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就贴在了江砚的额头上,手背上的热度让他一惊,很烫,这是起烧了,他一把扯住了江砚的胳膊就将人往屋里带,一低头才看到他鞋都没穿,随手从一边的鞋架上拿出了一双备用拖鞋:
“怎么没穿鞋呢?穿上。”
江砚像是有点儿迷糊,沈易又提醒了一次他才穿好脱鞋,沈易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这人连手臂都是滚烫的,他一边走一边问:
“发烧了,体温计呢?你家医药箱放哪了?”
江砚现在一动一边的头就疼的厉害,耳边嗡鸣作响,沈易的声音像是离他很远一样听不清,他垂着头坐在床边,手抵在头上也没有出声,沈易看他这样子都快烧熟了:
“躺下。”
江砚倒是很听话,顺着他的力道就躺下了,只是一双烧的通红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沈易,沈易去拧了冰毛巾盖在了江砚的额头上,冰凉的毛巾就像给沙漠里的人递了一口水一样,江砚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沈易赶紧去找药箱,一转身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沈易。”
江砚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沈易拍了他一下:
“你躺一下啊,我去找药箱。”
但是那双手还是没松开,滚烫的手心紧贴着沈易的皮肤,人像是不清醒一样,很是固执地看着他,感觉到沈易挣动的动作,眼底似乎还有点儿委屈,这个样子的江砚让沈易有点儿心软:
“很快回来,啊。”
江砚这才松开了手,沈易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药箱的影子,只得回到自己家里拿来了药箱,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刚才平躺的人侧着蜷着身子,一只手抓着头上的凉毛巾怕掉,发红的眼睛还紧紧盯着门口的位置,好像在盼着他回来一样。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一些,沈易本就是医生,对于患者求救一样的目光其实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对上这一直以来充当自己活爹的江砚的时候,再被这样的目光盯上的时候,他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被需要感就涌上了心头,他一直蹭吃江砚的,现在也换成江砚需要他了吗?
他将体温计赶紧给他夹上,看到读数的时候眼皮都是一跳,39.5°,这人都快熟了。
他蹲在了床边看着床上蜷缩的人: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江砚?”
江砚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眉心皱的很紧,手按着一直疯狂在疼的头,看着眼前的人都有点儿分不清现实梦境,沈易?他梦到沈易了?
沈易碰了碰他的额角:
“头疼是不是?”
沈易摸他了他?江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沈易找了退烧止痛药,又找了样家里常用的感冒药出来:
“这是高烧不好退,先吃退烧药,如果退不下去我带你去医院。”
突如其来的高热,沈易猜应该是病毒性的流感,现在这生存环境恶劣,不是流感的季节也时不时就会中招,应该是前两天着凉又没休息好的原因。
他这会儿倒是庆幸这大半夜过来打扰江砚了,要是他也没发现,这人半夜一个人就这么烧着,肺炎可能都能直接烧出来。
发烧极其消耗体力,床上的人此刻还烧的迷迷糊糊的,但是手始终握着沈易的手腕,沈易只要一缩手,那人就皱眉,然后睁开眼睛固执地盯着他,最后沈易看了看他身边空了大半的床,算了,反正他也是来蹭住的,这么想着也没客气,直接躺在了江砚身边。
只不过后半夜沈易不敢睡死了,39度多的高烧得看着,一旦这口服的药退不下去体温还持续升高的话,就得立刻去医院了,他一会儿就起来给江砚量一□□温,好在40分钟过去,体温有缓慢下降的趋势了,凌晨快三点的时候,退到了38度。
后半夜江砚开始出汗,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整个睡衣都湿透了,身子底下的床铺也潮了一片,这是热度退下去的表现,沈易这才稍稍放下心睡了过去。
江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身上的汗干了又出,黏腻一片,他忽然觉得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正准备抓起来看看,但是那手掌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眼皮一跳,迅速转头,在看清身边画面的时候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猛地抽了一口气。
他枕头边上侧趴着一个人,一只手枕在头低下,一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身上搭着半截他的被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他梦了一宿的沈易,江砚此刻思绪都有点儿错乱,昨夜的电话,半夜进来的人不是做梦?
沈易真的和他睡在一个床上?就离他这么近,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江砚的心跳都有点儿加快,他特别特别小心地抬起另一只手,极轻的用手背触碰了一下沈易的脸,触感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他甚至能感受到沈易脸上的细小的绒毛,忍不住用手轻轻拨了一下。
“唔...”
他立刻缩回手,沈易挠了挠脸,江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睁开的眼睛,生平第一次心虚成这样。
“你醒了。”
“你醒了。”
沈易揉了揉眼睛,顺手在江砚额头上摸了一下,这个动作昨晚他都摸顺手了:
“还是有点儿热,来,再试试。”
“我自己...”
江砚的话还没说完,沈易就抓起了枕头边上的体温计,顺手就扯开江砚的领口,将体温计塞了进去,江砚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敢动。
“38.2,还是高啊,你知道你昨晚烧到多少度吗?39.5,我到的时候你都快熟了,现在头还疼吗?”
江砚开始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梦境”:
“不疼了,你怎么,怎么过来的?”
沈易愣了一下:
“你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是做梦。”
沈易有些郁闷地开口:
“昨天我那屋的棚顶漏了,棚上的墙皮整块儿掉下来,砸到了我床上,我那也没地儿睡了,就想着过来找你凑合一晚上。”
江砚眼皮一跳:
“你那墙皮整块儿砸下来了?砸到你没有?”
“没有,我这不好好的吗?我睡到一点儿发现被子湿了,起来看,刚起来没一会儿棚就掉了,我平常行善积德终于迎来好报了。”
江砚都有些后怕,沈易却直接爬了起来:
“能起来吗?你这高烧得去验个血常规看看是病毒的还是别的感染,才好用药,我送你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江砚有些拒绝,手下意识提了一下被子:
“不用去医院吧,就是感冒,几天就好了。”
第17章 原来是个脆皮(贫血)
卧室中,两人造型别致,沈易站在床边拉着江砚一侧的手臂,床上的人拧着身子,一只手臂任沈易拉着,脸却费劲地往被子里扎,一整个非常抗拒,这动作简直气的沈易都笑了:
“干嘛?医院有鬼啊?”
江砚脑袋埋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头疼。”
“头疼更得去看看了,做个脑CT。”
江砚...
“外面这么大的雨,路上车都不好开,我真的没事儿,给我点儿布洛芬就行,三天肯定好。”
沈易试图拿出医生的专业恐吓他:
“你看看你的体温,早上醒的时候38.2,现在38.5了,反复高烧,我告诉你,我在医院见过高烧直接烧出肺炎的,病毒性肺炎,白肺,直接进了ICU。”
“不会的,那是小概率事件。”
“别存在这种侥幸心理,你说你这么大的人,怕医院啊?”
江砚手不动声色地在被子下面按住原来伤口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关系,伤口外围有些痛痒,应该是增生发炎了。
两人拉扯了十五分钟,最后还是江砚妥协了,因为沈易威胁他再不起来就抱他出去。
“你站门口等我,我去把大门打开,车开进来接你。”
“不用,开大门太麻烦了,我和你出去。”
说着江砚穿上雨衣就要出门,一把被沈易给扯了回来。
“出去什么出去,你这38.5的体温别把雨烫着,在这儿等我。”
江砚...
沈易刚要出去手里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开我的吧,路上估计积水,你的车底盘低。”
沈易笑着掂了掂手上的钥匙:
“行啊,老早就想试试改装版的牧马人了,都没好意思说,在这儿等着啊。”
从这里去县城有60多公里太远了,好在镇上也有医院,化验个血常规还是问题不大的,连日的雨在凹凸不平的路上积了不少的水坑,沈易平时开轿车,左闪右躲的,江砚靠在副驾驶跟着他的车晃晃悠悠。
这里到镇上平常开车也就是15分钟,这雨天路不好,沈易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才到,镇子上的医院不大,从前是个卫生所,前几年才扩建了一些改成了正规医院,这大雨天医院里面一共也没有几个人,沈易拉着江砚去挂了号,都不用排队,这效率比他们医院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到了诊室,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沈易还有些不适应地站在桌子的对面,看着后面那还不想进来的人,扯着江砚的手臂将人薅了进来,按在了凳子上,他站在他身边,宛如家属:
“医生,他昨天下午开始咳嗽,晚上发烧到39.5°,吃了退烧药后半夜退到了38°,早晨七点量是38.2°,现在又起来了一些,伴有头疼,肌肉酸疼的症状,麻烦您帮我们开个血常规和C反应蛋白外加一个支原体的检查。”
江砚抬头看他这比大夫还像大夫的样子又低下头,唇角轻轻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抽血的地方也是门庭冷落:
“半小时后左转机器取结果。”
江砚按着手臂上的针孔,两人并排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他笑着看身边的人:
“你看着很专业啊,比医生还像医生。”
沈易一顿,随即摆手:
“嗨,天天在医院打杂听着那些医生吐槽当然懂一些。”
“医生都吐槽什么?”
沈易起身去一边自动饮水机那里接了点儿开水又兑了点儿冷水拿过来递给江砚出声:
“吐槽无法沟通,听三不听四的患者呗,你问他吃了吗?他说他不困,整个能把你逼疯,我和你说要是所有人都像我刚才一样清晰的描述病情,绝对能解决一半医生的精神问题,给,多喝点儿水。”
江砚知道一中心很忙,沈易已经聘上了副主任,不可能有这么长时间的假期,所以刚在村子里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托人去一中心打听了一下,这才听说了那天医闹的事儿,他点头附和沈易的话:
“那医生压力是挺大的啊。”
沈易坐下之后靠在了椅背上,颇为感慨地出声:
“我们医院前一周还有个副主任被医闹了,那副主任被停手术走之前还说要转行。”
江砚立刻转过头:
“转行?去做什么?”
“法医。”
“噗...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