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瞳魔君神色忽然奇异起来,接着他淡淡一笑:“小友天纵奇才,倒也值得孟某开一次灵眼了。”
九幽魔君眸中却仿佛有些隐怒,他默默看了沈君玉一眼。
沈君玉却一言不发,仍是保持着拱手下拜的姿势。
良久,九幽魔君凝视着沈君玉沉声道:“若本君不准,你是否就要背着本君同五兄私相授受了?”
沈君玉静了一秒,立刻道:“属下不敢,若魔君不准,属下不敢妄为。”
九幽魔君再次皱眉沉默了。
而在旁人看来,这就是这主仆二人为了抬价演得一场戏。
就在天瞳魔君忍不住,想要再提出一个更丰厚的条件时,九幽魔君却忽然冷冷道:“罢了,你自己愿意,本君也懒得强压你。”
天瞳魔君和沈君玉同时诧异。
没想到九幽魔君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松口,天瞳魔君心下一颗大石便彻底放下,这时,他便顺势打圆场道:“星图的事暂且不急,只是小儿过两日还要再比一轮,那三套灵阵务必重新安排上才好。”
九幽魔君闻言,忽然看向沈君玉:“那三套灵阵,你可绘出图样,让五兄自己施为?”
天瞳魔君诧异:“如此,当然是最好,只不过闻小友愿意么?”
九幽魔君此刻也想到这一点,不觉皱了一下眉,却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反而是沈君玉自己,一听就十分愿意了。
毕竟这三套灵阵本就只是胜在巧思,对画阵者本身技术要求极高,给了天瞳魔君,天瞳魔君应当是能画出来的,但给了旁人,就算是看得出,也画不出。
这样,不光沈君玉省事了,还多卖了一个人情。
想着,沈君玉便道:“自然无妨,这三套灵阵也并非什么秘阵,只不过其中勾连的巧思比较多。今晚我就可以绘制出来给魔君。”
天瞳魔君颔首:“如此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小友的那个人情——”
沈君玉不疾不徐:“不必急,等魔君顺利进阶后,闻某再来求这个人情。”
天瞳魔君笑了:“小友果然大方,既如此,便这般说定了。”
说着,便看了一眼一旁的孟星演,孟星演这时便适时送上厚礼。
九幽魔君让沈君玉接了。
之后,父子二人心满意足,告辞而去。
偌大行宫中,又只剩下九幽魔君和沈君玉二人。
沈君玉等二人走后,正要把孟星演送的礼物拿到九幽魔君面前,忽然,九幽魔君冷冷道:“你过来。”
沈君玉便捧着礼物,过去了。
九幽魔君:“抬起头来。”
沈君玉微怔,但还是依言抬起眼。
四目相对。
九幽魔君忽然抬手,食指指腹点上了沈君玉眉间,刹那间,一片宛如孔雀翎羽的青金色纹样在沈君玉眉间浮现,又忽然隐没进去。
沈君玉只感觉到一股微凉魔气钻入眉心,心头不觉微微一沉,却又不能闪躲,只能强行立在原地。
但奇怪的是,他莫名感觉到九幽魔君此刻是没有恶意的。
而九幽魔君收回手时,袖间浮动,隐约又有馥郁幽香传来。
嗅着这股香气,不知为何,沈君玉再度生出一种极为细微的熟悉感。
他隐约陷入沉思。
却又在这时,听到九幽魔君道:“你这人不老实,小心思太多,给你留个记号,以后你若想背信弃主,可要小心些。”
沈君玉怔然,不动声色回过神,他抬眼看向九幽魔君。
九幽魔君挑眉,眸色深深:“怎么,后悔入我门下了?”
沈君玉心中再度哑然,愈发确定九幽魔君没什么坏心,却也不说破,只垂眸低声道:“属下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九幽魔君听到这句话,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良久,他淡淡道:“知道就好。”
沈君玉静默不言。
九幽魔君:“拿着这些东西,下去吧。”
沈君玉捧着东西告退。
九幽魔君也转身,背对沈君玉看向不远处那遥遥的高台,神情晦涩难辨。
沈君玉离开行宫内殿后,收起了礼物,便径直去了偏殿。
哪知抵达偏殿时,闻宿居然不在。
沈君玉心头生出一丝疑虑,正要用掌心的阵纹去感应闻宿的位置,忽然,他就感觉脖颈后靠近发丝的位置微微一凉。
沈君玉下意识抬手抚了一下,什么都没摸到,而且那种感觉只是存在了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沈君玉只当是有风吹过,便没有再在意。
根本没看到,有一缕青金色的魔气就在刚才那一刹沿着他脖颈后的衣领游荡到他白皙的锁骨处,顺着左边衣襟悄悄钻了进去。
第31章
此时,天荒魔君行宫内。
先前九幽魔君中的天象异动虽然不大,但天瞳魔君都感应到了,天荒魔君又怎么能感应不到?
起先,天荒魔君并没有太把闻玉这个小喽啰放在眼里,同众人一样,都只以为那是天瞳魔君和九幽魔君一起推出来的幌子。
可今日这天象异动一出,他才知,原来这闻玉是真有些本事在身的。
他先前险些被人骗了。
想到这,天荒魔君鹰眼中不觉浮出一丝深深的阴鸷——他苦心多年布下的一场大棋,可不能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才”就毁掉。
忽然,一名魔将进来,通报道:“魔君要的人已经带到了,是立刻召见还是让他稍候?”
天荒魔君回过神,立刻道:“即刻传他。”
魔将告退,不多时,一名须发皆白的魔修被战战兢兢带到天荒魔君面前。
见那魔修跪下,天荒魔君便睁开眼,淡淡问:“你说你在天瞳辖地见过那叫闻玉的小子,他果真是人族,而不是夺舍,你没有看错?”
那须发皆白的魔修连忙叩头道:“前些时日,孟小侯爷在孟家辖地设下赌约,在下曾去过一回,正好碰上那闻玉。当时他并未太过伪装,所以在下一眼便看出他金丹异常,并非魔修。”
“只不过在下当时有伤在身,又料想以小侯爷的本事必然能看穿此人的真面目,便没有当场戳穿。”
“却不料这人居然还能浑水摸鱼到今日,甚至入了九幽魔君的法眼,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但——或许是他现在伪装更为精湛了也未可知?”
天荒魔君静了片刻,淡淡道:“你退下吧。”
魔修怔了怔,有些失落,但还是叩头告退。
等这魔修离去之后,不多时,一个模样俊美清秀却透着几分阴气的青年从高台后走出,长得同秦怀阙有三分相似。
他冲天荒魔君一拱手,天荒魔君便道:“觞儿来了,说吧。”
秦怀觞这时微微一笑,便道:“父君料事如神,那闻玉的来历果然有问题。”
“先前第一日云梦魔君设宴,他身旁那位叫闻宿的魔修出手,祭出赤炎矢。据中州那边传来消息,前些时日,在阴阳秘境中有一个魔修正是在秘境中取走了这件后天法宝,而巧的是那位魔修还拐走了玉衡宗的少宗主沈君玉,那沈少宗主爱穿白衣,又精通星占术数,境界也同这闻玉一模一样。实在是巧合之处太多了。”
说完这些,秦怀觞也不多说什么,只静立一旁,等待着天荒魔君发话。
天荒魔君闻言忖度了片刻,却冷冷笑了一下:“正是因为巧合之处太多,所以不太经得起推敲。不过,也恰好可用这些巧合做做文章。”
秦怀觞:“父君的意思是——”
天荒魔君不疾不徐:“这两日,你务必把闻玉身份的疑点散布出去,让越多人知道越好。等两日后最后一轮比试,便是动手之时。”
秦怀觞眸光一凛:“父亲是想?”
天荒魔君淡淡瞥了秦怀觞一眼:“得不到的好东西,再好也与我们无关,不如毁了干净。”
秦怀觞:“只是那时人多,恐怕不方便行事。”
天荒魔君微哂:“正是要人多才好。若要私下杀他,很难过了九幽那一关,万一被抓到把柄,九幽也必然狠咬为父一口。不值当。”
秦怀觞恍然:“若我们此刻散布消息出去,先搅浑了水,届时必然众人对闻玉都有所怀疑,少不了质疑争端。那时场面已乱,九幽魔君焦头烂额之际,大概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那时对闻玉下手。咱们一击即退,不光可以彻底推卸责任,还能把黑锅扣到九幽魔君头上,说是他私通人族,畏罪毁灭证据。”
“妙啊,父君这一手运筹帷幄实在是太过高妙,孩儿佩服。”
天荒魔君总算笑了:“知父者莫若子。去吧,切莫像你大哥一般,让为父再三失望。”
秦怀觞眸中精光一闪,立刻便道:“父君放心,此事孩儿一定办妥。”
天荒魔君颔首:“去吧。”
秦怀觞告退。
出了行宫,秦怀觞心头兴奋,一边朝住处走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不露痕迹除掉闻玉。
忽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了一袭十分熟悉的白色身影。
见到这个身影,秦怀觞眸光不觉冷了冷,但旋即,他又忽然淡淡一笑,迎了上去。
“大哥,你既伤势未愈又何必来这吹风?不如早些回屋躺着吧,免得落下病根。”
秦怀阙闻声回头,淡淡看了秦怀觞一眼,却是单刀直入:“父君召你何事?”
秦怀觞脸色微微变了变,便忍不住嘲讽道:“大哥都快成废人了,还这么关心父君的事?”
秦怀阙并未理会秦怀觞的嘲讽,静了片刻,方道:“若父君让你去杀那闻玉,我劝你小心些,闻玉并非池中之物,弄不好你要吃大亏。”
秦怀觞怔了一瞬,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接着他嗤笑一声就道:“看来大哥是真被孟星演打傻了,连个金丹境的小修士都怕,啧——”
秦怀阙:“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愿信便罢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给秦怀觞一个清冷的背影。
秦怀觞在原地愣了片刻,眸中忽然闪出一分极为嫉恨的火焰,旋即他便冷笑道:“都已经快成废人了,还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等父君彻底放弃了你,我看你还端得起这个架子?”
他嗓音不低,秦怀阙也未走远,应当是一分不落地尽入耳中,可此时秦怀阙离去的步伐并没有因此减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