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二人只得悻悻带着沈思源离开了。
这边,云素衣将沈思源安置到了楼船最里间的房间休息下了,就去找沈度议事。
月检度假福肺
房间内,沈度浓眉紧皱,一双威严的脸上尽是阴沉。
云素衣见状,迟疑了片刻,走上前想安抚沈度,沈度忽然就猛地回头,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责道:“我早说你是妇人之仁,就该在那天煞孤星小时候把他直接扔掉或是送走!现在好了,他克得源儿重伤,还连累我们全家被剑宗鄙弃,实在是可恨至极!”
被自己夫君指着鼻子叱骂,云素衣身体猛地颤了颤,流露出心痛和羞耻的表情,良久,犹豫道:“我也不知君玉那个命格竟会凶到如此地步,我只是想着,毕竟他也是我们亲子,后来又搭上了穆州这般的尊贵人物,疏远些也就罢了……总不能因为一个命格就——”
“蠢货!”沈度忍无可忍,“想我沈某这么多年,算过多少个命格,可能出过错?更何况,那小子不光刑克父母,还会抢占亲兄弟的气运,当初我算源儿有一天命姻缘,可助他青云直上,一展宏图,但一直未曾遇到过,我还疑惑过是否是我的卦错了。”
“直到前些时日,我才意识到穆州多半就是源儿彻底天命姻缘,推算一般,果真如此。也不知穆州当初怎么就被那小子处心积虑抢走了,真是可恨!”
云素衣瞪大了眼,浑身微震:“什么,君玉会抢源儿的气运?穆州本该是源儿的命定姻缘?”
沈度点点头,冷冷道:“我的命卦再不会错。”
云素衣神色震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此刻,她方才眸中还对沈君玉仅存的那一丝怜惜也消失无踪了。
毕竟,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眼前良人所带,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丈夫会对她说假话。
良久,云素衣咬唇沉声道:“若真是如此,早该让穆州知道此事才行。”
沈度眸光微动:“不着急,这个时候说出去只怕穆州还觉得我们陷害于他。但,也总该让其他人知道,对于这个天煞孤星,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到时,你还愁穆州不知道么?只要穆州心下回转,不愁他不来找源儿,他气运通天,源儿只要沾上便能重回巅峰。届时,一切皆可扭转了。”
听着沈度这番话,云素衣原本焦灼无比的一颗心也彻底定了下来,她点点头,便道:“我这就去想办法,把这消息散布出去。”
沈度:“早该如此。”
云素衣急匆匆转身离开,眸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期冀。
沈度目送云素衣离开后,便紧闭房门,又自顾自地在房中推算起来。
其实方才,他确实骗了云素衣,那就是沈君玉的命格其实并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甚至和沈思源一样,都是蛟龙出海的贵格。
只可惜,沈君玉的气运同他们全家相逆相克,沈君玉旺,则他们衰——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而两龙相争,必有一伤,那他便只好向着沈思源了。
他从一个毫无背景资质的玉衡宗庶子爬到如今高位,凭借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术数。
因此,他也绝不容许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任何能撼动他位置的东西。
·
魔域,孟星演的府邸中。
闻宿和沈君玉也是第一次见到布置如此奇妙的府邸。
孟星演此处府邸,一应草木皆无,铺路栏杆以及建筑全都用的是汉白玉,清贵典雅。有喷泉在府邸中央,里面高高筑起一个几人高的周天星斗仪,太极图样,当中一阴一阳两颗明珠来回交织穿梭,闪烁着淡淡灵光,模仿日月轮回的轨迹。
沈君玉和闻宿下辇后,便由魔将带着他们去客室。
客室中央设一白玉长几,两侧各设一几,皆摆放着时令灵果鲜花,还有几架精美绝伦的琉璃小插屏,连坐垫都是天丝刺绣,排场陈设比人族大宗都不差了。
闻宿和沈君玉被引到左边下首的白玉长几前坐下,魔将便让二人稍后片刻。
孟星演进内室换了一套家常便服,才又出来,来时,带了一群形容或妖娆或清秀的魔娘,莺莺燕燕们围坐一团,香风扑面。
此时,孟星演略一使眼色,几个魔娘便立刻含笑,轻移莲步,朝沈君玉和闻宿这边走了过来。
沈君玉一见,立时正色拒绝道:“多谢侯爷美意,只是闻某不好此道,无福消受了。”
孟星演一听沈君玉这话,眉头蹙了蹙,正想说沈君玉不给他面子,偏偏此时他身侧一位身着绿衣的窈窕魔娘忽然望着沈、闻二人笑了笑,便凑到他耳畔轻声说了两句话。
孟星演被魔娘一提点,神色一动,目光就顺势有意无意也在对面沈君玉和闻宿身上扫了一眼。
说是堂兄弟,倒确实生得一点都不像啊。
原来如此?
孟星演心下了然,不再怀疑,就拍了拍手,让那些魔娘都回来了,各自留在他身旁,或斟酒,或打扇捶腿。
好不自在。
之后,孟星演就开口跟沈君玉闲谈,但扯的都是一些淡话,半分没有跟星卜之术相关的。
沈君玉知道对方还在观察试探自己,倒也沉得住气,应对皆十分淡然。
两人暗中试探推拉了片刻,孟星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接着他就问道:“闻公子来时可看过我院中那座周天星斗仪?”
沈君玉不知孟星演何意,只颔首道:“见到了,十分精妙,巧夺天工。”
孟星演微微一笑:“其实周天星斗仪大多大同小异,粗略一看无甚意思。但我府上这座周天星斗仪还有一项寻常人都不知道的奇妙之处。”
说罢便起身:“闻公子且随我来,让我演示给你看。”
沈君玉一听,便知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等着他。
不过他略一沉吟,就跟了上去——孟星演此举,多半是考校他的水平,既如此,何必畏怯?
几人一同行至那周天星斗仪前,孟星演抬手一挥,四周的喷泉便徐徐消失了。
周天星斗仪也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座周天星斗仪比寻常的大上两三倍,所用的石头也都是陨星碎片,上面幽幽逸散着灵力的流光,古朴中带着时间留下的刻痕。
孟星演这会微微笑了笑,就走到这周天星斗仪前,伸手,按下了那周天星斗仪前的一枚玉石按钮。
“闻公子,看好了——”
“嘎吱嘎吱”的沉闷响动发出,那周天星斗仪上的阴阳元石徐徐转动,中央那块阴阳鱼太极形状的石板竟是一点点朝周围分开。
沈君玉眉尖轻轻动了一下。
忽然,那石板后便出现了一枚幽邃如浩渺星空的巨大眼瞳!
这眼瞳此刻就这么直直朝沈君玉看来,刹那间,一股极为浑厚庞大的气场笼罩而下——
沈君玉在看到那枚眼瞳的第一时间便立刻这猜到这一定是天瞳魔君的密法,想通过这周天星斗仪窥测他。
可惜,他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命盘已改。
即便是天瞳魔君也未必看得透。
所以,沈君玉索性不闪不避,就这么让那枚眼瞳把气息落在他身上。
谁料,就在那气息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他心口久久没有动静过的印记忽然猛地滚烫起来!
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意。
沈君玉:?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巨大的血红色光芒在沈君玉和周天星斗仪之间绽放开来。
无人看清那其中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等光芒消失后,周天星斗仪石板后的那枚眼瞳便消失了,原本灵光四射的周天星斗仪也在这一刹变得毫无灵气。
唯独沈君玉静立原地,毫发无损,连白衣上都没多沾染一丝尘埃。
看着眼前彻底失去灵光的周天星斗仪和那空空如也的石板,一旁孟星演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
接着,他连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苍白着脸,匆匆化光消失在了院中。
第19章
百里外,天瞳魔君行宫。
重重深殿内,一名模样庄肃的白衣中年魔君端坐高台之上,双眸微阖,眉间一只金色竖眼紧紧闭着,边缘隐约有一道血痕。
孟星演跪在高台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匍匐着连连愧疚拜道:“是孩儿一时大意,让父君受伤,着实该死,还请父君责罚。”
孟星演磕头怦然有声,天瞳魔君静了好一会,蹙眉睁眼,淡淡道:“收起你小时候那套装乖卖傻的做派。”
“上前来,将那人同你比试时的情形细细讲给我听。”
孟星演闻言,心头一动,知道天瞳魔君这是不追究怪罪的意思,连忙撩起衣摆,起身上前走到天瞳魔君右下方的蒲团上坐下,讨好道:“父君,此人是我在街市上遇到的——”
之后,孟星演便将沈君玉同他擂台比试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了天瞳魔君。
天瞳魔君听完,问:“他从始至终都未出手破解你的星占阵盘?”
孟星演点头:“没有。”
天瞳魔君:“连开头都没有?”
孟星演:“是。”
天瞳魔君沉吟片刻:“不出手,便不会留下痕迹,旁人自然也无法窥见他的底细。”
“此人,不可小觑。”
孟星演神情沉凝:“竟是如此,还是孩儿心思不够缜密了。如此看来,父君你觉得是否要将此人——”
说话间,孟星演抬手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天瞳魔君微哂:“就凭你?”
孟星演:……
瞬间蔫了。
不过很快,孟星演又恢复正色,道:“父君的意思是此人可以拉拢?”
不过一个金丹,即便孟星演杀不掉,天瞳魔君出手也是手到擒来。
现在看天瞳魔君的意思是不打算做掉沈君玉,是以孟星演便妄自揣测了一把。
而天瞳魔君似乎在思索什么,孟星演这话问完良久,他方才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说此人有个堂兄,这堂兄又看起来如何?”
孟星演微怔,旋即道:“模样平平,资质也平平,远不及他,不过——”
孟星演附耳过去,将方才那绿衣魔娘的猜测低声讲给了天瞳魔君。
天瞳魔君微一挑眉:“好男风?”
孟星演点头。
天瞳魔君淡淡一笑:“一个人既然有嗜好,便有欲望,便不是坚不可摧。如此,为父心中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