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们关系一般,并没有殿下想得那般深。连朋友都称不上,仅是一起求学的同袍罢了。”江独明说得认真。
虞藻却沉默了。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
不对啊??原剧情中,这一群主角团可是患难与共、莫逆之交。
在他们治理国家,解决外忧内患时,他们齐心协力、出谋划策,怎么到了这会儿、江独明的口中,他们的关系好似薄如蝉翼,如轻沙般一扬就散呢?
虞藻:“……”
他皱皱鼻尖,“与我一样的同袍?”
江独明以面颊蹭了蹭虞藻的手心,目露不满:“世子殿下怎能和他们这等人相提并论?这是自降身份。”
又抬眼,目光专注而又赤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一腔真情,“我自幼洁身自好,一心读圣贤书,并非随便之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至交好友。”
“于世子殿下你,我却是真心的。”
这番话,虞藻怎听得这般怪异?
不过也正因江独明力挽狂澜、拉下脸面,小世子总算肯出帐子了。
虞藻一出帐子,一众谦谦才子们纷涌而来,一边诉说歉意,一边取出早已备好的礼物。
凌北抢了个先:“世子殿下,这是舶来品,红珊瑚串,色泽红润似火,纯美工整,是少见的珍品。”
见小世子好奇望来,他大着胆子,为小世子戴了上去。
这枚红珊瑚串是难得的珍宝,色彩鲜艳饱满,颗颗全品、质地光滑,内连玛瑙、琥珀,这般好的成色,哪怕在藏宝无数的北凉王府内,也是相当少见的。
找到这红珊瑚珠串,花费凌北不少心思。
他也终于如愿换来了小世子的偏视。红珊瑚串戴在脖间,明亮色泽衬得虞藻一张面庞愈发冶艳。他故意绷着脸蛋,明知故问:“给我做什么?”
“你漂亮,与你搭。”凌北咳了咳,又眼神飘忽地补了一句,“漂亮的人,就该戴漂亮的东西。”
眉尖依然是蹙着的,目光却很老实地往下瞧。
这般纯净的色泽,整个大殷国恐怕找不出第二条,虞藻瞧着瞧着,又与身上的银白锦袍比了比。
眉眼满是疑云,这与他搭吗?
有了凌北的成功先例,剩余少年郎纷纷将宝贝呈上。
“殿下,这是琉璃宝簪……”
“殿下,这枚玉佩由名家雕刻而成……”
“殿下——”
为了方便行动,虞藻特地命人拆去身上、发间的挂饰,又换了一身银白流云锦袍,从头到脚简洁得不像话。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身上怎又挂满各种累赘了呢?
虞藻已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又往他身上挂了什么稀罕宝物。
他任由这群少年郎往他身上挂着物件,轻盈的身躯再度变得沉甸甸,他也愈发晕头转向。
一身素净的玉面小郎君,身上被挂上诸多金玉宝珠,一身珠光华饰,非但不显俗气,反而透出几l分炫目逼人的华丽感。
他的面庞被晒得红润润,较为朴素的银白锦袍,腰肢被束得纤细一把。
因为腰线太过漂亮,惹来的目光一眼又一眼。
虞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这场“装饰”。
他只知道,待他坐下时,他的脖颈围了许多珠串,腰间挂满各式各样的玉饰与挂件,还有头上……
竟还有人顺便给他挽了个发。
“小殿下,方才我们下河捉了些鱼,已有人前去处理鱼……”
“你饿吗?”
虞藻挺直腰板,又觉得身上挂件太多,太重,于是往一边靠去。
挨着江独明的肩膀,他才觉得轻松许多,语气慢悠悠道:“不饿,倒是有点渴。”
江独明拿起酒壶,往虞藻的酒杯里倒了半盏。他捏着酒杯抿了一口,迷惑道:“酒?”
“嗯,是酒。”江独明解释,“寻常我们游园,饮的都是酒。不过殿下你无需担心,这酒喝不醉的。”
既是游园雅趣,关键便是一个“雅”字。
酒只用来助兴,适度即可,若喝得酩酊大醉,风度全无,也会失去“雅”。
听见喝不醉,虞藻仰头又是一口,随后放下,扒拉着江独明的手臂:“我还要喝。”
江独明失笑道:“殿下,留着肚子吃鱼吧。我们怕你吃不惯,又命人去酒楼送了些菜点,不过还需等一等。”
虞藻点点头,他朝一旁待命的黎书挥了挥手,黎书马上会意,取来两本书。
他们还道世子殿下当真用功,这时都不忘念书,就见小世子将这两本册子往江独明那边一塞。
虞藻理直气壮道:“这是我须完成的功课,既饭菜要等,你便顺便帮我把功课写了罢。”
江独明微微愣神,惊诧地偏头,他对上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哑然失笑。
“好,我现在帮殿下写。”他又道,“殿下,可有你往日的作品让我观瞻?我好模仿你的字迹,不叫倪先生发现。”
书法课是倪师的课,倪师也是最严的一位学官。
若是要代笔,可得仔细着模仿,若不然,小世子定会惹来一顿责罚。
自然是有的。
黎书又取来一本功课,江独明翻页看过后,却是比先前更加沉默。
这字,实在难模仿啊。江独明叹了口气,“世子殿下,我尽力为之。”
解决完心头大患,虞藻昂起小下巴,一脸优哉游哉。
一群文人聚集在一块,无非是聊文学、抱负,再顺便聊一聊国家大事。
“……三皇子前段时日才现身,现在又抱病不出,身体实在病弱。”
虞藻左耳进右边出。
当今皇帝身体病弱,三皇子身为皇帝的儿子,遗传了病弱根骨,也是正常的。
“锦绣山的山匪存在已久,今裴大公子上山剿匪,已将这个祸患解决了个大半,不愧是北凉王府中人”这人先是吹捧了一下裴雪重,随后,又忧心忡忡道,“不过,大头目仍在逃亡,掳走一众老弱病残,占据山头。如此局面,实在叫人忧心。”
虞藻吃果子吃到一半。
他大概知道这个剧情。这也是裴雪重和太子明奕发生的主要矛盾。
当时距离剿匪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但裴雪重认为要以解救百姓为先,不可莽撞,明奕却认为要成大事,牺牲无法避免,事后抚恤家属即可。
不过,具体情况,虞藻不得而知,他的剧情解锁度有限,只能知道大概。
平日里,他也鲜少关心朝堂局势与风向变动,兄长只希望他高高兴兴的,也从不会与他主动提起。
虞藻咽下一口果子,好奇地问:“那最终如何?”
凌北告诉他:“山匪已是强弩之弓,故而出此下策,将山脚的一众百姓掳走,作为要挟。裴大公子与太子争执不下,最后书信朝堂,请圣上定夺。”
书信送达需要时日,那几l日,裴雪重每日与明奕箭弩拔张,也幸好回信及时,否则,还不知最终情况如何。
虞藻自然全心全意支持兄长,又听他人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的命是命,其余百姓的命便不是了?”林观遇手执酒杯,眼帘下垂,“若这群百姓全然无辜也便罢了。可偏偏部分人参与了山匪抢杀掳掠的过程,以淳朴的外表欺骗路过商人,将富商骗到一地,勾结山匪……”
“虽其中难免有无辜之人,可我每当思及此处,内心总不是滋味。”
“五年前,太子经过锦绣山,便是遭了这样的道。山匪知晓他的身份,反而更加放肆出手,他遭遇刺杀,身中奇毒,御医足足花了数月才将他根治。而他的亲生父母也因此丧命,有如此大仇在,也难怪他想要尽快将山匪赶尽杀绝。”
虞藻愣了一愣。
他原以为,太子只是单纯残暴,所以枉顾人命,却没料到,其中还有这般缘由。
不过——
虞藻惊讶地睁圆眼睛:“太子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
“你的消息怎这般落后?”
林观遇斜他一眼,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难免眼尾飘起许些微醺。
他单手撑地,俯身而来,带来绵绵的酒气,“你不知道吗?圣上刚到而立之年,怎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你所知的几l个皇子,皆不是圣上亲生的。”
“圣上他,不能人道啊。”
这不是朝堂中的秘密。当今圣上宽厚仁慈,广开言路,他也没有隐瞒隐疾的打算,而是早早告知皇亲国戚,并下旨从宗室子弟中挑选出男丁过继给他。
虽然明奕如今是太子,但他的地位并不牢固。
他的亲生父母因山匪双亡,身体又埋下随时可能发作的情毒的祸患,而三皇子背后的亲王势力繁盛。
三皇子贤能皆备,唯一的缺点,便是那过分病弱的身子骨。
虞藻神色肃然。
难怪,难怪原剧情跌宕起伏,内忧外患,朝堂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皇帝无法拥有子嗣,偏偏身体病弱……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虞藻谨慎地运转大脑,不太确定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虞藻谨慎地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忽的,魏黎安往他嘴里喂了一块糕点。
“?”腮帮子鼓鼓的虞藻,困惑偏头。
魏黎安低声道:“不是想吃吗?”
他见小世子一直探头探脑,眼睛波光流转,还以为小世子饿极了。
他们也不闲聊,送菜点的人还没到,他们担心小世子无聊,便主动提议:“不如,我们来玩儿游戏吧?”
古人玩的比较多的游戏是韵牌、诗钟、曲水流觞、飞花令、分曹射覆,而这些都与诗歌有关。
规则倒也不难,就算输了也无关紧要,无非是背一下诗,又或是罚一杯酒而已。
虞藻听完规则后,也觉着不难。
他不至于背不出诗。
但真当游戏开始,轮到需要他背诗时,一群人齐齐将头转来,十数双目光似草丛里忽然冒出的猛兽,眼睛忽的亮起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