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倒是让闻宿安心了几分。
舞蹈过半,孟星演似乎来了兴致,便拂袖取出一只紫金笛,抵在唇边,徐徐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只是在拐角处总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尽的优柔暧昧的魔气震荡,缓缓地勾动鼓噪着人心。
渐渐的,楼船上的气氛开始粘稠滚烫起来。
那些魔娘魔男听着孟星演的笛声,忍不住都情难自禁地黏在了一处,亲吻摩挲。
一时间,群魔乱舞,眼看那些人贴着舞着,就垂涎欲滴地要舞到闻宿和沈君玉身侧。
如此混乱淫}荡,闻宿额前青筋直跳,他忍不住默默握紧了掌中酒杯,正欲出手,忽然——
“哟,我道是妖族那只骚狐狸跑到这勾引人来了,原来是孟兄啊?啧啧啧——”
一个异常慵懒的清越嗓音遥遥传来,暗含魔气波动。
不经意间,就破了孟星演的笛曲。
闻宿见状,心头一动,暂且按捺下去,默默放下了掌中酒杯。
而此时,孟星演笛曲被破,那些本来狂热无比的魔娘魔男们,全都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倒是有些茫然和仓皇。
紧接着,一袭紫衣迎风踏浪而来,手持鎏金折扇,就这么施施然立在了船头,唇角含笑,眸中却暗潮涌动。
分明来意不善。
孟星演被破了笛曲,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只不过顾及着还有闻宿和沈君玉在场,不曾立刻发作。
这会他放下手中紫金笛,抬抬手,先让那些魔娘魔男退下。
等清了场,孟星演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高高立在船头的那袭华丽紫衣。
“慕凌天,今日我有贵客在此,我们之间那些恩怨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滚吧。”
唤作慕凌天的紫衣公子眉头一挑,目光就极为肆无忌惮地从一旁沈君玉和闻宿身上扫过。
扫完,他“唰”一拍折扇,十分不屑地懒懒道:“我记得前些时日孟兄故意避我不见,却日日在云梦魔君跟前讨好,做小伏低,想一亲芳泽。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
说完,慕凌天还故意挑衅一笑:“想是云梦魔君不要你了?所以才连这等货色也看得上,啧,你也真是不挑食啊。”
这等露骨嘲讽的话直直被戳到面上,饶是孟星演还有些城府,也忍不住眉心狠狠一跳,眸中迸出一分杀意。
忽然——
“谁家的狗没栓好,到处乱叫。”
江水拍岸,风声清渐。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刷刷朝闻宿这边看了过来。
慕凌天反应过来,直接炸了:“小杂种,你说什么?!”
闻宿端着酒杯,神色泰然,微微一笑:“又叫了,果然不堪入耳。”
慕凌天本来怒极,但看着闻宿这副模样,他忽然也笑了,嘲讽道:“卖屁’股的兔儿爷就是牙尖嘴利,你若真有——”
话音未落,有一股极为幽邃冰冷的浩然气场猛地自闻宿身周震荡开去,直奔慕凌天。
慕凌天虽然已是元婴境魔修,比闻宿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但此刻他并未防备,竟是直接被这股气劲震得趔趄了一下。
正在慕凌天无比诧异和震怒地想要出手时,闻宿已经捏碎了掌中杯子,抛掉,长身而起。
“嘴上干仗有什么意思?不如比划比划,谁废物谁闭嘴,敢么?”
一旁的沈君玉:?
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就想在心中传音阻止闻宿。
不过,此时他注意到闻宿平稳冷静无比的侧脸,凝视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但略一沉吟,沈君玉还是动了动藏在袖中的手指,掐算了一番。
掐算完之后,沈君玉一颗心到时彻底放下了,稍一思忖,他索性就徐徐捻起酒杯,看着这二人对峙。
而这边,慕凌天对上面前闻宿那袭飘逸黑衣下那双毫无情绪的漠然瞳眸,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怯场的寒意。
但旋即他又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元婴中期,何必怕一个装模作样的金丹后期?
更何况,此人若真是少年天才,早该闻名魔域,又何须在此时上孟家这条已显颓势的船?
心念到此,慕凌天彻底把那一丝担忧抛在脑后,眸中更闪出一股恶毒的杀意,道:“好啊,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就压到同一境界跟你打。”
闻宿微哂:“但愿你不后悔。”
慕凌天耐心彻底耗尽:“出手——”
“轰然”一声巨响,两道辉宏魔光对撞在一处,江面上瞬间波浪滔天!
孟星演和沈君玉在船上,水浪四溅,楼船都被震得微微摇颤。
孟星演此刻立时稳住船身,挡下扑向二人的水花。
等楼船彻底稳了下来,孟星演才略带感慨地对一旁的沈君玉道:“我竟不知闻宿兄为人如此仗义,以前却是我看走眼了。不过慕凌天此人虽然看起来头脑简单,但出手却极为狠辣,闻宿兄多半要吃亏。”
沈君玉眸光动了动,正要说话,孟星演又补充道:“不过请闻玉兄放心,若一会闻宿兄有个闪失,我一定出手,绝不让他出事。”
“他不会有事。”沈君玉摇头淡笑。
孟星演:?
话音刚落,这边,胜负已分。
而且,分得极快。
只见闻宿凌空一脚,直接把慕凌天从天上狠狠踹到了楼船的船板上!
白玉船板直接被砸裂,破开一个大洞。
慕凌天摇摇晃晃挣扎着要从大洞里出来,强行想要把压制的修为提起,闻宿又是当胸一脚——
慕凌天口喷鲜血,瘫在地上,还在挣扎。
下一秒,闻宿从天而降,直接对着慕凌天的脸补了一脚。
慕凌天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江上一片寂静。
良久,孟星演颤巍巍开口:“闻宿兄,死了?”
闻宿拂袖弹去身上的血:“没死,抬出去吧。”
孟星演略松了口气,心想也是——魔修都皮实得很,就算被打成碎片,只要元神不毁,也能活下来。
只是闻宿刚才那架势太吓人了,以至于他竟然荒谬地担心了一下。
只要慕凌天没死就无妨。他和慕凌天同为魔君之子,虽然慕凌天之父目前势力大些,却也还是得同天瞳魔君平起平坐,犯不上怕。
更何况,这次是慕凌天主动挑衅,人证物证都有,到时也不怕理论。
接着,孟星演叫来魔将,抬走慕凌天。
等楼船上彻底清了场,孟星演才难得认真地拱手对闻宿行了一礼:“这次多谢闻宿兄仗义出手,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如今见了闻宿兄的风姿方知——”
闻宿略一抬手,制止了孟星演的马屁。
接着他就淡淡道:“我不是为你。”
孟星演:?
“事关云梦魔君的脸面,今日我若不教训他,焉知改日云梦魔君知道此时后动怒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孟星演:!
顿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方才他只气慕凌天把他的私事暴露在众人前羞辱他,但闻宿一提他才意识到这还涉及到云梦魔君脸面的问题。
云梦魔君是八位魔君中唯一的一名女魔君,又是当今魔尊义妹,脾性冷冽狠辣,地位也极度特殊。
若此事被她知晓,自己又没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孟星演彻底心悦诚服,当即便又对闻宿稽首深深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闻宿兄提点,这次若不是闻宿兄,我差点就犯了大错了。”
闻宿:“你若真心谢我,下次就别摆这些歌舞,我不爱看,我弟弟更不爱看。”
孟星演脸上顿时一僵,最终他回过神来,连忙呵呵说好。
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
孟星演说到做到,回去的路上果然就规矩下来,变得愈发恭敬,也不敢对沈君玉勾肩搭背了。
他这人虽然多半时候骄纵张狂,但却极为识时务。
现下看出沈君玉和闻宿二人皆是能力非凡,便彻底熄了再掂量二人的心思,只一心一意讨好。
回到住处。
等孟星演走了,沈君玉眸光微动,忽然看向闻宿:“你今日,当真是顾全大局才动的手么?”
闻宿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末了恍若无事道:“打都打了。”
沈君玉静了片刻,叹息道:“你啊。”
闻宿闻言,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沈君玉一眼。
在看到沈君玉在灯火映照下,平静淡然且毫无责备之意的白净侧颜后,他忍不住细细一品,这两个字便越品越有意思。
闻宿索性便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就道:“你嫌我冲动?”
沈君玉诧异,旋即他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但顿了顿,沈君玉还是认真道:“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做,毕竟也于你没什么益处。”
闻宿听到这话,明明心头十分熨帖,但眸光动了动,却要故意道:“你既知道,今日也不提醒我?”
这话简直有点胡搅蛮缠。
不过沈君玉听了,却反而耐心解释道:“我倒是想提醒你的,不过看你方才那么自信,我便替你算了一卦,结果是大吉,我想就不必提醒了。”
这次,轮到闻宿诧异了:“你还替我算了一卦?”
沈君玉正想回答,忽然,大门被人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