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祁宴凝却听到了吵嚷的声音。
是隔壁妆造间传来的。
祁宴凝挑了挑眉，向着一旁的妆造间走去。
那间妆造间里，工作室的成员们本应该正在给重要配角做妆造，按照进度，此时他们的造型应该已经完成了大半。
但……
摆在祁宴凝面前的是一片混乱。
四个重要配角，三个都已经完成了妆造，已经回到了保姆车上等候拍摄。
而剩下的一个，则正在和工作室的成员们僵持，任由服装组和化妆组的小助理在他旁边说软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捧着手机不出声。
而他的经纪人，正在一旁阴阳怪气，“我倒是不知道，演员对于人设有自己的理解居然是错的？还是说，作为化妆师服装师的你们，比演员本人对剧本的理解更深刻？”
“我们家艺人就是想要换一套衣服，有这么难吗？甚至都不用你们准备，我们自带了！”
一旁的服装组和化妆组组长，都一脸难色。
这个艺人名叫宗明，在剧中饰演主角团的学长，是一个表面混不吝，实际上非常有担当，很有人格魅力的角色。
当初试镜的时候，宗明态度谦逊，长相也符合人设，所以虽然他演技并不算出众，最后综合考量还是选了他。
但这样一个靠态度赢得角色的人，怎么拍定妆照的时候就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祁宴凝眉头紧皱，询问道，“做个妆造，怎么闹哄哄的？”
还不等服装组组长孟青和化妆组组长班力上前解释，经纪人就率先开口，态度谄媚，“祁老师，你来了！我们家艺人就只是想要换一身服装而已，服装也是符合人设的，您行个方便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借着和祁宴凝握手之际，将两张卡片塞进了祁宴凝的掌心。经纪人见他神色微动，眨了眨眼睛，又握了握祁宴凝的手。
祁宴凝不动声色，将卡片放进了口袋。
“你想换什么样子的服装？”祁宴凝开口道。
经纪人喜上眉梢，将平板上的一张照片给祁宴凝看，“这一套！”
祁宴凝浅浅扫了一眼，眉心猛跳。
红底白花的衬衫半扎进裤子里，复古蓝牛仔裤腰间系着大logo腰带，还有花里胡哨的链条垂在裤子上。
这不是混不吝学长，这就是混混啊！
祁宴凝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看眼前的经纪人和一旁默不作声但很明显在注意这边动静的宗明，心中暗暗质疑他们的审美。他道，“抱歉，剧组不能使用这样一身衣服。”
一旁正因为经纪人前倨后恭的态度生气的工作室成员们松了一口气，他们差点儿以为自家老大要答应下来了。
经纪人脸上表情失望一瞬，但很快就撑起了笑容，“啊，没事没事，我们还有planB。”
“我们还有这一身，怎么样？”经纪人将另一张照片送到了祁宴凝眼前，含着满满的笑意口中继续道，“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这是我们家艺人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角色，他把剧本读了好几遍，仔仔细细写了人物小传，为了这个角色还特意购买了适合他的衣服，是真的很用心了，祁老师，您看……”
祁宴凝看了看这套衣服，看上去顺眼多了。
其他工作室成员也看到了这身穿搭，又因为经纪人的话有些动容，面色很明显有些犹豫。
不过是一身衣服，这一身很明显很适合这个角色，再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事，不如就答应了？
很多成员这样想着。
但，祁宴凝的目光却逐渐变得幽深。他似笑非笑看向经纪人和宗明。
祁宴凝知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了。
上一身搭配根本不是他们的目的，现在这一身才是图穷匕见。这是一身轻奢品牌的衣服，虽然符合人设，但很明显比剧组其他成员的服装更加高级精致。
如果祁宴凝答应了这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直到宗明的服装全变成轻奢品。
如此一来，等播出的时候，穿搭明显更精致的宗明不光可以发艳压通稿，还可以借此机会营销自带服装拍戏的富家少爷人设和“人间xx牌”的名号，以此吸粉和对品牌方示好。
真是好算计。
不过……经纪人说宗明看过好几遍剧本？
祁宴凝看着那一身墨绿和黑色搭配的服装，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剧本中间曾经提到过一句，学长从不穿绿色的衣服？
“第二十一集，学长上高数课的时候，坐在齐乔周围的哪个位置？”祁宴凝突然发问。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宗明看去。
“祁老师，这……和妆造没有关系吧？”经纪人擦了擦脸上的汗，讪讪道。
“宗先生，你如果答出来这个问题，那妆造的问题好商量。”祁宴凝冷冷瞥了一眼经纪人，转向宗明道。
宗明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不过，面对赫赫有名的大妆造师祁宴凝，他完全没有面对工作室成员时不耐烦的底气，只能勉强回忆，“右边……还是左边？”
他死死盯着祁宴凝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来些什么。终于，在祁宴凝勾唇的一霎那，他确定了答案。
“身后！他坐在齐乔的身后！”宗明道。
祁宴凝的笑容加深，“你确定吗？”
宗明又开始犹豫，脑门上开始冒汗。但他一咬牙，“确定！”
祁宴凝摇了摇头，周围的工作室成员们表情也十分怪异。
毕竟他们也熟读剧本，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宗明都能答错。
“宗先生。”祁宴凝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打在宗明心头，“建议你和你的经纪人之后不要再说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你甚至连剧本都没完整地看完一遍。”
“二十一集那节高数课上，学长代替生病的老师上台讲课，并没有坐在底下的座位上。”
祁宴凝摇了摇头。
宗明和经纪人瞬间脸色涨红，目露难堪。
“现在，读过好几遍剧本的宗明先生，可以开始做妆造了吗？”祁宴凝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但宗明和经纪人谁也不敢和他犀利的目光对视。
宗明脸色像是便秘一样，十分勉强地点点头。
“孟青，班力，去给他做妆造。”祁宴凝道。
他转身向外走。
宗明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祁宴凝在门口处扭头，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他两只手指夹着两张卡片，亮给了妆造间里所有人，“方才发生的事我会全部告诉曾导，不管是不配合妆造的宗先生——”
“还是这个。”
祁宴凝晃了晃手里的卡片，眼神玩味。
众人看向他的指尖，那两张卡片，俨然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房卡。
工作室全体成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看主动寻死的人的眼神看向宗明二人。
第94章
曾德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下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辛辛苦苦面试了这么久，结果拍定妆照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幺蛾子了。
“小祁，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识人不清。”曾德海抱歉道。
此时，主演四人组的照片已经拍摄完毕，曾德海本来心情非常不错，因为拍摄的效果非常好，比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很多。
他们收工回来，后期组已经开始处理照片，想要尽快将定妆照发布出去。而曾德海溜达到妆造间，就听见了让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试镜的时候表现很好的宗明，居然第一天就开始闹事？
不配合妆造耍大牌的事情他经常遇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给妆造师塞房卡的。
让他都不知怎么评价。
但仔细想想，在这个剧组中，还真是只有祁宴凝适合被塞房卡。
首先，他作为导演，在业内是知名的夫妻关系和睦，名声很好。而他身边的副导演之类的，能够长期和他合作，那自然是人品不错。且，这些人都已经结婚了，很明显不喜欢同性，也从未听说过他们什么剧组潜规则的传闻。而剧组的制片人并不经常待在剧组，神龙见首不见尾。
剧组话语权很重的编剧是一个小姑娘，男演员给小姑娘塞房卡，成功的概率太低了。
这样一来，祁宴凝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剧组的话语权很高，虽然不能干预拍摄给演员加戏之类的，但任何演员能得到他的青眼，被安排上比其他人精致的妆造，那在剧中的效果可比加戏还好。
毕竟，演员可以因为美貌出圈，却从没听说过凭借戏份多出圈的。
而扒上祁宴凝，能够得到的好处不止如此。他身为知名妆造师，能够接触到的资源数不胜数。他开开口小演员们就可能因此受益。
甚至，都不用他给喂资源，至于要祁宴凝做一个令人惊艳的妆造，再去红毯上一溜达，那指不定就被哪个大导演或者广告商看上了。
幻梦女团不就是因为一个妆造起飞的？还有小花云杨杨，就是因为在你星决赛舞台上得到的妆造，被选上成为《锦歌长风行》的配角，现在身价暴涨。
甚至，《ever me》封面的六个艺人，就因为几张照片，就得到了之前不敢肖想的影视资源？
这就是顶级妆造师的魔力。
更何况，和祁宴凝春风一度，就算看在他那漂亮的脸和出众的身材上，都不亏。
曾德海沉着脸给祁宴凝分析了一通，让祁宴凝觉得有些好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了。宗明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会答应他？
听完曾德海的分析，祁宴凝无甚反应。见祁宴凝不说话，曾德海也转开了话题。
“这个宗明，我是不敢将他继续留在剧组了。”曾德海皱眉，“小心思这么多，我可不想天天防着他作妖。”
曾德海深知一个剧组的气氛对于成片的影响有多大。毕竟，演员也算是一份工作，工作氛围不好，那拍摄的时候总会带出来一点儿，让整部剧看起来有种奇怪的不适感。
幸好，宗明有小聪明，但不多。就凭今天的事，如果他愿意和平解约，那双方还可以保持一些体面。如果他不愿意，那……
妆造间可是有监控的。
让曾德海发愁的是，将宗明踢出去后，他该从哪儿去找一个替代品？
宗明虽然小心思很多，但他长相是真的很符合这个人设。他眉骨和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加上薄薄的皮肉，看上去帅气张扬。
当初宗明的演技不是候选人中最好的，就是因为他的长相最符合人设，这个角色才花落他手。
曾德海叹了一口气，心累极了。他摸了一把头发，然后对着手心的几根断发，更难过了。
“马上开机了，这个角色还是个前期十分重要的角色……”曾德海发愁，“当初的候选者里，宗明本来就是勉强选上的，其他人更不合适，唉。”
祁宴凝想了想，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半晌，抬头对曾德海道，“曾导，我这里有个人选，并且他这两个月有空，你看要不要叫他来试镜？”
曾德海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