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 第33章

七哥语气稀疏平常,“你不爱听不听就是了,不必往心里去。”

变相地承认了话中的真实性。

孟渔想到那双沉郁的眼,如何都无法与军妓两个字联系起来,他心乱如麻,只觉着无法再待在这儿,手足无措地道别。

七哥特地追出来,执意将夜明珠送他,似有所指道:“望能讨九弟几分开怀。”

德惠王府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载着心慌意乱的孟渔消失在街角。

七殿下折回二楼,到底是引孟渔入局,面色不大好看。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厢房里头已经静下来了,蒋文峥和傅至景沉默不言地坐在酒桌旁。

七殿下叹气,“能成吗?”

“你我说的话五弟必不会信,但若由意气用事的九弟放出消息则不尽然。”蒋文峥沉吟,“这一回,就看五弟肯不肯信他的话,愿不愿意为蓝颜殊死一搏了。”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怪就怪孟渔在这机关算尽之地被人轻易地看穿了心思,成了杀人于无形的温柔刀。

作者有话说

大饼老师小课堂3.0(请同学们踊跃回答):蒋家基因——打一歇后语。

小鱼(气鼓鼓):最毒男人心!

小傅(噤声):……

二哥(噤声):……

四哥七哥(跟着噤声):……

第42章

“我家大人特地留奴才在此转告殿下,他午后奉命到城外差去了,要后日傍晚才能回来。”

孟渔并未回府,而是先去找傅至景,可好巧不巧,能出主意的人这会儿居然不在京都。

后日,那时诺布已随大军出城,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失落地同小厮道别,近乎彻夜未眠,翌日顶着一对乌黑的眼圈去校场外找刘翊阳。

“刘将军说了,今日有重任在身,谁都不见。”

孟渔再三请求他们去通报一声,是九殿下求见,可这些士兵一个个都冷面持刀,无论他如何央求,来来回回就一句话。

他气不过想要借着身份往里冲,大刀一抽就吓得他连连后退。

“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孟渔四处碰壁,既无法向傅至景求助,也未能和刘翊阳见上一面,等过了今晚,诺布就该以战俘之身进军营,他简直是方寸大乱。

看四哥七哥的态度并不把战俘充当军妓当一回事,那二哥呢?

二哥贤德出众,是如玉君子,会眼睁睁看着诺布被凌辱吗?

可诺布是五哥的人,他去求情,二哥会不会疑心他偏向五哥?

孟渔在府中坐立不安,迟迟拿不定主意。

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他若还是无所行动,诺布就当真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才终是下定决心。

准备了笔墨纸砚,三两句话将事情交代清楚,又自以为隐秘地在街上找了个小叫花子,给了几文钱让其将信封塞进靖轩王府的后门。

孟渔不能背叛他二哥,又不忍见诺布惨遭凌虐,可以做的只有这些。

至于五哥会不会看到他的信,选不选择设法营救诺布,这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

日落西山,天际火烧似的云彩连成一片,结束练兵的刘翊阳脱下沉重的盔甲,闷了整整一日,他汗湿的发髻凌乱,深邃的眉眼却不减凛然,底下的士兵无不望风而靡,心悦诚服。

“少将军,二殿下在外等候。”

刘翊阳颔首,换了一身便服出去见蒋文峥。

路过大门关时脚步微顿,目光凝聚在今日孟渔所站的位置。

他知道孟渔在外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亦知晓对方来找他的原因,是他故意避而不见才致使其失望而归。

既然蒋文峥已到此,说明孟渔还是没把他的忠告听进去——如果孟渔沉下心往深了想一想,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巧合,偏偏在他最需要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身边?

刘翊阳自嘲一笑,片刻后收敛神色上了马车。

明日早时敲响军鼓他就得离京,今夜得进宫向衡帝述职,由二殿下亲自来接,天大的殊荣。

可马车里坐着的不止蒋文峥,还有本该在城外办差的傅至景,后者见刘翊阳在他对面入座,淡淡地唤了句少将军。

三人各怀心思,但有一点毫无二致,身为孟渔最亲近之人,却皆借着大义之名将孟渔蒙在鼓里,以达到相同的目的。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主谋蒋文峥先开的口,“九弟已暗中差人将信送到靖轩王府,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只待五弟有所行动。”

这一招既叫请君入瓮,又唤愿者上钩,不是今夜,就是明朝,看蒋文凌能沉得住气到几时——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谁都没法保证蒋文凌会为了心上人放弃来之不易的权势,但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总不会再让处于败势的蒋文凌再翻出浪花。

天幕渐暗,山雨欲来,马车在日落月起之际一路畅通地抵达宫门口,意外的是,德惠王府的马车居然也在列。

刘翊阳慌了一瞬,“他怎么也来了?”

蒋文峥差人来问才得知孟渔是半个时辰前到的,说是来看望还在病中的蒋文慎。

半个身躯隐在昏暗中傅至景眉头微锁,低声道:“今夜恐见血腥,不如派人守着十二殿下的宫门,莫让九殿下受惊。”

“我正有此意。”

几人阔步进宫,蒋文峥和刘翊阳前往光庆殿见衡帝,傅至景由内监领路暂做歇息。

秋夜萧条,御花园不若春夏艳丽,堆着的绿菊在夜中散发着清浅的幽香,傅至景静静地观赏着,眉目沉寂,等待寒风大起时。

呼呼——

孟渔将灌风的窗关严实,耳畔传来脚步声,他像是怕错过什么紧要的消息连忙转身,却只是宫娥端着煎好的药进内。

他接过药碗问了句,“外头还好吗?”

小宫娥不明所以,“一切都好。”

孟渔颔首,行至床榻旁,“文慎,把药喝了。”

药汁苦涩异常,被唤了名字的人却想也不想地仰面喝了个干干净净。

宫娥开心道:“还是九殿下有法子,平日里连娘娘说的话十二殿下都不听呢。”

孟渔笑笑,拿过帕子塞到蒋文慎手心让他擦嘴,想了想说:“我有话和文慎说,你先下去吧。”

宫娥有点犹豫,蒋文慎重复了句“出去”她才关上门。

“九哥,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蒋文慎的欢喜写在脸上,孟渔却略感心虚,他今日来其实另有所图,送出信后,他六神不安,总觉得哪里蹊跷,却一时找不到由头,又冥冥中觉着今夜会有大事发生,这才借看望蒋文慎之名入了宫。

不过现下只有他和文慎二人,有些话他倒也可以顺势问个清楚。

孟渔正色问:“文慎,你听不听我的话?”

蒋文慎错也不错地盯着他,握他的手时他愣了下却没有躲开,直到对方点了头他才接着往下问:“到底是谁推你入水?”

蒋文慎别过脸不说话。

“文慎。”孟渔语气急切,“我知道不是五哥,但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九哥关心我?”

“是,所以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蒋文慎将九哥的两只手都牢牢地包裹在掌心,见对方乖乖地任由他握着,才露出个笑,“是我,我自己跳的水。”

孟渔呼吸微凝,“什么?”

蒋文慎坐直了腰,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诡异的心满意足,“我要帮九哥,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孟渔心脏跳得好快,“二哥和你说,五哥欺负我?”

“不是二哥。”

孟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果真下一刻就在蒋文慎口中听到他所想的名字,“傅至景。”

像有一条不成形的蛇从他的尾椎骨一路往上爬,他的背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用力干咽一下后艰涩地问:“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幽邃的寒星似的眼逐渐在他视线里放大,一只微凉的掌触摸他的脸颊,他被叼住后颈似的僵劲不动。

蒋文慎低语,“我帮了你,你就不会再躲着我。”

在对方情难自禁即将要吻上孟渔的唇瓣,他猛地推开,“够了!”

蒋文慎背脊狠狠撞上榻沿,他迅速起身退后几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难以置信地微微瞪着眼,面容羞恼不已。

“九哥?”

蒋文慎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略带些无措地喊了他一声,那双杂糅着天真与掠夺的双眼却让孟渔觉得恐慌。

太荒谬了,简直太荒谬了……傅至景明明知道蒋文慎不经世故,怎么可以利用蒋文慎对他的情意差遣对方撒谎甚至伤害自己?

尽管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想,但当事实摆在他眼前仍让他心如芒刺,产生了被背弃之感。

是傅至景在得知蒋文慎对他的心意时醋意大发,也是傅至景疾言厉色地要把他鹰骨送回去……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吗?

蒋文慎欲掀被起身,他慌道:“你别动。”

孟渔深呼吸几回,近乎恳求地又重复了一遍,“别动。”

他知晓不该迁怒蒋文慎,可眼下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拔腿就往跑,无论蒋文慎如何呼唤挽留他都不敢停下脚步。

孟渔满脑子糊涂账,心口的不安像灌满了水的壶,沉甸甸得要溢出来。

还没出寝殿的门就被眼生的内监拦住,“九殿下请留步,娘娘有请。”

“有劳和娘娘说一声,改日我再来拜访。”

他扔下这一句就要走,几个内监却不依不饶地阻拦他的去路,他嗅出些怪异,握住拳问:“谁派你来的?”

内监堆满笑容,“九殿下多虑了,奴才是奉娘娘之命……”

孟渔不听奴才狡辩,大袖一挥,“让开!”他出了名的善待下人,这回却动了大怒,竟道,“谁敢再拦着我,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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