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九幽魔君这句话,孟星演心头还是有一丝丝失落传来,但旋即他又自我安慰——没事,反正他还年轻,云梦魔君没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呢?
想着,孟星演便要给九幽魔君叩头再退下。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沈君玉忽然提步上前,仰头看向远处的高台就道:“魔君且慢,可否再听闻某一言?”
正要叩头的孟星演:???
不是都要回家了吗?
但旋即,他脑中心念一闪,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君玉是想攀高枝了。
孟星演脸色一变,正要起身阻止——
“说。”
孟星演:……
只好忍着,但看向一旁沈君玉的眸中已多了一丝不善。
沈君玉对于孟星演异样的目光恍若不见,再次上前一步,便道:“魔君,若我能助小侯爷明日在跟秦小侯爷的对决中取胜,你愿意在决胜之后,保住小侯爷不被人重创或是刺杀么?”
孟星演:?
他倏然瞪大了眼,露出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额上冷汗岑岑而下,脸上肌肉更是直接扭曲了。
沈君玉疯了吗?到底在说什么梦话啊?!
在九幽魔君面前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谎,九幽魔君会弄死他们的吧?
孟星演脸色一度极为难看,咬了一下嘴唇,他正想疯狂找补,忽然——
“就凭你?”九幽魔君嗓音极为平静,喜怒莫辨。
而听到九幽魔君这三个字,沈君玉忽然淡淡一笑,然后他就仰头直直看向高台后那袭修长身影:“就凭我。”
“魔君敢和我赌一赌么?”
偌大的宫室内,极度寂静。
寂静到近乎压抑。
孟星演额头上滚滚汗珠滴落在汉白玉地砖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九幽魔君忽然轻笑一声,但笑意中不带任何情绪。
“有点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跟我打这种赌,不过——”
“你想同本君赌什么?”
沈君玉直视高处,眸光平静坦然:“闻某听说魔君帐中还未有军师,若闻某这次赢了,魔君可否将这个位置给闻某留下?”
良久,九幽魔君缓缓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旋即,他又淡笑:“侄儿,你可知道你这门客有二心?”
孟星演听到这,脸色顿时紫胀无比,他咬咬牙,正想跟九幽魔君说是他识人不清,请九幽魔君务必严惩沈君玉!
却听九幽魔君道:“但这赌约还有点意思,本君赌了。”
孟星演:???
九幽魔君又徐徐道:“不过一个军师之位。若你真能让我这废物侄儿赢过秦怀阙,别说军师了,就是让本君娶你,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像路过被莫名踹了一脚的孟星演:……
沈君玉:。
“可若你没这个本事。明日后,只要你再出现在本君的视线里,格杀勿论。”
这句话说到最后,九幽魔君嗓音不知不觉带上了一层寒冽的杀意。
孟星演悄悄打了个哆嗦。
偌大的宫殿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沈君玉不卑不亢地抬手:“多谢魔君,闻某明日定让魔君输的心服口服。”
孟星演:!!!
良久,九幽魔君淡淡:“那本君便拭目以待。”
沈君玉:“闻某告退。”
说完,他便默默看了一眼一旁表情都快拧成一团的孟星演。
孟星演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却也不敢在九幽魔君面前造次,只好强忍着怒气,跟着沈君玉离开了。
从始至终,这二人都未发现,一旁的闻宿一句话都没说过。
·
回去的路上,宝辇内,气氛异常诡异。
孟星演俊美的面庞此刻黑如锅底,那表情,简直要把沈君玉活吃了。
可沈君玉却反而坦然极了。
他看着孟星演气得快要爆炸的样子,静了一瞬,徐徐道:“我若真能让小侯爷赢过秦怀阙,小侯爷不是稳赚不亏么?何必生气?”
孟星演横眉冷对:“我是气这个么?我是气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投名状!”
“而且,若你真有这么好的法子,之前为何只字不提,嗯?!”
沈君玉哑然,片刻后,他也不辩解,只道:“小侯爷若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孟星演再次气了个仰倒,眼看,他怒意到顶,面色通红,即将立刻翻脸。
忽然,一旁一直沉默的闻宿沉声开口道:“无论你此举内情如何,此事你真有把握?”
闻宿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正在赌气的孟星演也总算回过神来,露出一点微妙和怀疑的神色看向沈君玉。
沈君玉毫不避忌地对上两人情绪各异的眸光,静了一瞬,他只缓缓吐出一个字。
“有。”
就这么一个字,倒是莫名就让原本紧张无比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孟星演带着揣测和怀疑的眸光几次在沈君玉那白皙清淡的面容上扫过,可始终都没看出一丝怯懦和畏缩的闪避情绪,只有极度平静的坦然。
良久,孟星演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有把握。”
语气仍旧硬梆梆的,但情绪明显已经软了下来。
沈君玉微笑:“小侯爷放心,我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再说,难道您真不想一雪前耻,让秦怀阙也狠狠吃一次亏么?”
孟星演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九幽魔君说过的话——若沈君玉输了,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命了。
而且,沈君玉后面那句问话也真是让他心动,他确实想狠狠教训秦怀阙一次!
稍一沉吟,孟星演终于把沈君玉先前近乎背叛的行为抛在脑后,只抬眼用带着一丝探究和狐疑的表情看向沈君玉:“既然你说有把握,那你要怎么样让我赢?”
沈君玉见孟星演问了,便道:“我正要说此事。”
孟星演:“什么?”
沈君玉从储物戒中取出纸笔,摊开铺在长案上,就提笔细细写下一大张各种灵药灵材,交给孟星演。
孟星演接过这张墨迹未干的纸粗略一扫,发现这里面需要的东西可都异常珍贵,即便是在皇都,也不算好找,他不觉皱眉问:“这又是什么?你要给我炼药么?”
“保证小侯爷你能赢的关键。”
孟星演:?
沈君玉又道:“趁现在天色还早,小侯爷务必遣人或是亲自将这些纸上的东西一一寻来,最迟戌时,我要用来给小侯爷提升修为。”
孟星演见沈君玉说得郑重,心中已信了大半,而且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份量都不算太多,沈君玉就算要拿了东西卷包逃跑也没有意义。
忖度片刻,孟星演沉声道:“既如此,我再信你最后一回。”
沈君玉:“好。”
孟星演再次定定看了沈君玉一眼,长舒一口气,就转身,提步跃下宝辇,化为一道虹光朝山下去了。
想是去筹备东西了。
见孟星演果然依言离去,沈君玉撩开帘子端详片刻,眸光总算松了几分。
接着,他放下帘子,退回宝辇内,忽然就对上了一双毫无波澜,漆黑如渊的深湛眸子。
沈君玉静了一瞬,知道闻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冒险的行为已经连累到了闻宿,心中淡淡叹了口气,就试探着伸出手,抚上闻宿的肩膀,低声道:“闻兄。”
闻宿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清冷如冰的黑眸定定看了沈君玉一瞬,就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抓住沈君玉的手腕,将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一点点拿了下去。
沈君玉掌中骤然一松,指尖蜷了蜷,琉璃色的眸子里光芒也不觉暗了一分。
良久,沈君玉叹了口气,也不再靠近闻宿,只低声道:“闻兄,我知道这次是我莽撞,但我也有我不可言说的苦衷,不得不去争一争。闻兄你若觉得我行事太冒险了,以后我有什么行动不叫你——”
“我不是为了这个。”
沈君玉微怔。
闻宿皱眉,眸光锐利如刀地在沈君玉脸上剜过,那眼神,似乎恨不得把沈君玉挖出个洞来。
但最终,他还是默默收回眼,冷声道:“你尚不知九幽魔君是何品性,就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若他方才怒了,你现在早该死一百次了。”
“他是炼虚境大能,你只是个金丹,你怎么敢的?”
沈君玉静了许久,忽然淡淡一笑,恍然道:“原来闻兄在意的是我安危啊。”
闻宿:……
但很快,闻宿又冷冷道:“你笑什么?”
沈君玉心中愈发柔软,却倒是顺势收了笑意,用那一双清澈如镜的琉璃眸子认真看向闻宿道:“闻兄,我并不是傻子,不会真的蠢到拿自己的性命犯险。”
闻宿:“所以呢?”
“所以,我方才开口之前已经算过了,九幽魔君不会因为我问出来的那些话就对我痛下杀手。”
闻宿:?
他眸中猛地有一丝微妙光芒闪过,但很快,这丝光芒又被冷冽敛去。
“星卜之术也并非次次都准,你怎么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沈君玉顿了顿,徐徐道:“他连小侯爷这样的废物侄儿都愿意送上宝辇,还会偶尔调侃两句,又没有滥杀无辜的先例。我想他也不至于是那样的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