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蕾问:“怎么哭了?”
“不想让哥哥伤心,”荆玥诚实道,“他走了,哥哥会伤心啊。”她忍不住抱怨:“这两天哥哥白天老是耷拉着脸,给我坏脸色看,讨厌!”
夏蕾神色一动。
荆平野原本很感动,听到后面,立马辩解:“我哪有!”
“就有!”
“我背书总不能喜笑颜开地背吧!”
门口,荆川送完客回来,擦汗道:“我的老天爷,你们一个个夹枪带棒的,给我累的。”
夏蕾:“他走了?”
“走了走了。哎,应博这人够不地道的,嗨,自己一走几年,回来领个现成孩子,当咱这儿托管班呢?”
荆平野:“就是!”
应逐星不自觉笑,但低下头,眼睛又有点红。
随后大人去厨房做饭,荆平野这才逮着空说话,他凑在应逐星的身边,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火呢。”
应逐星的第一反应是:“吓到你了吗?”
“没有啊,”荆平野说,“太帅了。”
应逐星笑起来,下意识去亲他的脸颊,忽然一旁荆玥道“呀,羞羞”,应逐星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正身,荆平野:“小孩不要乱看!”
荆玥踢他的小腿:“我讨厌你!”
晚饭很快做好。今晚饭桌的氛围异常融洽,或许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内部矛盾暂可忽略不计,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应博,也没有提及他离开时的话。
晚上睡觉前,荆平野正打算回到次卧,忽然听见荆玥说:“我不想和你们睡在一起了。”
她抗议道:“我要回我的房间!爸爸晚上打呼噜,吵死!”
荆川仿佛裂开了:“你嫌弃爸爸了吗……”
“有一点点,”荆玥委屈道,“但我想我的房间了。”
荆平野闻言,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凝神观察局面,心中却也没有太大期望,然而夏蕾道:“那回去吧。”
荆平野倏地睁大眼,一时狂喜,却又不敢明确表露,只试探着指指自己:“……那我?”
夏蕾扫向他们,沉默良久后说:“……你也回去吧。”
荆平野心情顿时如水沸腾,碍于家人在场,没有直接抱应逐星,但明显眼睛腾地亮起来了:“谢谢妈!”
“我没说同意你们的交往了,”夏蕾泼了一盆冷水,她轻声说,“我还是觉得,同性恋是不可行的——除非你们未来的确能向我们证明,你们可以独立,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并且仍然没有分开,可能到时候我们会有所改观。但是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吧。”
她顿了下,低声道:“我也不想当这个坏人,你们毕竟都是我的孩子,但我是当妈妈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妈!”荆平野使劲抱了她一下,歉疚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发脾气的。”
夏蕾没好气地推开他:“拉倒,别墨迹了,赶紧回去吧。”
她看向应逐星。相较荆平野的坦率而言,他更加克制,只是说“我们会的”,顿了下,又轻声叫了“妈妈”。
【作者有话说】
嘿嘿 自我感觉这个多人对话写得还挺好的呢!
没有评论的冬瓜将变成嘎嘣脆的冬瓜干…………
第86章 更改
时隔近半个月,荆平野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顶着父母的眼光仍有种心虚的感觉。关上门,心虚立马烟消云散,荆平野冲过去,一下子跨坐到应逐星怀里,捧着他的脸,很响亮地亲了一口:“大王回归了!”
应逐星回道:“小的恭迎大王。”
乍一回到下铺,空间狭小,竟有点不适应,荆平野说:“我妹房间的床原来比咱们的大呢!”
应逐星往外侧退:“给你留空。”
荆平野连忙拉了他一下:“你别滚下去了!”
“好吧,”应逐星顺势抱住他,“那你别惦记别的床了。”
不必再夜晚偷偷私会,也不必提心吊胆。两人抱着亲了半天,弄得被子都掉下床,结束后才捡起。这晚荆平野窝在应逐星的怀里,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次日,夏蕾也没有再要求应逐星和自己去店里:“自己在家学习吧,店里也吵得慌,正好你那桌子腾出来还能招待俩人。”
“好的!”荆平野抢先应声,“爸妈我送您下楼!”
荆川:“瞧这殷勤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夏蕾:“你捎带骂自己干什么?”
“……哎,你看看你儿子!”荆川只好说,“走了走了,受窝囊气,真是。”
应逐星:“那……爸妈再见。”
他还有点尴尬,称呼扭转得不大自然,所幸无人取笑,荆川乐呵着高声回应“再见”,后关门离开了。
这下回到了原先的生活模式,写作业、上课、辅导荆玥功课、亲亲我我。
而应博也没有再出现过。荆平野甚至疑心那晚的对话是一场梦,来得轻飘飘,消失得也轻快。
直到19号时,荆平野独自下楼扔垃圾时,遇见了应博。
没有穿那身郑重得格格不入的西装,换成了普通的休闲款。他叫住荆平野:“小野!”荆平野这才发现他。
应博闪烁两下眼神,低声:“小野,叔叔有事想拜托你。”
到底是长辈,荆平野心底再讨厌,也没有表现太明显:“什么事?”
应博:“我想和逐星单独见一面,你能帮我约他出来吗?”
荆平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脱口而出:“干嘛!”
这样拜托小辈,对于应博而言很拉不下面子,因而腰板挺得很直:“我有点事想和他商量。他很排斥我,所以想麻烦你……”
“我也不能,”荆平野后退两步。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想带走应逐星,鬼才会答应!一时荆平野也顾不得礼貌,含混道,“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得上去了,叔叔,有缘再会!”
身后应博急声:“我是想给他治眼睛的!”
荆平野刹住脚,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回头看向应博,应博似乎怕他不信,又重复了遍:“所以,你能不能……让我单独见一面应逐星。”
治眼睛。
这件原本被他们放在大学后,有钱了可能才开始的事情,如今明晃晃摆在面上,荆平野无法拒绝,但又怕见面后,应逐星有被他带走的风险,双足如同黏在地面,内心很挣扎:“这句话你没有和他说过吗?”
“说过,”应博苦笑,“他可能不信吧,也不想和我多说两句话。”
荆平野狠心让步了点:“那你……要不来家里和他说呗。”
“你妈妈不大欢迎我,”应博尴尬道,“我还是不去叨扰了。我想着找家咖啡店,和逐星单独谈谈,兴许他能信。”
荆平野纠结着,还是说:“我不能帮他决定。”
应博眼神黯淡下去,但随后,荆平野又说:“我只能把家里座机号给你,你给他再详细说说,如果他同意见面,我就没有意见。”
应博:“好,好好,谢谢你。”
晚上,应逐星上完课回家后,八点来钟,座机电话响起,荆平野故意在卫生间不出去,隔门叫坐在客厅的应逐星:“哥!你接个电话!”
应逐星也高声回应:“知道了!”
电话很快接起。挂断后,荆平野才假装刚结束冲澡,出来问:“谁呀?”
本以为应逐星会坦白来说,结果竟然撒谎了:“没什么,打错了的。”他实在不适合说谎,神情不大自然,话题岔开得也很生硬:“水温还热吗?”
荆平野:“热。”
应逐星点点头:“那我去洗。”
第二天,应逐星上午离开,说是有家教。但荆平野的第六感隐隐作祟,他安置好荆玥,让她在家好好读书后,尾随跟从应逐星离开。
这偷偷摸摸的事情,荆平野没有干过,比较生疏。所幸今日风大,脚步声放轻点,倒也没有引起注意。
应逐星跟随导航指示,来到门口的咖啡馆坐下。应博尚且没有来。
荆平野也鬼鬼祟祟进来,刚坐到背后的位置,服务员便款款走来,荆平野先下手为强,在胸前摆了一个叉,服务员垮下周到的笑容,扭头走开。
不过坐人店里,什么都不点似乎不太好。荆平野去前台买了一杯香柠气泡水,也免得服务员再来询问。
大概十分钟后,应博来了。咖啡店靠背很高,他一时也没有发现后面偷听的荆平野,坐下后,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应博先开的口:“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想弥补错误的。”
应逐星没有说话。
“我和你妈打小认识,也是从恋爱一步步过来的。她不一样。离开这么些年,我没有再婚,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走南闯北地干生意的,也认识了许多兄弟,其中也有医院里的人。我每次都会拿你的病历问问他们,他们都说,有治愈的可能性。我这儿有个名单,是看好的医院和专家。”
”如果你想,下半年我可以带你去治眼睛。”
应逐星问:“我不会去。”
此时正在偷听的荆平野险些跳起。
应博难以置信:“……治眼睛也不去?”
“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比起方才的批判,仿佛这句话分量更重,抹杀了一个父亲的身份。应博眼睛通红,顾不得场合:“无论怎么样,我到底是你爸爸!是你唯一的家人,我能害你不成!眼睛这事越往后治愈的可能性越低,你现在不治,再拖下去,你一辈子可能就瞎着——”
应逐星:“那就瞎着好了!”
应博的话语戛然而止,胸膛剧烈起伏:“……你就这么恨我?”
应逐星:“如果你当初没走,我妈没那么辛苦,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应博:“你——”
他如同被抽掉脊梁骨,跌坐回位,双手交叉抵着额头,许久没有说话。
“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我是死是活,从你走的那一刻,就跟你没关系了,”应逐星道,“别从我身上弥补你对我妈的愧疚感,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应逐星起身,刚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应博说:“我去年查出了尿毒症。”
盲杖的声音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