只不过小秦口中的这位先生,与寻常人不同。
他曾经帮助过方玉泽两次。
当年方玉泽继承山莫集团,正好碰到经济萧条,在一次开发案失败后,山莫集团大部分资金被压在房地产里,内部运转困难,资金链几乎断裂。
方玉泽走投无路,打算变卖他手下所有的房产车产,甚至连方家祖宅的主意他都打上了。
这时这个人出现了,他不知道怎么得知方玉泽的银行账户,直接出手阔绰的给方玉泽汇款上亿元,助方玉泽度过难关。
第二次是前几年,方玉泽看上了新能源电车项目,但当时许多人都觉得没前途。
股东不同意,投资商拉不到,就在方玉泽绞尽脑汁要放弃时,这个人再次给方玉泽投资了十亿元。
家底厚重,为人大气,眼光独到,更难得的是,此人还很有善心。
他投资给方玉泽的项目盈利后,方玉泽按照股份给他分成,他却将所有盈利全部捐入山莫集团的基金会。
除此之外,他还会每三个月向基金会捐款一千万,一捐就是五年,定时定点。
所以这一次确实很反常。
出于道义,方玉泽还是打算问一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时到今日,方玉泽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多大了,哪国人,少有的几次交流也是发邮件交流项目上的事情。
滑动鼠标的手不停向下翻,方玉泽翻到了七个月前和那个人最后联系的邮件。
在信件里方玉泽提到了今年的新能源分成已经打到他的卡上,顺便客气的邀请他来中国玩。
那个人只回复了一句话。
———If the timing is right,I think we will meet.
(如果时机正确,我想我们会见面。)
发件人的名称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
“C”。
第14章
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没过一周,方玉泽又开始忙了。
年黎不知道方玉泽在忙什么,也没敢多问,只知道他给方玉泽打电话总是没人接,接了也是说两句话就挂断了。
信息回复的很慢,有的时候一连两三天都不回信息,好不容易回复了,也是恩,好,不用。
年黎不想打扰他,只是每天按时给方玉泽送午饭,然后站在大厦的楼下等一会,希望像以前一样能够侥幸遇见方玉泽。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遇见过。
今天他又像以往一样,送完午饭给方玉泽发了一条短信:泽哥,今天的午饭可口吗?
信息发送出去,年黎又站在楼下等。
他从中午员工下班一直等到了员工上班,看见大厦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年黎拿起手机又看了看。
方玉泽依旧没有回复他。
之前他们没有谈恋爱时方玉泽就是这样,现在确定了恋爱关系还是这样。
年黎不敢打扰方玉泽上班,他知道方玉泽是个工作狂,一旦忙起工作什么都顾不上,可心里还是很失落。
等待喜欢的人回消息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每次手机只要一响他都会很期待的点开,却每次迎来的失落。
心情大起大落,很难受。
按理来说方玉泽不回复信息已经是常态,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怎么还是没有习惯。
年黎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了衣兜里,仰头望着方玉泽所在的写字楼。
这栋写字楼直耸入云端。
他站在楼下渺小如同蝼蚁,他不知道方玉泽在哪里,他也进不去。
就像在他们两个关系里,一直都是方玉泽的单线联系,他找不到方玉泽,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方玉泽来找他。
年黎很失落的低下头,手里紧握着手机,转过身走了。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年黎立刻点开了屏幕。
————晚上去吃饭。
是方玉泽给他的回信。
那一刻年黎看见手机又笑了,刚刚那些多愁善感的想法全部都没了,他欢天喜地的回复了信息。
———几点啊泽哥?
想了想他又回复了一句。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年黎下午没什么事,于是他从方玉泽公司所在的商业区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又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明城的一个郊区,梁田乡。
年黎这几天不需要去上班。
因为方玉泽不喜欢他打工的餐厅,他便从餐厅里辞了职,又换了一个新地方打工,是在一家新开的高尔夫球场里当场地服务员,主要负责场地清扫维护,以及各种服务工作。
虽然累了点,但是工资比在餐厅里高许多。
并且那里的经理对他很好,即便是知道年黎没有身份证还是录用了他,并准许他修整两日再到岗。
年黎沿着乡路一直向前走,路过集市,黄黑皮肤的老农民摆摊叫卖,来来往往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提着大红大黑色的塑料袋,声音尖锐讨价还价。
与明城市中心的高档奢华不同,这里的人会为了一把小葱多三毛钱少三毛钱而争论半天,农用摩托车时不时鸣着喇叭从身旁穿过,激起地上一层灰蒙蒙的黄土。
年黎走进一家小卖部,买了一提牛奶和一袋大米,又买了许多的生活用品,直到两个手都提不下他才停下,然后沿着集市一个小巷子又走上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个破旧小平房前。
平房的木门断了两根木头,歪歪扭扭的挂在门上,犹如无物。
年黎敲了敲门,三声后,里面没人应声,年黎皱起眉头,站在门外喊了两声:“奶奶!奶奶!”
“来了.......”
声音大了点,里面的人听见了,随后从黑灰的小平房里走出了一个老人,七十多岁的模样,很矮的个子,满头白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口,给年黎打开了房门。
一见到老人年黎立刻露出了笑,他提着东西走到老人的身前,讨喜的说:“奶奶我来看您了。”
老人佝偻着后背,抬起干柴的手想要摸了摸年黎的头,却够不到。
年黎立刻将头低下来探到老人身前,老人拍了拍他的脑袋,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慈祥的笑意,满口乡音的说:“回来就好,还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赚钱了,孝敬您的。”年黎笑眯眯的说。
“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奶奶。”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平房。
房间很小,不足二十平方米,水泥地面,墙壁也是最老式的糙面墙,里面光线昏暗,年黎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角,对老人说:“奶奶,屋子里黑您就开灯,您眼睛不好,万一哪天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不用担心电费,我赚钱了。”
说着年黎走到房门口拉了一下电灯长绳,黄色的灯闪了两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老人说话不清晰,支支吾吾的应着好好好,转过身往后院走。
平房的后面是一块小菜园,老人腿脚艰难的走到了后院,弯腰要摘菜。
年黎立刻拦着上前,对老人说:“我不要,我不要,奶奶您留着自己吃。”
老人推年黎的手,连连说:“吃不完吃不完,外面的菜不好,这些你带走。”
她总是这样,觉得外面的菜肉没有家里的好,每一次年黎来看她,她一定要将家里种的最嫩最好的菜拔了让年黎带走,再将家里仅有的几块肉也塞进去,生怕年黎在外面饿着了,和寻常疼爱孙子的老人无异,即便是家里已经过的很艰苦,还是想将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可年黎只是她捡来的孩子。
四个月前,年黎摔下山崖昏迷不醒,是老人最先发现了他,也是她收留了年黎。
那时年黎身无分文,她卖了自己结婚时唯一的一个金镯子给年黎付了医药费,救了年黎一命。
醒来后年黎却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去派出所报失踪,谁知压根没人找过他,甚至连公安的数据库里也没有录入他的身份信息。
他无名无姓,自此就跟着老人姓了年,又因为他是在黎明时被老人捡到的,所以取名“黎”。
老人的老伴早年去世,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成了家,一年也不回来看她一次。
老人一个人在家,年黎放心不下,每周不论多忙,必定回来看她一次。
老人却心疼年黎回来的路上辛苦,让他留在城里过好日子,不用总是回来看她,年黎每次都笑着说好,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回来还是回来,该带东西还是带东西。
她将年黎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年黎也将她当成了亲奶奶。
他们两个没有家的人,彼此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年黎拗不过她,只能自己进菜园子,将菜园子里的菜拔了几根,老人这才算作罢。
而后年黎又将老人的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拿了两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陪着老人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很好,年黎坐在老人的身边,鼻尖嗅着老人衣服被太阳晒的松软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混着轻柔的皂角香,闻着很温馨,是家的味道。
年黎往老人身边凑了凑,替她捶着腿说:“奶奶,这个月我带您去医院里检查检查身体好不好,让医生看看您的腿。”
老人又开始推脱了,摇摇手说:“别去浪费钱,我这个腿是老毛病,看不好......”
年黎说:“怎么是浪费钱,就算是腿看不好,我们也可以检查检查别的地方。”
老人还是说:“不去,我一把老骨头,身体什么样自己最清楚,什么事都没有,你赚的钱自己存着以后留着娶媳妇......”
年黎垂下头,低声说:“我去城里就是为了赚钱给您花,您的身体最重要。”
察觉到年黎不高兴,老人才改口说最近天冷,等过两月开春再去。
年黎这才高兴起来,说:“那说定了,到时候一定要去。”
老人笑着说好。
这个时候年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