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星:“……”
他的QQ昵称是一个星星符号,荆平野给他设置的,应逐星根据语音指示音,回复了一条消息:“OVO,你好。”
乐此不疲地玩了半天后,荆平野又帮着他摆弄数码笔,学着如何使用。
外面的雨势已然变小,树叶浓得要滴绿水似的,泥土湿漉漉的。天色逐渐转暗,吃晚饭时,头次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荆平野才恋恋不舍放下了手机。
“我看你分科意愿表怎么扔沙发上?”夏蕾说,“提前放书包里,别后天去学校又找不着,急得团团转。”
荆玥在一旁晃着身体:“急得团团转~”
荆平野“哎”了声:“知道了。”
雨已经停了,荆川好不容易在家一趟,终于可以去遛黑豆,荆平野的任务被抢,得了闲空,回到卧室后又往应逐星床上赖,摆弄手机。
应逐星问他:“分科意愿表拿回来了吗?”
“忘了!”荆平野连忙去客厅捡了回来,放进书包里时,应逐星问:“你选了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荆平野拉好书包拉链,“我听陈千说,只有学理科才能当医生,我就选理科了。”
应逐星愣了下:“为什么想当医生?”
“很有意思啊,”荆平野说,“之前我还纠结来着是选文科当律师,还是选理科当医生。但是后来一想,如果我能成为非常厉害的医生,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眼睛呢。”
他自顾自地说着,畅想了之后的诸多可能性,但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应逐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在荆平野提到以后大学选专业的方向时,应逐星打断了他的话,问:“你是因为我的眼睛才选的理科吗?”
荆平野奇怪“嗯?”了声,没有反应过来。
“是吗?”应逐星重复了遍。
之所以选择理科,可能是因为文科背书内容繁琐,可能因为穿白大褂很帅,也有可能是某次,他看见应逐星毫无焦距且乌沉的眼睛时,朦朦胧胧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无论如何,应逐星的眼睛情况,的确在他决定文理的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算是吧,”荆平野说,“你也不用太感动了,给我买两条糖报答一下就行。”
应逐星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喜,他的语气是少有的郑重:“小野,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荆平野茫然地“嗯?”了声。
”文理分科和之后的大学专业,就业规划都是挂钩的,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眼睛才选理科,如果以后我们——“应逐星短暂停顿会儿,才轻声说,“我不想你后悔。”
荆平野问:“‘以后我们’什么?”
应逐星张了张嘴,荆平野自己接上了:“如果以后我们不是朋友了,是吗?”
应逐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第二个答案吗?”
应逐星重复了遍:“我不是这个意思。”
荆平野盯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应逐星低声说:“后天才交表,我只是想让你再慎重一点。”
“那我要怎么样才算慎重?把我爸妈、我妹妹、你、黑豆的因素全给排除,我只考虑我自己,这样叫慎重,是吗?”荆平野火气涌了上来,他问,“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算不上什么朋友。”
应逐星话语苍白:“不是。”
荆平野把书包扔到一边椅子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小吵怡情啊小吵怡情。
不是改变人生方向的选择,宵夜本来大概率也会选理科嘟,他不是恋爱脑那种。(大家应该懂我意思!)
第40章 冷战
这是他们认识十一年以来,第一次吵架与冷战。
吵架的时候,荆平野觉得愤怒和伤心。如果身份置换,是他眼睛看不见,应逐星愿意为了他成为医生,荆平野认为自己会很开心。然而应逐星并没有,他冷静而理性地分析,最后得出那样不近人情的结论。
为什么?
荆平野无法理解。
回到卧室后,荆平野故意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例如门关得很响,在床上翻来覆去,然而应逐星没有主动求和。这个晚上僵持而静谧,谁也没有说话。
荆平野没有睡好觉。凌晨三点时,他听见下铺也传来翻身的细微声音,于是知道应逐星也没有睡着。
天蒙蒙亮时,荆平野睡着了。白天荆玥跑进房间里叫他,荆平野才醒来,发现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饿了,”荆玥说,“哥哥,今天中午吃什么?”
荆平野揉了揉眼,说了句“炒肉渣”,荆玥心满意足地欢呼离开。
下铺没有人,应逐星应该去丘丘家了。
睡完一觉,荆平野已经消气了。只要应逐星认错,荆平野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今天还在降雨,不过没有第一天的大,但天空仍是灰蒙阴沉的。荆平野几次拿起手机,忍不住发了条消息,问应逐星:你带伞了没有?
应逐星很快回复:带了。
没有求和的话,文字冷冰冰的。荆平野火气陡然又上来了,吃饭时,荆玥四处找应逐星,问:“哥哥呢?”
“只有一个哥哥。”荆平野把她抱到椅子上。
荆玥应该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矛盾,“哦”了声,开始吃饭了。
晚饭也是只有他和荆玥一起吃,荆平野犹豫了下,仍是盛出了一碗饭,分了饭菜上去,到时候直接放微波炉叮一下即可。然而应逐星的消息弹了出来,说:丘丘留我在家里吃饭,你们先吃吧。
这更让荆平野火大,冲动回复:本来也没做你的份。
过了几分钟,应逐星回复了一个颜表情:OV,O。应该是语音输入,所以后两个字母之间都带了一个“,”,像是眼泪。
大概七八点的时候,应逐星回来了,牛仔裤上溅有雨水湿痕和泥点子,他们依然没有说话。十点钟爸妈从包子铺回来,他和应逐星依次去卫生间洗漱,擦肩而过时都没有交谈。
太不同寻常,因此夏蕾发现了异样,问荆平野:“你们打架了?”
荆平野说:“没有。”
夏蕾问:“你不会欺负他了吧?”
荆平野气急败坏:“他欺负我不行吗?”
“好好好,”夏蕾说,“都大孩子了,别闹太久啊。”
又不是他想闹。荆平野很是生气,回到卧室噼里啪啦地收拾书包,关灯,爬上床后,忽然听见了应逐星的声音:“小野,你明天几点去一中?”
荆平野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想假装没有听见,但过了会儿还是回答了,语气冷冷的:“八点。”
“带我一起去吧,”应逐星轻声说,“我明天没有课程安排。”
荆平野说:“你又不是没去过。”
“我想以本校生的身份提前去逛一逛,”应逐星问,“可以吗?”
荆平野说:“又不是我开的学校,你想去就去。”
应逐星“嗯”了一声,荆平野迟迟没有等到下文,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七点,闹钟一响,应逐星果真起了床。爸妈尚且没走,嘱咐荆平野别忘记带东西。洗漱结束后,荆平野脸上湿着水,随口塞了早饭,背着书包离开,而应逐星跟在他的身后,盲杖敲敲点点的声音让荆平野心里很烦。
降雨后的气温适宜,空气中很清新的湿泥土气息,槐树绿意浓郁,地面半干,聚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自行车停在楼下,车座上有水,荆平野抹了一把,把书包挂在自行车把上,坐在上面后,扭头看向应逐星,说:“我要骑自行车,我不带你。”
应逐星说:“那我坐公交。”
“……”荆平野看着他真的往前走,简直要气死,伸手扯了一下应逐星的衣服,“上来!”
自行车驶出小区时,荆平野仍在生闷气,他疑心应逐星方才的话是故意装得可怜,但没有证据。一路上,应逐星安安静静坐在后座,手没有搭在他的腰上,只有盲杖偶尔会碰到荆平野的腿。
其实荆平野可以故意把车骑得很不稳,借此让应逐星吃苦头,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到校后,荆平野将自行车随便停在车棚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应逐星问:“你还是选了理科吗?”
“我要去领成绩,”荆平野不理会他的问题,“你自己逛,跑丢了我不管。”
应逐星沉默了会儿,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荆平野没理会他,大步跑了上楼。
八点,班主任准点到达。班长将分科表全部收上去后,又将成绩单一个个发下去。荆平野这次的成绩排在班级第十名,比起学期初的月考好了太多,这两天阴雨的心情终于有了起色,陈千也有了进步,排在二十六名,算是皆大欢喜。
“要是成绩早点出来,说不定我都不用去辅导班了,”陈千和他吐槽,“你都不知道辅导班的老师多烦人,不许这,不许那。”
而坐在前面的何珂欣一直没有回头说话,荆平野不知道她的成绩,也没好意思问。虽说表白时何珂欣已经表现得很好,足够坦荡,足够勇敢,但之后的相处也总是会带点尴尬,无法避免。
班主任重点表扬了单科成绩突出的,与进步飞快的,最后,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慢慢扫视底下的学生,说:“高二分班结果之后会以短信形式发给家长。所以,今天是我们(三)班最后一次全体集合在这里。同学们,虽然分离是人生的常态,分班后,大家也各自有各自的前程,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可以汇聚到灿烂而光明的前景。最后祝大家前程似锦!好好享受你们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吧。”
底下想起同学的欢呼声还有鼓掌的声音,陈千抱着荆平野“呜呜”道:“宝贝,不想和你分开。”
荆平野心情有点低落,但不想表现出来,于是踢了他一脚,说:“滚。”
解散后,陈千同他一起下楼:“今天去我家玩吗?正好我不用去辅导班。”
荆平野说:“不去了,有人等我的。”
下到一楼时,陈千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应逐星。不止是他,其实很多人经过应逐星时都会多少侧目,因为他的长相,或者因为他手里的盲杖以及无法视物的眼睛。
陈千很吃惊道:“你居然领个成绩都要应逐星陪着你?”
因此他断定:“荆平野,你太不独立了。”
“我没有!”荆平野愤怒,但也无从辩解,“等你辅导班结束,我再去你家玩,今天不行。”
陈千点点头:“行,那回头见吧。”
教学楼一楼大厅里脚步声嘈杂,纷乱,而荆平野走近时,应逐星敏锐地分辨出他的脚步声,抬起头,眼神虚虚落在前面,问:“结束了吗?”
“走吧。”荆平野说。
今天来领成绩的只有高一年级,因而校园里并没有太多人,荆平野没有直接去车棚,而是四处闲散着走,故意踩水坑。忽然,他听见应逐星的声音,说:“你还在生气吗?”
荆平野猛然站住,回头盯着应逐星,说:“我真的很想揍你。”
“打吧,”应逐星说,“我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