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里克和副总监脸色一变，而祁宴凝则眼睛微眯。不巧，他能听懂这个词。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这个妆造师，完完全全无视了他。
“给我一个模特，还有一个小时。”祁宴凝不紧不慢道。
历史的流动？他不会做这样讨巧的选题。
Aphrodite风与诗更适合直接的，流动感的妆造。
从服装中选出去一件颜色素雅的服装，祁宴凝带着模特向一张化妆桌走去。
“阿拉里克，那件衣服……”副总监眉头紧皱，有些担心。
“相信他。”阿拉里克笃定道，“他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第63章
祁宴凝带着那位模特来到了一张化妆桌旁。在正式开始化妆之前，他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位模特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金发碧眼甜心长相的模特，皮肤雪白，带有一点点不明显的雀斑，眼睛像是天空一样湛蓝。
这样的长相和祁宴凝心中的某一个灵感不谋而合。
与以往不同的是，因为这次的服装穿上之后行走非常不方便，因此，祁宴凝先给模特化妆。
一上手，祁宴凝先将模特的眉毛遮盖了起来，之后，上了一层完美无瑕的底妆。
底妆覆盖了眉毛，又覆盖了唇部，让她整张脸变成了一张平整的画布。
之后，祁宴凝才开始用上了色彩。冰蓝色在她的眼周涂上了深深浅浅的色块，蓝色和白色混合，辅助以一点点灰色，在脸上画出了逼真的光影效果。
之后，他非常少量地运用了七彩的颜色，在光影中画出了虹彩，又用银色的亮片在光影的周围轻点，给妆容增加了一些艺术性。
模特的头发被梳理顺滑，贴头皮扎成了低马尾，这让视线的重点全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最后，祁宴凝拿出了一管丰润的唇膏，将晶莹的膏体涂抹在模特颧骨，眉弓等位置。
一下子让妆容看上去湿漉漉了起来。
此时，模特就像是站在了悬崖的水流后。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经水流折射在她的脸上打出了奇妙而美丽的光影，而迸射的水花也给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那光影效果绘制地无比逼真而传神，看上去就让人想到了流动的溪水。
之后，模特才穿上了那件衣服。这件服装是一件传达概念的高定，透明的底料上银色的线条从锁骨垂下，直到脚边才四散开，在光线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晕来。银色的线条十分贴合身体，塑造出了女性优美的线条，仿若水流倾泻而下，落在地上溅出水花。
这件衣服美到有些惊人，是时尚性、艺术性和美学的完美结合，《潮流》原本就十分想要将它放入杂志的拍摄范围，但碍于这件礼服的妆容很难搭配，在那位化妆师几次实验下，杂志社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完美的妆容搭配这件衣服，是对它美感的亵渎。
方才，看到祁宴凝选择了这件衣服，那位高壮的化妆师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嗤笑。
“尤尔，请对你的工作展现出起码的尊重。”副总监皱起了眉头。尤尔是他们杂志社长期合作的化妆师，水平算得上顶尖，但人品十分差劲。
他性格暴躁，恃才傲物，除了对一些名流外，对其他人都称不上尊重。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展现出了他歧视的这一面。副总监神色不定。
他不知道是哪一方拍板同意了尤尔的妆容设计，但这样明晃晃的歧视内容发布在杂志上，到时候会面对怎样的舆论他都不敢去细想。
毕竟，时尚圈是最离经叛道又是最“正确”的一个圈子。他们敢触犯这样的红线，就有人敢借此机会将他们拉下神坛。
心里已经暗下决心要将今天的事情报告给董事会严肃处理的副总监不动声色看向尤尔。
“好吧，那就看看那位从未听说过的祁，能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造型吧！”尤尔假笑一声，撇撇嘴，转身向着自己的模特走去。
他用刷子沾取了黑色和灰色，将模特的眼窝再一次加重……
让这个妆容看上去更加阴郁起来。
干完这泄愤般的事情，他抬头向着祁宴凝看去。
这下，原本志得意满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该死，这位“祁”居然有些水平！
他又仔细看了看，脸色难看地把亚裔模特抛在了一边，将另一个原本已经画完妆容的模特重新拉了过来。
尤尔可没想过用那个猴屁股一样的妆容来与祁宴凝pk，他自己也知道那并不算好看，就算用最美化的话来说也只是“具有戏剧冲突感”。
他端详着另一个模特脸上的妆容。这是他最精心的一个妆容了，致敬了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特色妆容。
细长上挑的眉毛和夸张深紫色的眼影，构成了纸醉金迷的妆效。而带着黏着感的浓密睫毛也非常符合那个年代的效果。
至于流动感，则从两个方面来表达，一个是波浪形的眼线，另一个则是妆容的流淌效果。
仿佛一杯水泼在了模特的脸上，浓艳的色彩顺着水流流下，形成了一道道水痕。
模特身上刚好是一件紫罗兰色，花瓶状的立体礼服，与妆容很是适配。
能够看出来，尤尔是真的有几把刷子，做出的妆效兼具复古的颓靡和诡异的阴郁感。
尤尔左右看看妆容，又拿起刷子处理起妆容的细节来。
他脸绷得紧紧的，眼中全是张狂的怒火。
他不会输的。
尤其是，输给这种未进化完全的黄皮猴子！
祁宴凝并不知道尤尔已经起了战意。他从没有将尤尔放在眼里，只是全身心投入于自己的工作。
他的手很稳，动作很快，在模特将衣服换好后，又浅浅调整了一下细节。
这样，整套妆造就完成了。
祁宴凝礼貌地将模特扶起来，向着副总监和阿拉里克的方向走去。
二人刚才并没有离开，而是全程关注了祁宴凝的动作。这一个小时，副总监从担忧，到疑惑，再到惊艳，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
他原本都想好了，只要祁宴凝的水平和尤尔伯仲之间，他就宣布祁宴凝获胜，让他来担任这次拍摄的造型师，但他没想到的是，祁宴凝的水平竟然这样惊人！
尤尔脸色黑沉，他站起身，完全不顾穿着礼服移动困难的模特，大步流星地向着这边走来。
而他的模特还是在翻译的搀扶下才走了过来。
“我完成了，二人看看？”祁宴凝让开模特旁边的位置。
副总监和阿拉里克情不自禁地上前观看，口中发出连声的赞叹。
先不说这惊人的创意，但就论这扎实的底妆技巧，就是他们见过水平最高的那一批人。
要知道，白人模特一般来说，肤质并算不上细腻，几乎没有黄种人和黑人那种细腻到近乎毫无毛孔的皮肤。
而此时，这位金发碧眼的模特的底妆却毫无瑕疵，像是洁白无瑕的白瓷一般。
而模特脸上的光影效果在这纯白的“画布”上，更显得惊心动魄。
甚至，模特天蓝色的眼睛也成为了这光影的一部分，更增添了几分灵动来。
“完美！”阿拉里克惊叹道，又有些惋惜，“我为什么不早点认识祁呢？”
祁宴凝嘴唇勾了勾，“阿拉里克先生，只要相遇，就都算不上晚，不是吗？”
“况且，你也知道的，这样的妆容并不适合红毯。”
阿拉里克耸耸肩，似乎被安慰到了。
而副总监还在认真欣赏着这个妆容。他是以拍摄时尚杂志的角度欣赏的，而对于一张时尚照片来说，妆容、人、服装都是构成这张照片的重要元素，只有彼此和谐，才能拍摄出最具有时尚感的照片来。
很明显，祁宴凝做到了。流动般的服装、光影般的妆容和气质烂漫的模特，共同营造了干净轻盈又梦幻的氛围。
“去外面摄影棚，看看相机里的效果。”副总监果断道。
“爱德华先生！”尤尔被忽视了半天，脸都扭曲了，“你们就这样忽视我，草率地判定我输了吗？这是黑幕！”
哦？
副总监爱德华仿佛才发现他在这里，“所以，你认为自己赢了吗？”
尤尔气怒，脸色涨得像是一个快炸了的大红色气球，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也是有基本鉴赏能力的。论起技术来，他们两人相差无几，但说起妆容的审美，他很明显落了下风。
“这样。”爱德华看似退了一步，他眯了眯眼道，“咱们去外面镜头下拍摄，看看最终的效果，再做决定？”
说着，他带着些歉意看向祁宴凝，祁宴凝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尤尔也憋着气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向着外面的拍摄场地走去，摄影师正在百无聊赖地调试设备。
本来他早就应该开始拍摄，但因为出现了这样一个插曲，不得不停工。
此时，见人终于出来了，他精神一振。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祁宴凝的模特。
“哦，天哪！”摄影师惊叹，着迷地看了模特半晌，之后才开始指挥着调试灯光。
拍摄的全程，他都兴奋极了，甚至或是站在椅子上，或是趴到地上，想要追求更极致的构图。
快门声连成了一片，模特不停地在他的指挥下更换着动作。
但等到尤尔的模特上场的时候，摄影师的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并没有敷衍，但肉眼可见的情绪冷静。
尤尔见状，脸色更加难看，眼神带着怨愤看向祁宴凝。
祁宴凝却并没有理会他的状态，他正带着一只耳机，不知道在听着什么，嘴唇也微微动着。
底片很快被放出来，摄影师各挑了两张比较满意的照片，投放在了一旁的大显示器上。
四张照片两两并排，彼此之间的高下一眼就能看清。
尤尔输了。
他的妆造单看算得上美丽有韵味，但放在祁宴凝的旁边，就显得脏脏的，又有些笨重。色块糅合在一起，像是一团流淌的污水。
而祁宴凝的，却轻盈，干净，锐利又融洽。
尤尔心中有万分的不甘心，但他之前敢怼副总监爱德华是仗着自己技术好，此时没有了底气，他所有的怒火和不甘都只能憋在心里。
他狠狠将手里拿着的补妆工具摔在了地上，在封闭的摄影棚里发出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之后，他便怒气冲冲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