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那天晚上给出了默认的回答,而第二天开始,青年当真开始了追求,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没有一点招架的能力,就像是曾经在学校的那个楼梯上,被全然牵动着。
一开始,他还是有挣扎过的。
他开始难得质疑起自己的第一眼预感,甚至怀疑眼前的青年并非原装,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对付他的糖衣炮弹。
但怎么想也不可能。
先说这段时间他相处下来并没有发觉异常,单凭这个世界的主人是谁,就不太可能会有一个顶着相同面孔的冒牌货。
奇怪。
好奇怪。
作为玩家的职业病发作,乌祐开始思考,跳跃的思维甚至为他创造出了另一个思路——难道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视觉被篡改了吗?
为此他还尝试学习了素描,企图验证。
但在此过程中却因为被青年手把手教学而一度忘记最初的目的,验证计划一败涂地,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反而在画室中愈加升温。
“我还是第一次当模特呢,身份对调的感觉真有意思。”
撑着下巴,见少年迟迟不动笔,叶云州笑了笑,“是忘了该怎么起型吗?没关系,现在你才是画家,想怎么画都可以。”
乌祐很艰难地动笔画完。
他觉得应该画得不是很好,但青年似乎很开心,并将初见时的那副画递给他,作为交换。
乌祐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幅画完整的样子。
速写的人物与场景,许多细节都是匆匆一笔带过,唯独他的眼睛在画中格外鲜明,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画外。
那时,他是这个样子吗?
不太确定。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停驻的目光换得了作者悉心的讲解,视野中的白皙指尖擦过画上的铅痕,又一点点靠近。
最后落在他的眼角,轻轻一按。
“纯黑,像是最深的墨,像是能看见很多未知的东西……”
“在你眼里,世界是怎样的呢?会有更多的、不同的色彩吗?”
在耳边细语呢喃,仿佛是情话一样,乌祐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招架之力,原本的试探也变成了自己被打得溃不成军的败仗,仓促离开。
……
这一回合,乌祐确定了自己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与此同时他也在格外亲近的相处中确定了,对方就是他的先生。
只不过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但这样的不同并不是代表异常,而是因为在这个乐土中,青年没有遭遇过曾经不幸的过往,所以自然而然会变得更加坦率与自信。
这是,正常的。
灵魂自始至终未曾改变,这只是一颗不曾受过挫折,表面完好且耀眼的星星。
再加上世界的偏爱,以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进化为了月亮,不止是他,乐土中的所有人都会看到,都会欣赏和喜爱的月亮。
这样很好……好吗?
乌祐开始有些迷茫了。
面对着青年的追求,因为各种犹豫而无法立即表态,他只能像是个拎不清搞暧昧的渣男那样只接受但不回应。
幸好乐土风气依旧是那样积极,并没有人责备,只是仿佛全员助攻的氛围。
……
……
在乐土待的时间越长,乌祐感觉自己的分辨能力在逐渐下降。
这个世界没有系统,没有副本,没有其他的玩家和弹幕,无限世界光怪陆离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短暂的噩梦,留不下任何痕迹。
正如姐姐说的,这个世界有他梦寐以求的星星,而他们也两情相悦,这里是乌托邦似的乐土,人人安居乐业,没有任何挫折与磨难,就连曾经痛苦的过往也一并抹去。
这里就像是他想要的世界。
所以——
他要唤醒先生,破坏这一切吗?
要……吗?
第110章 真实
这次的告白也没有被答应。
明明不抗拒肢体的亲近, 明明不拒绝单独的邀约,明明自己也乐在其中甚至仿佛比他还要沉迷上瘾……
少年却仿佛努力与自己对抗那样,每次都会在剧烈的挣扎后含糊其辞, 从不给确定的答复。
叶云州应该生气吗?
或许应该。
因为在记忆中,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挫折,往往是他想要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 没有人会拒绝他,没有人会讨厌他, 长久以来的经历所灌养出的高自尊足以让他在前几次告白被模糊处理时便停止追求,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但叶云州没有这样做,也没有这样想过。
他似乎没有与过往经历所相符的高傲, 被多次无声拒绝后他甚至不觉得挫败, 还愈挫愈勇。
或许是因为, 比起在初见时就怦然心动的那份好感, 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他发现了少年身上更吸引他的一点。
他在对方的眼睛里, 看见了不属于乐土的事物——挣扎与痛苦。
可能并没有那样沉重,但的的确确, 对方正被什么所深深困扰着, 乃至于每次想要答应他却又勉强回绝时,那对黑瞳中都会流露出一种格外复杂的色彩。
很迷人, 很特别。
类似的神情,又经常出现在少年假装不经意, 偷偷注视他的时候。
这给叶云州怎样的感受呢?就仿佛在他身上有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 盛大而离奇的隐秘, 少年对此一清二楚,却古怪地保持了缄默。
说吧。
说出来。
亲爱的, 我们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叶云州都会刻意扭头捕捉这簇目光,有意无意触碰禁忌般,试图引诱对方开口。
哪怕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警告着,猜测对方想说的或许是什么颠覆性的内容,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这样的渴望,不断尝试触碰。
就像是发现了装有无尽苦难的潘多拉魔盒,他抗拒上层的痛苦,却又本能向往着盒底亮闪闪的希望之光。
希望,多么美好的词汇。
可惜乐土里不需要希望,也不需要苦难。
这里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能够控制,人们享有着固定分配的幸福,从来不会希冀改变,也没有改变的念头。
而在遇见乌祐之前,他好像也是这样。平心而论,他是最不应该追求改变的人,因为哪怕在乐土中,他也格外“幸福”,诸事顺遂。
可惜他们遇见了。
那么,既然是少年带来的改变,对方就应该为此负责到底,对吧?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叶云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回答,他既不希望少年拒绝自己,又不希望对方就这样答应自己。
所以他也这样维持着暧昧的关系,等待对面的选择。
……
……
今天,像是要有答复了。
在之前几天均是罕见地拒绝了他的邀约之后,这天傍晚,少年忽然出现在他的门口,主动发起了约会请求。
叶云州靠着门框,打量着几天不见的人。
少年打扮得很正式,穿的衣服像是被仔细地熨烫过,胸前的口袋上甚至别了一朵花,这个架势,仿佛要去见家长似的。
观察,确定。
叶云州的表情开始微微凝固。
他承认,这一刻他反倒有些可耻的退缩了。
这边退缩,另一边却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乌祐开口时格外有底气,一点也不抖地发出邀请,并难得申请了主导权:
“先生,今天由我决定具体的地方,可以吗?”
“……好,稍等一下。”
叶云州也没办法拒绝。
虽然有些僵硬和忐忑,但出于基本礼节和某种心理准备,他也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随后便与少年并肩,穿过小镇的大半街道,逐渐走向了更加偏僻的地方。
小镇的人声渐渐消失,随着日光被一齐抛在身后。
夜幕降临,他们也迈入一片萤火的树林中。
一路无言,周围很安静,静到他们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
两个人都像是有些紧张。
“咻——”
忽然听见声音,都以为是对方开口了,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结果发现只是身旁的树丛里窜过了一只兔子,这样的插曲让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忐忑,莫名放松了许多。
“先生,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
最终,还是身为今日主动方的乌祐率先开口。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最终的选择。
已经彻底明白了,姐姐叫他进来就是抱有这样留下他的想法,而他也的确陷入了挣扎的抉择之中,难以判断,一向仰赖的直觉都失去灵感,摇摆不定。
无法凭借任何冲动的念头做出判断,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关键的选择,所以他才会狠心拒绝一定会干扰他判断的那些邀约,花了整整三天将自己关在家里,仔仔细细复盘曾经和青年相处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