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是在被本能操控,还是真的体验到了初为人父的感动和喜悦,也许两者都有。
失去记忆的孟川偷偷摸着温钟意的肚子,许下了和温钟意一样的心愿,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健康快乐长大。
突然,睡梦中的温钟意微微动了下。
孟川以为他要醒了,立马缩回手,在黑暗中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结果温钟意只是偏了下头,没有再动,呼吸依旧平稳绵长。
孟川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肚子,犹豫两秒,终究没敢再摸上去,他伸手捏起温钟意的睡衣衣摆,轻轻放下来,然后帮他盖上被子。
不多时,门锁咔哒一声响。
孟川走了。
床上的温钟意缓缓睁开眼。
他睡得并不沉,在孟川掀开他衣服的那一刻就醒了。
温钟意猜到了孟川想要做什么,他没有动,也没有阻止。
夜色很好地掩盖了他的神色,孟川没有察觉他轻轻颤动的睫毛和某一瞬间放慢了的呼吸。
如果现在再问温钟意对于孟川忘记自己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是多少,温钟意的回答是81%
孟川偷偷摸他肚子时的小心翼翼和恋恋不舍,让他再一次感到心软,很没办法地降低了1%的标准。
温钟意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手掌搭在孟川刚刚抚摸过的小腹上,重新闭上了眼,心里坚定地想,最多就是81%,以后不会再多了。
深夜下了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片天地。
温钟意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里依旧是一片昏暗。
他蜷起酸痛的膝盖,缩在被子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孟川原本想给温钟意请个中医大夫来看看,结果一问才知道,怀孕不能针灸,容易滑胎。
除了热敷和吃钙片也没别的办法。
孟川忽然想起自己易感期发作那天,温钟意冒着大雪来看他。
那天的雪比今天还大,冷得刺骨,孟川当时不知道温钟意怀了孕,也不知道他膝盖有伤。
他想象不出温钟意是忍着怎样的难受,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了他家,最后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孟川闭上眼,良久之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些温钟意没有诉之于口的事最终都变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孟川心上,连呼吸都痛。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从窗户往外面看去,几乎看不到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温钟意跟书店老板请了假,这三天哪也没去,一直待在家里。
孟川给他买了能插电用的加热盐袋,覆在他的膝盖上,再盖上一层厚厚的毛毯,两条腿都是暖融融的,不适感淡了许多。
孟川要出门上班,走之前扒着门不放心地叮嘱:“那盐袋你别插太久,要睡觉的话就把它拔了,一时半会凉不了,万一漏电就麻烦了。水果都给你洗了,零食也给你拿过去了,有任何事及时给我打电话,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
温钟意窝在躺椅上,背对着他挥挥手,无奈道:“快走吧,你好啰嗦。”
第31章
得益于孟川的照顾,温钟意并未觉得这场暴风雪有多难熬。
他在家看看书,做做题,浇浇花,偶尔兴致上来也会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大雪。
孟川则是每天早出晚归,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温钟意虽然不过问他的工作,但总能从财经新闻上知晓一二。
温钟意看着新闻里西装革履的孟川,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孟川。
孟川做起总裁不比做起军人逊色,但做军人的孟川好像更自在的一点。
温钟意曾经很喜欢跟孟川并肩作战的感觉,不需要回头,也不需要任何顾虑,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后背交给孟川。
没有人比他们更契合。
当然他们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孟川骨子里是个很不服从管教的人,部队的训练磨掉了他一部分的脾气,但他依然保留着桀骜不驯的本质。
这点温钟意很早就看了出来。
刚加入突击队的孟川和现在的孟川很像,有点幼稚,又有点张狂,他在桑卡没有亲人,所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比其他人更勇猛,也更难管束。
他大概学过一些兵法,但学了也没学明白,做事根本不计后果,只顾眼前的利益。
而温钟意作为战队总指挥,眼界比他宽得多,考虑得也更多。
因为这个,两人吵过不下三次。
最激烈的一次,孟川拍着桌子跟温钟意叫板,温钟意也没惯着他,嘴上说不通就直接动手。
孟川虽然嚣张,但也不是完全目无纪律,硬挺着被温钟意揍了几拳,满脸都是不服。
温钟意揍完直接把他关进了禁闭室,没让他参加那次行动。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温钟意决断的正确性,突袭大获全胜,伤亡率降到了最低。
之后孟川腆着脸去找温钟意道歉,被温钟意拒之门外。
他没敢打扰,蹲在指挥室门口摆弄了半天小石头。
温钟意一出门,就看到了地上那个用石头拼起来的、歪七扭八的“对不起”
温钟意本想给他踢了,伸出脚却犹豫了半秒,最后冷着脸跨过去。
温钟意教不会孟川的,战争自会教给他。
那里不是部队的演习场,而是真枪实弹的战场。没有任何一次胜利是轻而易举的,总要伴随着流血和牺牲。
活下来的人必须学会接受失去,接受背叛,接受伤痛。
孟川的成长速度让温钟意感到惊奇。
好像那些伤痕不止留在了他的□□上,更是穿透了血肉,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过去的峥嵘岁月并不值得怀念,因为温钟意也失去了很多,他怀念的只是那个血性与理性并存的孟川。
但转念,温钟意又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特地给他做好了早餐,洗好了水果,还把厨房和洗手间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的孟川。
虽然傻了点,幼稚了点,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他在得知真相之后对温钟意很照顾,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总是气他。
这天晚上,下班回来的孟川拎着超市买来的菜推开门,刚迈进玄关,整个人就愣住了。
整个客厅溢满浓浓的肉汤的香味,餐桌上摆着碗筷和一份番茄炒蛋,厨房的油烟机还在嗡嗡运作,玻璃窗上泛起了白雾。
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却满是家的温暖。
温钟意听见门响,从厨房探出头,对孟川说:“别傻站着,去洗个手,过来盛汤。”
“哦,好。”孟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洗完手进了厨房,盛出两碗肉汤。
他原本还打算回来给温钟意做饭吃,没想到温钟意居然会主动洗手作羹汤。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肉汤热气腾腾,孟川咕咚咕咚喝完,又去盛了第二碗。
温钟意问他:“好喝吗?”
“好喝。”孟川连连点头,就着米饭扒了半盘番茄炒蛋,虽然没尝出什么番茄味,但心里异常满足,带着笑意问温钟意,“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温钟意从袅袅热气中抬起头,说:“闲得没事就做了。”
孟川又扒了一口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以后别做了,怀着孕呢,吸多了油烟对孩子不好。”
“知道了。”温钟意说。
过了片刻,孟川又扭扭捏捏地问:“你之前也给我做过饭吗?”
温钟意看他一眼,说:“做过啊。”
“也是这么丰盛吗?”
温钟意沉默了一秒,说:“这就叫丰盛了吗?”
他之前偶尔兴致上来,做得远比这些多得多。
孟川原本还挺雀跃,一听这话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你之前对我那么好啊。”
温钟意反问:“现在对你很差吗?”
孟川低下头含糊其辞:“……也没有。”
温钟意撂下筷子:“没有就赶紧吃,不准剩下。”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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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殊发现孟川这几天很奇怪。
打电话叫他出来永远说没空,难得一块吃顿饭,他还心不在焉一个劲儿地看手机。
在第N次瞥到孟川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季殊忍不住问道:“你等谁的消息呢?”
孟川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淡定地摁灭手机,说:“没等谁的,我就看看。”
“你不对劲啊。”
孟川不搭理他,季殊就压低声音往他跟前凑:“你装什么哑巴,是不是那天早上在你家的那个人?”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八卦,别挡着我夹菜。”孟川抬起胳膊肘把他挡开,没事人似的夹了口菜吃。
季殊瞪着他:“好啊,家里偷偷摸摸藏了个人,还不跟兄弟说,你真好意思的。”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饭桌上的其他人不满意了。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这一桌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关系很好,说话也不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