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逼他什么。
可父母吵架就是他完全不能控制的事了,他全程被动。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要吵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而这种面对未知毫无办法的感觉,才最叫人没有安全感。
本来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就不多。
两个人能像这样在家待着,已经是很罕见的情况了。
饶是如此,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能见面的时间也只有早上跟晚上。
早上吃个早餐,最多送个上学,不会超过一小时。
晚上要是其中谁有个饭局,或者多忙会儿工作,那就连面都见不着了。
其实陆时祈心里无比珍惜跟父母相处的时间,结果他们却用这么珍贵的时间吵架。
明明连他一个都照顾不好,总是让他觉得寂寞孤单……他们竟然还想生二胎?
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时祈不仅胃难受,感觉头也难受。
凌玥又身份特别,几乎每年都要被传好几次婚变,什么豪门爱情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内里一地鸡毛。
即便都是假的,陆时祈路过都要呸一口的程度,但看得多了,总有被带偏的时候。
他们一吵架,陆时祈也忍不住有这方面的担忧——吵得凶不凶,该不会真的婚变吧?他本就很少享受一家三口的时光,该不会还要变成单亲小孩吧?
每当这种时候,陆时祈就痛恨自己只有七岁,能力太过有限。
他看似能做到很多。
是比一般人聪明,虽然傲慢高冷,但成熟独立,是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
可发生家庭矛盾的时候,他终究是个只有七岁的小孩。
什么都做不到。
也会懦弱回避,本能想要从这里逃离。
富丽堂皇的大别墅成了暗无天日的密封盒,里面的氧气在逐渐稀薄,让他喘不上气。
那就逃吧。
去外面转转,等心情平复些了再回来。
这么想着,陆时祈睁开眼——
结果有一双大眼睛正在他正前方扑闪扑闪。
距离很近,又是躺着的视角,那一秒陆时祈就只看到双巨大的眼睛,吓了他一大跳。
还能是谁。
只能是裴慢慢了。
这小家伙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就是能做到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
陆时祈猛坐起来,罕见的表情崩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发出声音?”
裴慢慢手里端着个小托盘,上面是两个糯米团子跟陆时祈需要的药。
“我,我刚进来的……哥哥睡觉,我悄悄的呢!”
“……”
那你语气还挺自豪。
陆时祈缓平呼吸,随后伸手拿过托盘上的药。
因为是咀嚼片,不需要用水送服,陆时祈挖了几颗放入嘴里,嚼了咽下后,问道:“……怎么是你拿进来,这又是什么东西?”
“因为我要进来!”
“……”
“……这个,我给哥哥。”小家伙缓慢而又认真地说,“昨天的,小团子,我留着哦!”
但是心情不好,陆时祈有点情绪化,说话没那么客气:“把昨天吃剩的东西给我?”
裴慢慢忙道:“才不是,吃的!”
忙到漏字,他想说,才不是吃剩的,是他特意给陆时祈留的。
“至栩哥哥,我没给呢!”
顾至栩还想要,他都没有给呢。
可听到这声至栩哥哥,陆时祈不自觉露出嫌弃脸。
听几次都觉得难受。
之前不会说什么,今天没忍住:“你能不能别这么叫他?”
小家伙一歪头:“……嗯?”
“不要叫他至栩哥哥。”
小家伙持续迷茫:“……那,那叫什么?”
“也叫哥哥啊,直接叫哥哥不好吗?”
反正他的哥哥很廉价。
是市场上可以散称批发的那种塑料哥哥。
没想到小家伙不乐意了。
沉默地摇摇头,说道:“……那不行的。”
陆时祈问:“为什么不行?”
裴慢慢抬头看向他,眸子里水汪汪的:“因为……哥哥,是哥哥。”
陆时祈顿了顿。
随后反应过来,第一个哥哥是指称呼本身,第二个哥哥是代指他。
“所以呢?”
裴慢慢认真地说:“……我,我只叫你哥哥,不叫别人!”
要是都叫哥哥的话,那不就搞混了吗。
谁还分得清他到底在叫哪个哥哥啊。
所以其他人面前得加上名字,这样就不会搞混,就知道他是在喊谁了。
“…………”
可小家伙这句话说得太流畅了。
又是难得逻辑完整的一句话。
落在陆时祈耳里,仿佛是在说:因为哥哥是给你的专属称呼啊。
除了你,谁都配不上这个称呼。
冰冷烦躁的胸口瞬间热了起来。
好像连胃部的不适都舒缓许多。
陆时祈竟也需要想一想:“……为什么?你不是更喜欢他吗?”
被冲昏头脑了。
嘴一快,将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好在裴慢慢是个反应迟钝的小笨蛋,意识不到这句话哪有问题。
记性又差。
早上可能还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可下午上了云里雾里的台词课,早忘记昨晚的事。
陆时祈这么说,他立刻否认:“我没有,更喜欢他!”
没想到今天还真会换种说法。
陆时祈说:“可你昨天说过的,你更喜欢他。”
“唔……”
是吗?他有这么说过吗?
裴慢慢想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的,那我今天,不喜欢了。”
“……”
居然还能这样。
但陆时祈心头还是一点点轻快起来。
就是很可惜,不能让顾至栩亲口听到这些。
“那你也更喜欢跟他一起玩吧?”
陆时祈真被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仗着裴慢慢听不出问题,想什么都敢说。
“昨天你跟他玩得很开心啊——不像我,性格不好,脾气又差,对你还凶,你那么怕我。”
裴慢慢扑闪扑闪眨眨眼。
暂时没有回答。
见他沉默,陆时祈心头又不是滋味。
语气多了几分不自觉的酸溜溜。
“我没说错吧,这么一比,果然觉得还是跟他一起玩更有趣吧。”
裴慢慢抿抿嘴唇,将手里的小托盘放下了,随后看向陆时祈,无比认真地说道:“哥哥,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