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楚老板头都没抬, “锅里留着炒饼, 还有骨头汤, 你自己盛。”
宁贺云又跑去给自己盛饭, 楚老板做的炒饼真好吃啊,饼条炒的很干,里面的蔬菜十分脆爽,肉丝都是焦香的。不像别人家炒的饼, 湿乎乎的,仿佛加水炖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楚老板很少会炒饼吃, 原因在于他二哥那边的包子铺会不会剩下饼条。
但包子铺生意非常好, 想要吃点儿剩的都得看运气。
这猪骨汤一看就是炖了挺长时间的, 汤头乳白,骨头上的肉都散落在锅底,炖的酥烂, 恨不得入口即化。
宁贺云端着汤, 往里面撒了点儿葱花香菜辣椒油,这才做到楚飞扬身边,“一直等着我呢?”
楚飞扬抬头看他, 似笑非笑道:“看店呢,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起来。”
宁贺云嘿嘿的笑,桌子下面用腿去碰楚老板的腿, “死鸭子嘴硬,就是心疼我了呗。”
楚飞扬无语。
他合上书无聊的翘起二郎腿,“心疼你做什么?心疼你又要赚大钱了?”
“这话说的,我赚钱不就是你赚钱?”
宁贺云心知肚明,之前自己手里有点儿紧,楚飞扬都会掏出钱来帮他过度。随后那些钱也没要回去,都算在批发市场分红里面了。
这次小仓库装修,楚飞扬又拿出一万五,否则要等着宁贺云回来,也装不了这么快。
整个批发市场流水,楚老板占了百分之十五。
但宁贺云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个份额不该给,没有楚老板帮忙出谋划策,他现在生意压根做不到这么大。但白给分红人家也不要,就只能用这个方式了。
宁贺云真的是饿坏了,吃的狼吞虎咽的。没吃几口,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
抬头一看,是他那几个小弟和陈二虎。
陈二虎面色有些沮丧,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那几个小弟也不跟楚老板客气,见炉子上还有温着的剩菜和饭,直接翻出存在这里的饭缸子,打了饭围上来坐在一起吃。
楚老板原本就不算大的地盘还得给这群家伙划分出一个架子来,上面放了百十来个饭盆子。这个快餐店都成了宁贺云那群兄弟们的食堂了,不过兄弟们吃饭都给钱,不用他操心。
“哟,虎哥,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宁贺云扫了一眼,十分满意。因为只有他吃的是楚老板炒的爱心饼条,其他人吃的都是快餐菜。
陈二虎扒了两口饭,肚子里总算有了点儿食儿,这才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楚老板那一番话了,男人没钱,腰杆子都挺不直。”
楚飞扬:……
心说你现在才明白?这也太晚熟了吧?比老玉米都晚。
“我刚才,去了趟摊位,寻思这次带来这么多好东西,给何老板送一套过去。但是你说,何老板刚拒绝了我,巴巴送套秋衣秋裤,她也不愿意要啊。于是我就想着,干脆给她几个孩子也都算上。”
陈二虎这人不但八卦别人,连自己的事都要叭叭出来。
按照楚妈的话来说就是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看见条狗都得张嘴让狗瞅瞅。
“可是我又一寻思,我未来舅哥也在啊,总不能不给舅哥送吧?可是舅哥媳妇跟他几个孩子也在。这里外里将近十套衣服呢,我愣是没舍得。”
陈二虎眼圈又有点儿红,“这新衣服,我娘我嫂子都舍不得穿,说要卖钱。我巴巴给人送十来套,不得心疼死啊?”
他低头又扒了几口饭,边嚼边道:“就是没钱,又欠了饥荒。干脆我也不送了,先赚钱吧。这没钱啊,腰杆子真的直不起来,想追个对象都张不开嘴。”
宁贺云:……
这不是你嗷嗷哭着自己还是个雏,能配得上何老板的时候了。
有小弟安慰道:“虎哥别伤心啊,这不眼瞅着你家日子就过起来了?两个大摊位呢,今天库库的出货,看的我们都眼馋。”
陈二虎的内衣摊子确实很招人。
这个时候秋衣秋裤倒是常见,但那种女士穿的带花边的内衣内裤可不是常见的东西。
不说市里,就现在镇上,还有不少女同志穿着自己做的那种背心裤衩呢。
这些玩意,可是让整个批发市场的人都开了眼。往上挂货的时候来来去去的人都偷摸的瞅,不少小伙子看上两眼就脸蛋子通红。
实在没见过啊,这么少的布料,还这么漂亮,光看就能想象出八里地了。
陈大嫂为了能卖出货,也换了合适的内衣,胸脯子一下子就起来了。一开始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走,还是陈大哥夸了好几句好看,婆婆也说好看,这才敢站在柜台前。
不得不说,这就是个活招牌。
很多小贩一下子就看出商机了,尤其是家里有铺子的那种,连忙去订货。
还有不少女同志红着脸去问价格,然后进用床单子围起来的帐子里量尺寸,最后背着人悄悄的把买的衣服塞进包里面,那偷偷摸摸的样子,都跟做贼没啥两样了。
其实市里不少女同志都开始穿这种内衣了,但这里毕竟只是个镇子,风气保守闭塞。那些胸围大的女同志平时出门都含着胸走路,哪里敢挺起来啊,不得被人背后数落是狐狸精?
可是,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变好看。她们买这样的衣服,更多是想要回家穿给自家男人看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这些衣服一天就卖了不少,给陈大嫂和老太太高兴地不行了。
只是陈二虎感受不到这里的快乐,他不仅背着饥荒,还背着对爱情的渴望,两幅担子都沉甸甸的,让他神思不属,花式难过。
“你瞅你这样,简直不像个爷们。是男人就得不怕辛苦不怕累,有了困难迎头而上才行。你如果总是这样,何老板更看不上你了。”
宁贺云现在一看见陈二虎就想笑,一米八壮汉竟然是个林黛玉心思,天天还学着红眼圈掉眼泪了。
之前挨家挨户收保护费的劲儿呢?趴墙头看小寡妇的劲儿呢?偷鸡摸狗被人揍还嘴硬的劲儿呢?
爱情啊,真是令人软弱……
宁贺云偷眼看了下楚老板,发现楚老板又开始看机器猫。
他心想,爱情虽然令人软弱,但也会让人变得强大,变得精神起来。一看到楚老板,我就浑身是劲,压根不觉得软弱呢。
宁贺云正在胡思乱想呢,从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云哥,有你电话,说是你二叔。”
宁贺云眨眨眼,打这里电话说他是二叔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新上任的徐书记啊。
“电话挂了没?”他问。
来人道:“挂了,说十分钟之后再打过来。”
宁贺云赶紧扒了几口饭,又了喝汤。站起身之后想了想,伸手扒拉楚老板,“走走走,上楼去。”
楚飞扬莫名其妙,“我上去做什么?一会儿就要开始备菜了。”
“少来,现在备菜又用不着你出手。我买了新鲜玩意,你跟我上楼去看。”宁贺云抓着楚飞扬的胳膊,顺手抄起那本书丢到收银台四眼仔身上,“帮你楚老板看好了,一会儿回来还得继续看呢。”
四眼仔扶正了眼镜子,慢悠悠的说了句行。话音还没落下来呢,他老大拉着楚老板都没影子了。
“你又买什么了?”楚飞扬甩开宁贺云的咸猪手,俩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的,想什么样子。
“嘿嘿,好东西。回头我跟你店门口拉个电话,有了那个,你随时都能给我打电话了。”宁贺云神神秘秘的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抓起桌子上的桃子丢给楚飞扬,“你等着,我找给你看。”
“BP机?”楚飞扬问。
宁贺云翻腾自己包的手顿了下,“你咋知道?你跟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楚飞扬翻了个白眼,“那玩意贵得要死,只能出数字,有什么用?”
他以前参观博物馆,在时代发展厅里见过那些已经被淘汰了的电子产品。什么丑得要死的空调,难看到爆的手机,还有后来引领数字语言文化的BP机。
因为这种BP机,那时候不少人都想出各种用数字沟通的办法。
什么520,521,1314,7758。
这些玩意也就自己国家的人能看懂,换成个老外都以为是什么神秘密码呢。
他记得当初还有一首老歌就唱这些东西,但是那个歌太老了,就跟□□爱似的,已经落后很少听见人唱了。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以后我有啥事儿就给你发传呼,你看到消息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家,都能打我电话,多方便啊。”
楚飞扬无语,“就算没有这个东西,你想要找我也很方便啊,往你办公室打电话,或者打家里你那个大哥大。我也就在这俩地方,还能去哪里?”
宁贺云:……
不是,你就这么不浪漫吗?
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一模一样黑色的BP机啊!
见宁老板开始拉拉着小脸儿了,楚飞扬嗤的笑出声,“行了,买都买了,拿来我看看。”
他还没用过这种古董式的玩意呢。
BP机巴掌大,上面有一条手指宽的显示屏。这时候还有一种工作叫做传呼台,在这种时候传呼台可是个好工作,选的人都是声音甜美的好听的年轻男女,不少人争先恐后的要去呢。
不过也就灿烂这几年了,等90年代下半场,因为手机越来越普遍,呼机就逐渐落幕,传呼台大批量裁员,不再吃香了。
到两千多年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传呼台这种地方了。
“怎么样?好不好看?”宁贺云把呼机挂在腰带上,“一看就是正经大老板。”
楚飞扬:……
一看就是正经土老板。
“走走走,趁着现在不晚,咱俩赶紧去选号。选号还得去市里呢,镇上没有。”宁贺云迫不及待的要带着楚飞扬去选挨着的传呼号了,这股子劲头就好像一个小朋友得到了最喜欢的玩具,迫不及待要跟所有人炫耀似的。
楚飞扬无语,“你上来是等着接电话的吧?”
宁贺云:……
哎妈呀,他把这件事忘了。
很快,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宁贺云拿起电话,“二叔?”
“贺云啊,你个兔崽子可算回来了,快给二叔出点儿主意,要怎么收拾技校体校那群小王八犊子们!”
徐书记开门见山,一点儿委婉的话都不会说。
“群殴那件事?二叔被上面批了?”宁贺云一想到徐二叔那张端正的脸被批评,就想笑。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这学校也不是我开的,老师也不是我管的,有本事骂教育局去啊,骂我做什么?还让我想办法,教育局都拿那群孙子没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徐二叔想起这件事就生气,恨不得立马调头回部队……
哦,他已经退伍了,没办法回部队了。
但是他能找个闲职啊,当个科员唇齿等死,把自己变得园胖园胖的也不错呢。
“你跟那群兔崽子岁数差不多,帮二叔想想,那群兔崽子为什么这么能折腾,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别这么折腾!”徐书记这几天真的是挠破头皮,最不爱开会的他还组织开了几个会,但是每次都被气的火冒三丈。
一群只知道看报纸喝茶水的二百五,一个正经主意都说不出来。
动不动就都抓去少管所,咋,少管所你家开的?
宁贺云翻了个白眼,“我能跟他们比吗?我是那种闲的屁大点儿事就跟人打架的傻子?”
徐二叔啧了声,“不是吗?你以前不就是这个德行?”
宁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