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他们还有靠山。114沿着星网信号带,感应到路烈精神力的存在,于是干脆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嘉利身上。
文森特借此机会脱离了桎梏。
当他动作时,银发人鱼眸光幽冷警惕,
闻歌精神力后方是受试体人鱼,十分明显的保护意图。
——具有同伴意识的人鱼。
文森特不由深深看了眼闻歌。
他的终端传来秘密指令,要文森特“清理现场”。
事实上,闻歌进入受试体无菌室所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多瓦家族对废弃人鱼所做的处理,正当且理由充足。就算曝光公众,也不会引发舆论反噬。
但文森特没有看到闻歌先前的行踪,不确定他去过“白塔”哪些地方,有没有接近核心区域。
银发人鱼是在该清理的范围内吗?
还是说,可以把他藏起来研究呢?
文森特内心思考了几种可能性,手指不露痕迹停在持续释放人鱼素的指令键上。
不等他真正按下,流焰破空而来。
流火蔷薇的精神力来势汹汹,却无意识绕开了冰雪气息覆着的地方。
暴君来了。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侍从、多瓦族人以及白塔临时值守的研究员。
所有人目瞪口呆。原以为暴君口中“人鱼走丢”只是懒得认真编的借口,没想到真在里面看到那条比镜头还要漂亮数百倍的银尾人鱼。
有颈间留下标记的指引,路烈从“白塔”直驱而入。刚破开门,他就看到困在地面、姿态依旧傲然强硬的小冰花。
不知为何撕开的布料,衣衫凌乱痕迹。仅用斗篷盖住双腿。
啧。精神力暴.乱又添一层,所有人吓得不敢抬头乱看。
路烈依旧不爽,语气森森威胁:“这就是多瓦家的待客之道?”
文森特背脊传来巨大压迫感,膝盖不受控制一弯。心口近乎灼裂的剧痛,让他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路烈丝毫没有多给眼神,把他的小冰花轻轻抱了起来。
斗篷长长垂落,完全掩去战斗里的狼狈。
他可没有要他过来。闻歌头扭到一边。
虽然很不想承认,路烈到来,让他产生了一丝松懈,不那么想要继续强撑。
这种感觉太过危险。
闻歌本能抵触。
而他几乎耗空的精神力,在契合度极高的流火滋养下,开始慢慢恢复了。
帝国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多瓦家族相当配合。
整个人鱼园、整个星球、整个帝国都属于暴君一人。别提只是嘉利这样一条普通的小小人鱼。
多瓦家族很快抓了几个替罪羊关进监狱,又为嘉利接上人工脏器,整套流程滴水不漏的圆滑。
嘉利自己被摘掉的几份内脏,已经投入使用,不可能再追回复原了。
术后人鱼金翠色的精神力虽然依旧黯淡无力,但逐渐趋于平稳。闻歌确认她状态稳定下来才离开。
不过嘉利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和兰顿相见。
几天后宁茉知道了这件事,她来陪伴照顾人鱼园时的同伴。
知道嘉利身体上有伤,还有人工脏器,宁茉忍不住又看一眼,喃喃自语:“这真是太奇怪了。”
她在夫人的引领下,曾在首都社交场合遇到过许多身体有不便的人类。比如装了义眼的唐伯爵,六根手指的钢琴天才文。宁茉知道应对他们抱以尊重和平常心。
但……人鱼一向以完美无缺而自豪。她从来没见过身上破损的同类,也想象不出来人鱼安装人工部件的画面。
宁茉不知道真相如何,夫人只委婉地告诉她嘉利生病了。
闻歌不难发现,这个世界的人鱼,所拥有的随波逐流的命运。
不过和他有关系吗?
人类社会的种种,非他族类的人鱼,和他有关系吗?
闻歌只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外来客,他该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
可闻歌晚上睡不着了。
路烈习惯抱住小冰花,磨蹭一会入睡。
这回不让抱不说,还在放空不说话,要么过会突然叹气。
连带路烈都变得烦躁不堪。
“怎么了?”
闻歌垂眼,纠结要和路烈说么?
他的群族习惯独来独往,独自决定一切。
闻歌基本没有和他人交流过想法。
说一说也没什么吧,本来就是他们世界的事情。闻歌无意识说服自己。
他转过身。
还没开口,想起114后来传递给他的世界结局。
路烈这个不靠谱的,年少登位,后期不知道为什么,越发强权,四处极端控制,罔顾民意横征暴敛。各星球投机者陆陆续续煽动独立,最后因为精神力溃乱,全星际跟着葬送了。
……路烈,不行。
闻歌默默移开视线。
小冰花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少年捏住他下巴,气得牙痒痒,非要闻歌说清楚才行。
闻歌拗不过他。因为很少与人交流,开口难得卡壳:“人鱼园……”
“哈?”路烈听他憋了半天,不可思议:“就这点事?”
什么叫“就这点”啊?
闻歌转过脸,留给他一个开始生气的后脑勺。
“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敢了。”人鱼园里送去不同星球服务的人鱼,算是一个星球民众的福利待遇。
多瓦家族中途拦截人鱼调包进研究所,操作涉及不少灰色流程。连带牵扯出几桩地方勾连的问题。
路烈向来厌烦这个世界,对任何事都兴致缺缺,从来都懒得管底下人的蝇营狗苟。
然而为了小冰花开心点,他这次不得不支棱起来,把烂摊子处理干净。
吓得巴塞伯爵掐了自己几次怀疑做梦。
“这样的吗?”闻歌总觉得这人过分敏锐。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经被猜到想法。甚至先他一步将问题解决。
对独立到几乎孤僻的人鱼而言,这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微张的耳鳍暴露出纠结的心绪。
路烈看了觉得有趣。他的小冰花,好难哄、好娇气。
夜色深厚如墨,清亮亮的星光透过帷幕,为视线蒙上一层隐约。
闻歌纠结中,感到身后染着蔷薇香的体温逐渐靠近。
他想起114倒欠的积分,闭着眼睛装睡。
路烈骄纵的小犬牙渐渐不满足于单纯的舔舔咬咬,在人鱼无声配合中侵入得更多。
他当然知道小冰花在装睡。
人鱼的衣物向来更精致复杂。哪怕只是睡衣,设计上也保留了许多小心思。
丝织领口处,是两条交错的宝石蓝缎带,总让人视线汇集上去。
路烈亲着亲着,忍不住摸到那里,一把扯开。
缎带如花绽般松散开,藏于领口下的,是人鱼莹洁肌肤。
他动作一顿,和感应到不对劲睁眼的闻歌迟疑对视。
人鱼唇色很淡,在亲吻中沾染上湿意。
像沾着濛濛新露皎然绽开的夜莲,清冷之外,更流露出几分不同往常的柔软。
小冰花看他的眼神像看变.态。
路烈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想扯那么一下呢?
第32章
在那么多场漫长精密的手术里,手术灯自上而下,白光就这样不由分说冷照,剥离病床上人鱼的全部意识。
有时候过程不用麻醉,她知道手术刀怎样冰冷游走,小钳子会夹住什么,剪刀又划开哪里。
每一秒都很痛。后来嘉利学会用力盯着白炽光。
痛到想要大喊大叫出来,勇敢的嘉利就拼命看着光源,想象她精神力攻击上去,整个灯一击碎裂。
手术室也一起碎裂。
她的那道精神力,应当是金翠色的,破空留下相当漂亮的弧度。
就像殿下杀掉蓝壳螃蟹的那个瞬间。
……
嘉利在冰冷梦魇中挣扎好久,尾巴抽动着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阳光。空气中弥散着金芒,温暖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