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北口干舌燥,脖颈两侧更是被贴得发烫发热。
额头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滚至下颌,竟最后,滴在了小世子的脚上。
饱满透明的汗珠在粉嫩足尖摇摇欲坠。
再一偏首,凌北便能瞧见在强烈日光照射下,绫罗锦缎中若隐若现的美妙曲线。
那么瘦的人,腿根软肉却丰腴绵软,此刻有些变形地压在他的肩头,挤在他的脸上。
凌北盯了片刻,声线宛若用砂纸磨过,粗哑得不像话:“世子殿下。”
“嗯?”虞藻刚要抬起手臂,闻声,困惑地垂下眼帘。
“你且松开一些。”凌北喉结滚动,吐出一口浊气,“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虞藻怔了一怔,旋即面庞涨红,匆忙将膝盖分开许些:“现、现在呢?”
“好多了。但也不用这么松。”凌北感受了一下,坐在脖子上的姿势到底太过危险。他提着建议,“殿下,您还是再夹紧一些吧,我怕您像那日骑马一般,从我身上摔下。”
虞藻纳闷低头:“那日我落马,是因为马儿受惊、将我甩下。你的意思是,你也会把我甩下吗?”
“不会。”凌北回答得很干脆,“我比马儿听话,会乖乖让世子殿下骑。”
林观遇冷飕飕道:“小侯爷,莫要闲聊,不然耽搁世子殿下祈福。”
江独明也道:“我方才见学官已朝太学这边赶来,午息马上结束,世子殿下,还请您尽快。”
午息所剩时间不多。
虞藻担心耽搁了时间,手心再度按向凌北的头,努力抬身举起手臂,将香包往最高处挂。
海棠树上的红绸皆被取下,茂密枝头随风晃动,粉红色的花瓣簌簌落下。
一个面容粉艳精致的少年郎,袖袍顺着白玉般的臂膀滑落,纤纤玉指捏着个银白荷包。
花雨纷纷,裙摆翻飞,抬身仰面、发丝随风舞动,面容与天光交相辉映,宛若画卷中即将飞向白玉宫阙的仙子。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皆屏息凝神,专注地看着眼前一幕。
长久的寂静间,虞藻憋红了一张脸,才勉强将香包挂到最高处。
他一连挂了两个,一个替燕清远挂的,另一个则是为自己。
香包刚一挂好,其余人争先恐后地将香包往上挂,皆挂在小世子的周围。
有的竟还存在私心,悄悄将自己的荷包与小世子的荷包,打了个死结。
虞藻见状,不太高兴地皱了皱鼻尖。
他的荷包都要瞧不见了
也幸好他同时挂了两个香包,故而还算扎眼,尽管周围围了一圈各式各样的香包,也不会让他人抢走风光。
“太子殿下到”侧边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响,一群少年郎微微诧异,随后纷纷行礼。
虞藻有着特权,他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闻声,他在狂风鼓动间偏头,乌发飞扬、遮挡了眼前目光,在朦朦胧胧的光景间,他看到一张阴郁病态的脸。
熟悉的气质与面部轮廓,让他顿时愣了一瞬。
紧跟着双膝夹紧,手指揪住凌北的头发,将凌北当马驹般、往上扯了扯。
凌北吃痛,却没有阻拦,反而咽下喉间即将冒出的痛哼。
脖颈两侧皆受到一阵绵软软的挤压,甜稠稠的香气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熏得他愈发灼热,体内好似有一团烈火灼烧。
太子明奕头戴金冠,腰束白玉金丝长穗带,烈日炎炎之下,他的神色晦涩不明,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叫人望而生畏。
明奕看向骑在小侯爷头顶的少年郎。
面庞粉艳的少年郎睁大了一双眼睛,嘴唇微张,细白手指卡入另一个男人的乌发间,神色楚楚可怜。
“你可是北凉世子?”明奕唇角挑起一抹笑,“前段时日我身体抱恙,故而没有参加宴会。不过,我听父皇多次提起过你,我有意与你结交,却一直没寻到机会。”
“若是没记错……你似乎叫,虞藻?”
虞藻头皮发麻。
明明只是被喊了名字,他却觉得脊背一片冰凉,好似被阴冷潮湿的毒蛇缠上。
虞藻匆忙从凌北脖子上下来,足尖落地时,他险些一个踉跄。
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掌及时朝他伸来,他睁圆了眼睛仰头,却不敢将手搭上去。
尽管那日明月楼光线昏暗,但、但虞藻不会记错那张脸……
还有这个声音。
虞藻表情呆滞,内心崩溃。
那日的流氓,怎么会是当朝太子啊?
光是亲吻便算了。若是他没记错,那日情势火热,他被逼得口酸舌胀、泪水直掉,最终失控给了对方一耳光……
不过瞧太子的神色与语气,似乎没有认出他?
虞藻没有自乱阵脚,他拿出最有礼貌的一面,细声细气地喊:“太子殿下。”
虞藻自认礼数周全,掩饰得也很好,假装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可他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全部写在脸上。
明奕见他端肃着脸蛋,眼神偶尔飘忽,有意隐藏却破绽百出,眉眼间又不经意透露许些惧意,让人不免心生怜爱。
看来真被吓着了。
明奕思忖。
横竖都是他的错,若对方还是生气,他便想办法再哄哄。
“何必如此生分?”
明奕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他走至虞藻跟前,语气熟络又低沉,仿若许久未见的老友,“父皇同北凉王情同手足,我们之间也不必拘泥于虚礼。我年长你几岁,你应当喊我哥哥才是。”
明奕鲜少会展现出如此温和的一面,四周望来的视线诧异且惊悚。
众人皆知太子明奕性情恣睢暴戾,仿若一条性情暴烈的恶狼。
太子明奕竟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虞藻同样受到惊吓。
他悄悄打量明奕的神色,太子这态度……应当没认出他吧?
他那日戴了帷帽和面纱,太子应当不记得他的脸……
若是太子认出他,必然不会同他称兄道弟,又这般好声好气。
虞藻隐约记得,那日他的面纱屡次翘起。
一旁点了烛火,他们距离又那般近,他不确定明奕究竟有没有看见他的脸。
抱着迟疑与试探的想法,虞藻小幅度仰起面庞,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太子哥哥?”
第133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十三)
午息结束后,便是射课。
练习场内,一群宫装侍从们忙前忙后布置。
不远处的树荫下,陈设桌案与躺椅,太子明奕悠悠然坐在阴凉处,望着烈日炎炎下的一众学子们。
并无多少波澜的神色,在望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郎时,陡然变得柔和。
射课需要更换服饰,平日里宽大的袖袍不便于施展拳脚。
虞藻跟着同袍换完服饰,缓步走向校场时,四周骤然寂静下来。
褪去一身华服,现下虞藻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
腰身被束得纤细一把,好似一掌可握,深色服饰衬得肤白胜雪,一张容颜瑰丽粉艳,在日光下宛若冰雕玉砌而成。
几个正拿着弓箭、低头调试的少年郎,眼尾余光瞥见一个清瘦身影,浑身陡然僵住,手指跟着一抖。
手中弓箭竟握不住似的,坠落在地,惹来友人们的哄笑。
那人面红耳赤地低头取弓箭,目光却炽热地追随了过来。
虞藻被看得莫名其妙。
他低头瞧了瞧,再看看身边同袍们的打扮。
他也没穿错呀?
小世子所到之处,皆有一众人痴痴望来,跟鬼迷心窍了似的,竟还跟着上行几步。
树荫下的明奕快步起身,来到虞藻身边,以身形将一众窥探目光挡了回去。
可惜这是露天场所,不论如何,他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遮挡。
见太子过来,这群春心荡漾的少年郎多少收敛了几分。
不过,他们自认窥探的视线隐秘,好似在擦拭弓弦、又似调整弓箭,看起来正正经经一心求学,实际跟鬣狗见着肉骨棒似的,恨不得甩着哈喇子扒咬上来。
明奕烦躁地皱了皱眉。
他长臂一伸,亲昵地拍了拍小世子的袖袍,帮忙抖落海棠花瓣,语气低沉:“这里晒,来,到这里坐。”
负责射课的学官已到达校场,虞藻也瞧着一个新面孔。
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看起来不怒自威,正是魏小将军,魏黎安。
虞藻跟着明奕坐在树荫下乘凉,桌案备了诸多可口点心。
明奕剥了个蜜橘喂他,他张口咬下,舌尖不自觉扫过明奕的指尖,带来酥酥麻麻的温热感。
虞藻咀嚼着口中蜜橘,酸酸甜甜,一切恰到好处。
他好奇地侧首:“太子哥哥,学官已经到了,你不去练习吗?”
虞藻可练,也可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