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晦愣了半晌，几乎要怀疑这是个整蛊电话。他来不及更衣，甚至还穿着室内鞋，就冲出了家门。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苏帷跑到宴会厅楼下，把向明晦接了上来。向明晦拎起苏帷脚不沾地就蹿上了楼梯。跑比坐电梯要快。
还没到达宴会厅，走廊里就能看到藤蔓一般的精神丝了，它们还在不断地增殖，随着某种暗香，沿着通道蔓延。
苏帷吓傻了，“向引哥这是怎么了？！”
向明晦咬牙，“他这不是第一次，我小时候见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
一想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体芳香剂，再一想到宴会厅里全是哨兵，他不敢耽搁一秒，风一样刮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内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地上到处是杯盘的碎片，几乎无法落脚。天顶和墙面上，密布的精神丝遮天蔽日。触目所及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有的抱着头来回翻滚，有的失去了意识；在一个角落，两个人正互相扭打搏击，向明晦辨认出，是本届的哨兵次席，和上一届的哨兵首席。很显然，那些失去意识的，是在争夺标记权中落败的哨兵。
人间炼狱一样的实景，然而空气中却散发着一股芬芳异常的香气，诡异极了。
甫一进入宴会厅，苏帷就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他几乎无法站立。情况比他出去接向明晦前要严重多得多。之前，发现向引不对劲后，苏帷当时立刻按向引吩咐的，先联系了陆宇，然后把他锁进了宴会厅的洗手间，让在场的哨兵用桌椅把门挡住。当时，这些人都还能保持清醒。
之后，他又给向明晦打了电话。这种情况，肯定得通知家人。
陆宇还在路上，向明晦先到了。
等再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儿！
“向引在哪儿！”向明晦两巴掌扇晕两个互殴成猪头的哨兵，朝苏帷喊道。
“在……洗手间……”苏帷勉力道，他受高等级向导的精神压制影响，头痛到几乎讲不出话来。
向明晦转头看见洗手间门口山一样高的桌椅，把外套脱掉扔在一边，忍受着向引向导素引发的燥热，咬牙开始搬运桌椅。
总算来了个能派得上用场的自己人，苏帷松了口气，赶紧退出了宴会厅。此地不宜久留，他脑子里这会儿就像滚了一锅开水一样疼……
向引，到底是怎么了？
第055章 向哨世界14
片刻后,向明晦把洗手间的通道空了出来。他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的记忆，返身拿了瓶矿泉水，然后连着猛踹了洗手间门锁几下,门开了。
还好这不是扇朝外开的门！
一步踏进门内,并没看见向引。突然，一道白光朝他颈间一闪而过！
向明晦注意力集中,躲避及时,但脖颈间还是被拉出一丝血线。
向明晦往门后看去,向引握着一块玻璃杯碎片，大口喘息,虚弱异常。刚刚的袭击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摔倒在地。
向明晦赶紧跪倒将他抱在怀里,看见他满是鲜血的手，心里复杂难言。即便是在这种境地下，向引也没有放任自己，做好了被哨兵破门而入的反击准备。为了保持清醒，他的手是按在玻璃碎片上的。
向引见到来人是向明晦，还穿着小猫睡衣和毛绒拖鞋……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向明晦拧开矿泉水想给向引补水,但手颤抖得很厉害，水泼了大半出来，泼到他自己身上,还有向引本来就湿透的衣襟上。等喂完后剩下一个瓶底,向明晦把向引手上淋漓的血迹冲刷干净。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走,去医疗科。”向明晦把向引打横抱起来。
向引闻言摇头。
“那不去医疗科了，我们直接回家。”
向引还是摇头。
这时,苏帷带着陆宇赶到了。
陆宇说：“大少爷，我叫了急救,马上就到，向引你甭管了，放着我来。”
“你要对他做什么？”向明晦怎么可能松手，望向陆宇的眼神充满敌意。
“。”向引细若蚊吟地吐出一个字。
向明晦准确地捕捉到这个字，他取得胜利，对着陆宇，下颌朝出口的方向抬了抬。
“滚。”向引重复了一遍。
陆宇和苏帷的眼神都看着向明晦，向明晦低头才发现，向引这句话，是看着他说的。
一片死寂。
向引仿佛全然不知气氛有多紧张尴尬，攒了攒力气，泰然自若道：“你，滚。陆宇，带我走。”
陆宇走过来，准备从向明晦手里把向引接过。
向明晦难以置信，他的手指弯曲想死死握拳，用痛感刺激自己，但怀里抱着向引，伤到的只会是向引，于是，手只有徒劳的颤抖。他不相信，想开口质问，却又没有勇气再听一遍那个滚字。
“医疗科来了。”苏帷轻声提醒。
手臂间骤然一轻，陆宇从他手里抢过了向引。
近距离下，他能看见向明晦充血的眼球，放大的瞳孔，涨红的脖颈。
明明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却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
向明晦恨极，早在12岁那年他就该明白陆宇就是个无耻卑鄙的混账，他攥紧空了的手掌，想把向引抢回来。
此刻他们的气氛看起来和半小时前看到的那两个哨兵全无二致。
“大少爷，你总得分清楚轻重吧。”陆宇道，他知道这样说，自己会少挨顿打……
向明晦确实听了进去。他按住自己的右手，让它放了下来。
陆宇和苏帷把向引扶上担架床，医疗科忙忙碌碌，把宴会厅里受伤的哨兵向导都陆陆续续搬走。
很快，只剩下向明晦和一地狼藉。
他伶仃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色睡衣湿着，毛绒拖鞋也浸在地上的红酒液里，狼狈不堪。像只因为不听话被主人遗弃的宠物猫，无助地站在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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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引从昏睡中醒来，头顶是医疗科住院部的天花板。身体回馈给他的感觉昭告着，这一次发作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想也确实，这是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就发作了，没有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会场估计毁了，还导致那么多哨兵向导受伤，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处理。
向引越想越头痛，又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病房门开了，向引的同事如今的主治医生拿着报告进来，惊喜道：“向老师，你醒啦！”
向引只好“嗯”了一声。
然而，很快医生的脸色转喜为忧，考虑到向引目前不太方便自己看检查报告，她口头转述了一下。
大意就是向引这次遇上了一般向导一辈子也碰不上一次的精神力暴走，直到目前爆发期还在持续，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假性结合热。更糟糕的是，根据数据的预测，之后他的精神海会越来越不稳定，再发生几次精神力暴走的话，他的精神海将会面临枯竭。
之后还会发生，向引不意外。毕竟，他都这样好几年了，就是最近的频次开始变高。这次距离上一回，连一个月都没有。
但，精神海枯竭……
医生说：“您随随便便挥霍出那么多精神力，本来通过腺体工作可以慢慢养回来，但架不住隔三岔五这么往外泼啊。”
覆水难收，是这么个道理。
之后的话，医生没往下说。但向引知道，一旦精神海枯竭，向导将会陷入永昼。
永昼，和哨兵的永夜状态相对，向导的身体机能全面瘫痪，但人是清醒的，大脑仍有意识，可以思考。
医生很快地离开了，任何人得知这种类似死亡预告一样的噩耗，都得独自消化一会。
向引对系统说，如果到了永昼的那时候，他一定会选择抽出。这种像是脑子被摘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一样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想体会。
放在平时，系统一定会吱哇乱叫嚷着好心疼宿主宿主受苦了之类的废话。但系统这次朝向引抛出了一个问题。
“宿主考虑过为什么爆发的频次会变得越来越高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向引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在剧情原点打开后，连续两次。第二次更是毫无预兆。
系统说：“有些构成复杂的小世界，世界意识会在剧情开启后排斥停留太久的快穿员。更何况这一系列的小世界，连最开始注入的时候都很困难。”
向引理解得很快：“所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是这个小世界开始排斥我这个剧情外的人员了。”
就像生病后多产生出的白细胞，不排除对恢复不好。
结果，没等到他送死，这个世界就体贴地为他送上了死遁套餐。
过不多久，医生又来了，这次带来了苏帷和陆宇。
医生没有多事，没把向引的检查结果告诉苏帷和陆宇，向引自然按下不表。
苏帷看向引醒了非常开心，还说向明晦告诉他他小时候向引也发作过一次，几天后自己好了，所以这次也会慢慢好转，云云。
向引听见向明晦的名字，这才想起他来。看了看苏帷陆宇身后，当然空无一人。
陆宇简单解释：“苏帷联络过他，不接通讯。”
向引想，这下，自己和向明晦之间，大概是彻底闹翻了。
脑中，重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向明晦急到发红的眼圈，那身睡衣和拖鞋，还有自己叫他滚时，他心碎绝望的眼神。
向引闭了闭眼睛，把画面挥开。在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之前，他只有采取这样碾碎他自尊的做法。
苏帷去找医生详细了解向引的情况，陆宇趁此机会发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世界的主角又不对劲了呢？我说，你这是怎么把一副好牌打成这样的啊。”
从小带大哎，相容度不合格的哨向哎，这也能翻车？
向引叹气：“还能再玩一会儿。”
陆宇说：“你已经在被踹下牌桌的边缘了好吧，莫非，你还有牌没出？”
向引张口欲答，这时，苏帷回来了。
陆宇和苏帷只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一方面因为向引体力不济，另一方面，他精神力还在失控状态，陆宇和苏帷这一哨一向坐不住……
向引在医疗科待了两天，医生和他都主张先打刺激腺体细胞活性的针，加速精神力蕴养的速度，给漏了不少水的精神海“人工降雨”。如此吊了两天的针，向引失控外溢出的精神丝数量开始减少了。
第三天晚上，医生表示，明天可以回家静养了。
向引倒不是很想回去，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向明晦。他的体力还是很差，回家也不方便。
医生说：“啊，我已经打电话通知您的家人了。”
向引意外：“他肯接电话？那麻烦你再和他说一声，我改主意不出院了。”
不一会儿，医生回来说，重新通知好了。
就当向引觉得自己将在医疗科一直住到暂时恢复的第三天深夜。
当晚，突如其来的假性结合热袭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