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玥眼睛放光,主动牵了应逐星的手,很热情地说:“你和我坐一起。”
黑豆站在荆玥的旁边,很是戒备地望着应逐星,“汪”了两声。荆平野把黑豆叫了过来,揉揉脑袋:“不许叫。”
昨天晚上,夏蕾提前告知过荆玥应逐星眼睛的情况,再三强调不许她多问,免得应逐星伤心。因而荆平野并不担心她和应逐星的相处,只是躺在一边看电视,余光里扫见应逐星坐在沙发上,而荆玥站在他面前,小手在应逐星眼前晃,露出点惊奇的神色。
荆平野觉得好笑,刚准备起身接杯水,忽然听见荆玥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哎!”
荆平野突然捂住了应逐星的嘴,对荆玥道:“你管他叫什么,叫‘哥哥’就行。”
应逐星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如同古代话本里遭到劫持的书生,很是僵硬地坐在那里,但没有反抗,直到荆平野松开了手,他才陡然松懈下来,什么都没有问。
荆玥对此很不满,但当荆平野拿出前两天买的新贴画本后,她选择失忆,兴高采烈地捧了起来,跑到卧室里准备玩:“哥哥真好!”
黑豆也跟着跑了进去,短暂的预警解除,荆平野松了口气,忽然听见一旁的应逐星问:“为什么不能说我的名字?”
“就是不能,”荆平野含糊道,“她还小嘛……”
这个理由完全经不起推敲,但说多错多,荆平野选择点到为止。
其实,之所以不让应逐星说自己的名字,真正的原因是四年前,应逐星一家搬家后,荆平野非常生气,正巧那时刚捡到黑豆没有多久,正在起名的阶段,他在背后自作主张给黑豆起名叫应逐星,其他人并不知情。
白天没有人的时候,荆平野就使劲揉着小狗,说这“应逐星,你跑太快了”,“应逐星,不许叫”,“应逐星,你丑死了”,有时候还会哭,以此宣泄自己想念与愤怒相交织的心情。
十二岁时,荆平野还没有上初中,这是他能想到最坏的、欺负应逐星的手段。
尽管半年之后,荆平野重新为它起了名字,但黑豆非常聪明,它仍然记得自己最初的名字,一旦提起,会有很明显的反应。
“小野。”
荆平野回过神来:“嗯?”
“你胳膊疼吗?”应逐星问。
“搞笑,才两个箱子,”荆平野全然忘记自己进门时的狼狈,“十个箱子我也没问题,一点也不疼。”
应逐星笑了起来:“这么厉害。”
说完之后,他们之间沉默下来。荆平野不知不觉睡着了,什么梦都没有做,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了座机铃声,荆平野困顿地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夏蕾:“应逐星行李收拾好了吗?”
“嗯,”荆平野半睁着眼,“都搬过来了……”
“我和你爸在店里忙,晚上你做点饭,米饭记得蒸多一点,帮着逐星整理一下行李,好好看着妹妹……”
荆平野又闭上了眼,时不时“嗯”了一声,电话挂断后,他又趴了一会儿,这才醒了盹,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荆玥的房间亮着灯,窗外天色乌沉,高悬着一轮细细弯弯的朦胧月亮。
“应逐星。”荆平野喊了声。
黑豆从荆玥房间探头,汪了声,荆平野猛然反应过来,小声嘀咕了句,起身,听见卧室里传来应逐星的声音:“我在收拾行李。”
然而卧室里也是息着灯的,荆平野开了灯,看见室内摊开的行李箱。应逐星将自己的盲文书都放到了角落里,没有占据太多地方,衣服叠放在床角,应逐星说:“我的其他衣服放在衣柜最下层,可以吗?”
“那是我放内裤的地方!”荆平野抓狂说。
“啊。”应逐星有点尴尬。
四年前,他们总是睡在对方家里,连衣服放在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熟络得不分你我了,只是四年后,布局总是有所变化的。荆平野打开衣柜,把下层的内裤收拾出来,将应逐星的衣服塞了进去:“放最下面了。”
为了防止应逐星分不清,荆平野拿过他的手,带着掠过那片区域:“这个地方。”
应逐星手指很细微地动了下。荆平野的手很热,或许是刚才的午觉,手心有一点湿意。只握了两秒,荆平野松开了手,说:“今晚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饭了。”应逐星有点惊讶。
“我很有天赋的,”荆平野忍不住洋洋得意,莫名有种衣锦还乡的炫耀心情,“我第一次做番茄炒蛋的时候,我爸妈都没帮忙,但做出来特别好吃。”
“是吗?”应逐星笑起来,“的确很有天赋。”
荆平野雀跃起来,决意要好好表现自己,假装不经意道:“你今晚尝尝就知道了。除了辣椒、香菜、葱花、丝瓜,其他都可以吃吧?”
应逐星的笑意逐渐收敛了,低声:“你还记得啊。”
“我认识这么多人,就你最挑食,”荆平野没好气道,“能不记得吗?”
“小野。”
“我去做饭了。”
两人同时出声,应逐星点点头,只说:“好。”
应逐星应该是想说什么的,然而短暂的沉默里,最恰当的时机已经错过,荆平野没有等到他的下一句话,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索性离开了卧室,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查看里面有什么食材。
荆玥听见动静,登登跑了过来,荆平野预判了她的话,说:“不能点菜。”
“……想吃炒肉渣,”荆玥可怜道,“哥哥,写完语文作业了。”
“说两句好听的话。”
荆玥立马道:“哥哥帅,哥哥好,哥哥是我的骄傲!”
荆平野心满意足,决定做一盘炒肉渣。身后传来盲杖的声音,应逐星问:“需要我打下手吗?”
听到应逐星的声音时,荆平野忽然为方才的中二感到尴尬,他将荆玥赶走,假装若无其事,说:“你能帮什么忙?”
“都可以。”应逐星说。
“那你唱首歌吧。”荆平野说。
应逐星明显愣住,他很纠结地站在哪里,似乎真的在思考。荆平野没有指望他会表演节目,刚打开水龙头冲洗西红柿的时候,他听见应逐星问:“你想听什么?”
“……”荆平野笑出了声。他笑的时候会露出右侧的小虎牙,眼睛弯着,很讨人喜欢的可爱面相,荆平野低头将西红柿改刀切块,“谁要听你唱歌,你坐在边上老老实实的,别捣乱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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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春
晚饭是番茄炒蛋、炒肉渣。
“哥哥!”荆玥亲了一下荆平野的脸,“你真好。”
“不能亲男生的脸,你都长大了,哥哥的不行,别的男生也不行。这次算了,下次要注意,”荆平野忍不住说,“知道了吗?”
荆玥点点头,跑进卫生间开始洗手。
卫生间地方狭小,等荆玥在里头洗完手后,荆平野才带着应逐星进去。虽说眼睛看不见,但也不需要手把手帮忙,肥皂和水龙头的位置很好判断,出不了什么差错。
荆平野忽然问:“你尿尿对得准吗?”
“……”应逐星有点尴尬,耳根明显发红,“我坐着的。”
荆平野憋着笑:“哦,那很好。”
回来时,荆玥已经盛好三碗米饭。荆平野看着她山包一样的米饭:“你吃得了吗?”
荆玥点头,握起拳头:“我爱吃饭!”
荆平野给黑豆的食盆添上饭和水之后,才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他和应逐星面对面坐着,荆平野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时只顾埋头苦吃,直到快吃完时,才注意到应逐星只吃了米饭,没有夹过一次菜。
“你不嫌味淡吗?”荆平野拿过了他的碗,两道菜各分了一部分进去,又拿了柄勺子,“吃吧。”
“谢——”
“别说‘谢谢’,”荆平野低头继续吃,“再说我生气了。”
应逐星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谢谢”。荆平野吃完饭,刚站起身,荆听见应逐星说:“今晚我来刷碗吧。”
“你可以吗?”荆平野将信将疑道,“不会全摔了吧。”
应逐星有点无奈:“之前家里就是我刷碗,不会摔了的。”
尽管如此,荆平野仍是站在一旁监督了全过程。应逐星洗碗的动作的确很利落,厨房银白色灯光落在脸上,睫毛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甚至让人产生一种他的眼睛是正常的错觉。
“上面还有泡沫吗?”应逐星问。
“没了。”荆平野心服口服。
晚上是荆平野一个人遛狗。外面寒风刺骨,他等待黑豆卸货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常珂,他裹着厚重的棉服,穿出了米其林轮胎的即视感,荆平野和他聊起来,问:“你们高三什么时候开学?”
“早开学了,我今天回家拿书,”常珂摆摆手,“你们呢?”
荆平野说了个日期,常珂很老成地叹了口气:“真是怀念高一。”
聊了没两句,常珂碰了碰他的肩膀,问:“我听说,最近应逐星住在你家里?”
“你消息这么灵通。”荆平野吃惊道。
“我妈消息灵通,”常珂问,“什么时候一块出来玩?”
“你在学校好好加油,”荆平野对他握了握拳头,“高考必胜啊。”
或许是因为之前常珂讨论应逐星盲眼的态度,荆平野并不想透露太多的内容,常珂人并不坏,但说话不大考虑他人的感受,因而荆平野潜意识里偏心应逐星,回答也潦草敷衍。
回到家后,应逐星仍在卧室里收拾,荆平野问:“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应逐星摸索着扣上行李箱,立着放在一边,他忽然说,“上次你借我的卫衣,我给你放回去了。”
荆平野随口道:“送你了,我穿着太大了。”
“你都这么高了,还会大吗?”应逐星问。
荆平野一下子卡壳,结结巴巴地辩驳:“因为,我上身短,腿……呃,比较长,所以那件卫衣对我来说太大了。”
“这样,”应逐星似乎并没有怀疑,笑了笑,“知道了。”
十点钟,夏蕾和荆川才回了家。
“逐星来了,”荆川笑着说,“在家怎么样?平野没欺负你吧。”
正在卫生间洗漱的荆平野一下子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应逐星回答“没有,小野做饭很好吃”后,心满意足地收回耳朵。
夏蕾看了一眼卧室收拾的情况,忽然说:“这张床太小了,他们俩睡在一起应该会挤。”
“那等过两天,他们都开学了,再找人把床换成上下铺的,”荆川说,“这两天先凑合一下,冬天挤在一起也暖和。”
夏蕾找出了一床多余的被子与枕头,在床上铺好。
“今晚好好休息,”她对应逐星说,“有什么不适应的都可以说,当自己家就好,别太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