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熬不住了,是金主不要她,不带着她回城,跑了。她又大了肚子,回不了城,实在没办法才嫁给倔老头子那个傻子的。
当年倔老头子才十六岁,她也下得去手!
十六岁的傻子一直把张艳茹当成女神,哪里知道自己娶回家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张艳茹见楚飞扬不惊不怒不接茬,更是尴尬。
“我知道自己负了你,负了楚家。但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和你,一点儿共同语言都没有。”
楚飞扬抬眼看她,“所以你连儿子都不要了?他可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舍得?”
楚沐晟虽然和亲妈相处时间不长,但毕竟才七岁,一听亲妈不要他了,顿时红了眼眶,“妈妈,你不要我了?”
张艳茹更加尴尬,她也是没想到楚飞扬竟然会把儿子带来。
这种事,亲妈当着面说不要他了,得让儿子心里怎么想?
“你毕竟姓楚,”张艳茹看着楚飞扬冷淡的表情,虽然内心十分诧异,但也有点儿火气,“妈妈要嫁给别人了,不能带着你。但是妈妈也不会亏待你,因为你是我生出来的,没有哪个母亲真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她说完,从地上拎起一个帆布包,放在桌上推给楚飞扬,“这么多年多谢楚家供着我吃喝读书,这包里有一万块钱,算是我对宁家的补偿。”
一万块,在89年真的不少了。
要不说这个张艳茹有点儿本事,还没结婚呢,就能从姓刘的手里掏出一万块了。
只可惜,这个刘洪刚也是她的踏脚石。等所谓的真爱回来,她眼里还能有姓刘的?别说姓刘的,就连给他生的两个孩子都不要了!
要不是她那个真爱金主一直没有孩子,张艳茹压根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扔在农村呢!
第002章 断亲书
这次楚飞扬可没有客气,那一万块他还嫌少了呢。
新版的百元大钞有厚厚的一摞,应该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上面还绑着一圈纸带。
“既然你为了追求新的生活,连孩子都不想要了,那干脆就写个断亲书吧。”楚飞扬手指在那一摞百元大钞上点了点,“银货两讫,如何?”
“断亲?”张艳茹有些惊异。她迅速的看了眼黑萝卜头似的楚沐晟,眼中浮现出一丝嫌弃。但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是那个人的孩子,就这么断了亲,让她有些不忍。
刘洪刚笑道:“断了亲也好,让孩子踏踏实实的跟着父亲,以后楚先生再婚也方便。”
既然让他掏出一万块钱,那干脆就断的干干净净才好,省的张艳茹有了二心。
“你会对他好,是吧?”张艳茹心中还是有些不愿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断亲书不能写,写了似乎她就再也无法挽回。
楚飞扬嗤笑道:“你如果担心,就把他带回去养?这钱我也不要,当做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意了。”
张艳茹真没想到几年不见,原来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楚飞扬如今竟然如此淡漠。
但她也绝不可能把儿子带回去养,要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压根高攀不上刘家,这也就是在大学里处出来的情谊。再加上刘洪刚也二婚过,刘家看在她是个大学生,还能分配个好工作的份上,也只能点头了。
刘家都没有要之前在农村结婚剩下来的孩子,那她能把孩子带回去?
“用不着断亲吧?以后离得远了,自然也就没有来往了。”张艳茹不想写断亲书。
楚飞扬道:“我这不是心里害怕吗?万一你以后没孩子,非得把我儿子抢走怎么办?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冤大头,给你养儿子养大了,你就能摘桃子了?”
倔老头子可是让这个张艳茹摆了一道,问题他又不是倔老头,当然不会吃这个亏。
断亲书,必须写。
不写,儿子就让她自己养去。
省的他天天看这个小号未成年渣男在自己眼前晃,想起他给自己母亲受的气,就真的想把他掐死。
“怎么?你舍不得?”刘洪刚声音很温柔,但眼中满是不乐意,以及对楚招招的排斥。
张艳茹拽了下刘洪刚的胳膊,嗔道:“自然是有些舍不得,毕竟是我生的孩子。但为了洪刚你,我,我愿意。”
楚飞扬有些恶心,连忙端起咖啡喝了口。
不说别的,现在这些西餐厅咖啡馆都是外国人开的,最次也是留洋回来的人开的,用的也是实实在在的咖啡豆,煮出来的咖啡确实很香。
这个点儿咖啡厅也上客人了,西点香气很浓郁,后厨的厨子都是外国人。
张艳茹找招待要了纸笔,真的写下了断亲书。
签了名字还让楚飞扬也签,表示以后她和孩子再也不会有关系。同时也暗示楚飞扬,以后无论楚家如何,也不能去找自己。
能给出这一万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楚沐晟小脸儿泛白,他虽然年纪小,却也懂事了。他和母亲并不亲,但不代表看到母亲写下断亲书之后,就不难过。
“妈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小男孩再次问道,语气十分认真。
张艳茹不敢看楚沐晟的眼睛,只是道:“妈妈要有新的家庭了,以后,以后你就跟你爸爸生活吧。记得要懂事,不要让爸爸生气。”
她说完,站起身来,拉着刘洪刚的手臂,“洪刚,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扑腾的厉害,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楚飞扬把钱和那张纸收起来,问楚招招,“牛奶喝吗?”
楚招招摇了摇头。他从小基本上没有喝过牛奶,刚才唱了一口,总觉得有一股子腥味,十分难喝。
等父子俩离开咖啡店,招待把那一杯几乎很满的牛奶端回吧台。
小孩儿不懂什么是好东西,但他喜欢喝牛奶啊。平时可没人愿意剩下这么一大杯牛奶,今天算是便宜自己了。
已经是大中午了,楚飞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找了家私人面馆走进去。
89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做生意,还开了馆子跟国营饭店竞争。
现在粮票已经逐渐停用,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了。但购粮本还在使用,超出粮本上的斤数再买粮食,会稍微贵一点儿。
但是那一点儿并不影响有能力的人开馆子,这条街算是市里比较繁华的街道,私人饭馆儿至少五六家。
已经非常多了。
楚飞扬点了两碗茄子卤面。一碗两毛五,不贵,面条是三合面的,碗很大,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茄子卤,卤子里还带了肉末。
招招早就饿了,埋头开始吃。对他来说能吃上一碗三合面茄子卤面条,都是非常好的。虽然现在改革开放,农民有了自己的地,但也舍不得吃细粮。
一个月能吃上两三回面条都已经是不错的生活了,大多数时间仍旧是吃苞米面儿饼子窝头,或者蒸的红薯土豆。
楚飞扬吃了口,蹙眉。
三合面比例不对,导致面条不够劲道爽滑。茄子卤炖的时间太长,入口稀烂绵软,没有任何嚼头。就算有肉末,但是肉末也没有经过处理,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这碗面在他看来,还不如他徒弟入行第一天煮的面能吃呢。
但在如今,似乎已经算是极好的东西了。小小的面馆里坐满了人,都在埋头吃面,吃的很香。
楚招招自己吃了一整碗的面,这可是大碗,但是他都吃光了,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一抬眼,看见他爹碗里还剩下不少,“爸,你咋没吃完呢?”
楚飞扬咽下嘴里的面条,一言难尽。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太挑嘴儿,实在吃不下这么难吃的东西吧。这话若是在他那个年代说,顶多就是骂小面馆厨子手艺太潮了,没本事开什么馆子。
但在如今,这话说出来很容易被揍。
什么成分的人啊?面条都觉得难吃?
楚飞扬也不敢细品了,三下五除二把面条都吃光,“走吧,赶紧回家。”
包里还放着一万块巨款呢,不赶紧回去不放心啊。
他来的时候拎着个面袋子,里面放了晒好的红薯干。因为张艳茹爱吃,家里收了红薯就会把小薯仔都留下来,洗干净,三蒸三晒做出红薯干,又甜又糯。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张艳茹寄上不少红薯干,让她在学校里留着慢慢吃。
这次拎来了十来斤,不过一根都没有给张艳茹,里面塞上那一摞钱,又被拎回来了。
回去的公交车上人不多,楚沐晟挨着窗户坐,没一会儿就垂下头,哭了起来。他似乎才刚理解张艳茹的意思,以后他就没有妈妈了,连一点儿盼头都没有了。
楚飞扬也没有哄。
他又不是倔老头,可没有把楚沐晟真的当儿子养。让他多受点打击也挺好的,省得以后不懂得人情世故,一颗心都歪着长了。
等到了镇上,楚招招眼睛都哭肿了。他可怜兮兮的拉着楚飞扬的手,“爸爸,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吗?”
楚飞扬点点头道:“对,她嫌贫爱富,嫌弃咱家里穷。家里这几年砸锅卖铁供她上大学,结果她攀了高枝儿,打算嫁给别的有钱人了。”
他说完这些,看着楚沐晟的表情。
小孩子还不太懂什么叫做嫌贫爱富,毕竟村里基本都不富裕,楚家已经算生活的很不错的了。
不过小孩子也有了好胜心,吭哧吭哧的哭,边哭边道:“她怎么能这样呢?以后如果我赚了钱,一分都不给她花。呜呜,我再也不想妈妈了,我没有妈妈!”
看着他这幅样子,确实有些可怜。
楚飞扬不耐烦的哄了两句,“每次都考倒数的人,是赚不到钱的。你看你又瘦又小,出去捡垃圾都抢不过别人。”
小孩儿哭的更惨了,几乎就是从镇上一路哭到了村里。
楚妈妈见孙子哭着回来,又没有看到张艳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判断。她搂着孙子,担忧的看着自己三儿子。
老三脾气倔,当年就认准了张艳茹,死活不听别人劝,非要把张艳茹娶了回来。这么个人娶回家,那就跟娶了个祖宗似的,什么活儿也不干,洗脚水都是自己儿子伺候。
生完孩子又闹着要上大学,考了两年才考上,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那时候,楚妈妈就知道,这个儿媳妇自己留不住了。但是看儿子仍旧一腔热血的等着,心里又急躁,又难过。
“奶奶,妈妈不要我了。”楚招招看见楚妈妈,嚎啕出声。他忍了一路,终于忍到可以放肆大哭的时候了。
“没事,妈妈不要你,奶奶要你。奶奶和爷爷都疼招招呢。”楚妈妈搂着孙子,找了毛巾给孙子擦脸,再次担忧的看着儿子。
楚飞扬不在意的摆摆手,“妈,我没事。这么多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张艳茹攀了高枝,我也懒得强求什么,就这样吧。”
这时候天还没黑呢,哥哥嫂子和弟弟都在地里忙乎。地里种了苞谷和大白菜,都得伺候着。
“锅里有绿豆汤,”楚妈妈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楚飞扬盛了一碗绿豆汤,吨吨吨的灌下去,总算舒畅了一些。
楚妈妈是个十分传统的农村老太太,平日里对家里孩子十分温和慈爱,但是对外也十分泼辣。曾经有人偷过楚家种的菜,楚妈妈站在大当街骂了好几天,那叫一个难听。
“妈,”楚飞扬从面口袋里掏出那一万块,“红薯干我带回来了,不想给白眼狼。这是张艳茹给的钱,说是赔偿咱家的。还有断亲书,您可得放好了,万一以后她没孩子想要回来抢咋整。”
楚妈妈见老三脸上确实没有伤心的表情,总算松了口气,怨道:“咱家对她多好,谁家儿媳妇进家门什么活儿都不干的?平日里饭瓢不摸水瓢不拿的,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了。读了几本书,一点儿事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行了妈,懒得说她。”楚飞扬拽了长条凳子坐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个钱咋用。”
“还能咋用?这几年你哥哥嫂子没少跟着受罪,那点儿出来补贴他们。剩下的……给招招留着,以后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