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先用小窑做出的样品试了试,韧性不错,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扔过去并没有破损。他又叫来身边的山,用力一击后,也只是有了裂痕。这样便好,能达到做玻璃大棚的要求。
等这次交换集会回来,他就要开始忙活手里的那些种子了。狩猎并不是维持部落生存最好的方式,种地才是。
他对雁吩咐:“可以照着它的步骤批量生产了,但要记着硝石需放足量的,虽然我们手上的不多,也一定要保证这种新型玻璃的品质。”
要不然他在里面种地,顶上的玻璃破碎砸下来,可不是要上演死神来了吗!延越挺好,并不想二次穿越,谢谢。
关于玻璃大棚的建设,他思虑了很多。
首先,鉴于担心承重的问题,大棚的面积并不准备做太大。第一批试验田每个棚只需五六十平即可,这样算下来十个大棚才能有一亩地。
其次,与塑料大棚全部透光不同,他的玻璃大棚后面有完整的一堵墙。一是为了承重,二也是为了保暖升温。
还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大棚的顶棚不能如现代玻璃大棚一样,一整块玻璃都只有四边做固定。常念将棚顶的图纸画成如古代窗子那般两指宽的横竖隔断,这样即使上边的玻璃破碎,也不至于有大片的玻璃砸落。但如此一来,就损失了部分透光。
为了还能保持大棚内的温度,后面的整堵墙都是中空的,连通了进门屋中的火炉做成了一堵火墙。在大棚的温度达不到需求时,烧热火墙就能起到类似现代社会开空调升温的目的。
除此之外,外墙的设计也没有全部采用玻璃。用红砖砌成及腰高的墙围,墙围上面的位置才是玻璃墙。玻璃墙面也分了上下两部分,下面固定住,上边则可以撑开一点,方便通风换气。
因为地处北方,他的大棚与北方大棚相同的一点是——进门之后先是一个屋子,屋子中可以简单住人,与普通房子无异,里面建有一个火炉,就是之前说连通火墙的那个。内侧还有一道门,开门之后才是玻璃大棚。
但与之不同的是他在墙围外还要搭建一个阳畦,所谓阳畦是用红砖垒成的微型大棚,四面为矮墙,底部铺红砖,上面向阳的地方斜放着玻璃,玻璃可以上拉打开。如果叫他繁/殖箱,或许更好理解一些。
繁/殖箱的地底是一小片地龙,红砖上面铺厚厚的营养土,地龙烧火通热,就能给上面的营养土创造一个“头冷脚热”的环境,非常利于种子发芽。
他计划种子先通过阳畦培育,等发芽后再移植到大棚中,就如同种水稻要先育苗一样,可以提高作物的发芽率和生存能力。毕竟他手里的种子有限,每一粒都需要珍惜着用。
只是大棚建好了,他也要操心后续的问题。比如怎样配置土壤,怎样沤肥,怎么给花授粉。他一个学医的,自然懂得不多,好在《齐民要术》中记载的内容够驳杂。而且他们在地下庇护所时,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是必修课程,他倒也没有忘。
是的,后末世时代学习的内容更偏向实用。毕竟,如果说现在的人是与天争命,那时的人只能算夹缝生存。
这几日忙忙碌碌的,常念倒也不如刚知道的那会儿尴尬了。主要是厉早出晚归,两人基本没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就说昨日,他整个人都要累瘫了。按照记忆中的步骤给手底下的人演示怎么做楮纸,那么多工序下来,他的胳膊已经是止不住的打颤。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常念转头撇着嘴角问身后众人:“记住了吗?”
这时候要是告诉他没记住,需要祭司大人再演示一边,他估计自己眼泪都能瞬间涌出来。好在手下人脑子好,齐声回“记住了”,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雍留从一旁过来,拿着一块刚过了水的帕子给他:“刚洗过,您擦把脸。”
他颤巍巍的接过帕子,还不忘夸一句:“懂事。”
直到出行的前一日,第一幅马鞍才做出来。虽然样子糙了些,但常念检查过,合格可用。他抱着马鞍去找厉,正好见他们几人坐在一起谈事,便站在一旁等着。
快速将事情分派完,厉起身问:“什么事。”
其实,他早注意到小狐狸怀里抱着的东西,那应该就是他说过的马鞍。
常念扬了扬手,兴奋道:“厉,马鞍做好了,要不要试一试。我觉得我那匹怂怂的枣红马就合适,你骑它,它肯定不敢和你耍脾气。”
听说要骑马,其他人也很感兴趣,毕竟这东西部落里也有好几匹,但怎么看都是个样子货。
厉起身走到他跟前接过马鞍,“好,试一试。”
正好今日庚也在,他跟在后面过来,走到常念跟前十分自然的说:“谢谢祭司,你给的药很好用。”
腾一下,常念的脸红了个透。
为啥?好用你就留着用,为啥要告诉他,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让无数只马踏过了一样,凌乱的根本凑不齐。
别说厉了,周围的大伙都看到了祭司的反应。
脸颊、眼尾、鼻尖都是红的,还因为不可置信而睁大了眼睛。神情迷离,呼吸还有一点乱,厉没有多想上去就将人搂在怀里,冷声吩咐其他人道:“你们先过去。”
之后恶狠狠的瞪一眼庚,庚则是一脸无辜。
等人都走了,厉问:“他和你要了什么东西。”
常念身上和装了弹簧一样,腾的弹开,怎么都不说到底给了庚什么。直到走到马棚,厉的脸色都像罩着寒冰一样。
进了马棚,他拿着马鞍走到了早前被他抽过几鞭子的枣红马那里。那匹马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焦躁的来回踱步。
常念见着赶忙说:“你试试追风,它脾气好些。”虽然追风怂,但名字必须霸气。
厉看都没有看追风一眼,拽着缰绳就把马鞍套在另一匹马的身上。这匹马也是起了名字的,当时还问过厉,叫赤月好不好听,厉说好听。
赤月十分抗拒,两只后踢不停后蹬。好在厉的臂力够强,绷紧小臂的肌肉,勒着缰绳让它动弹不得。
常念想上前检查一下马鞍有没有固定好,厉回头阻拦:“别过来,小心伤到你,放心,马鞍我照你说的备好了。”
说着,他牵马出棚,起身上马。
赤月性子太烈,能被困在马棚中已是极限,现下被人骑到背上它怎能情愿,十分暴躁的蹬着后蹄,企图将身上的人扬翻在地。
厉手中拿着马鞭,但他并没有用,而是将马鞭扔开,只用缰绳制住赤月。
一人一马进入了一种角逐,赤月见后蹬起不到效果,干脆四蹄用力,直接向上飞跃近半米,企图将马背上的人甩下去。
站在一边的常念早就心提到了嗓子眼,见到这一幕指节都被攥的生疼。但他也不敢出声,怕会打扰到马背上的厉。
厉不只是上肢力量恐怖,下肢力量也不遑多让。双腿用力夹紧马腹,这一越过后又是稳稳坐住。
好些族人闻风而来,见到这一幕都暗暗称赞首领勇武。那日被厉杀狼唬住的姑娘们,又按捺不住自己萌动的心思。这样的男人太令人着迷,即使害怕畏惧也勾着她们心向往之。
尤其是这几日秋末,迎来最后一股热浪。厉平时还是不喜穿着上衣,只光着身子穿一袭黑色马面裙。阳光下,古铜色的肌肤拉出有力的肌肉线条,因着要与赤月较量,被烈日晒出的汗也没空搭理,沿着肌肉的纹理顺势而下,有一种喷薄而出的张力。
阳光太刺眼,让你看不清他的脸,但即使如此,也能叫人从明暗的轮廓中窥得一点他带着棱角的凌厉锋锐。
一人一马的角逐大概僵持了一刻多钟,终于还是赤月没了力气,一点点慢下速度。
厉躬身贴在马背上,安抚的摸了摸赤月的鬃毛。
他记得小狐狸说马有灵性,不能一味打压,如果想他认你为主,需要以朋友和伙伴的心思去对待。
果然,赤月情绪被安抚了一些。厉也不着急,任它原地打转,手则是放到他的脖颈处安抚地拍了拍。赤月回头,看向坐在自己背上的男人,打个鼻响。
厉轻抖缰绳,说:“做我坐骑,以后必带你去看更广阔的山河。”
赤月像是听懂了似的,再也不挣扎,如风般朝着夕阳的方向疾驰。见到首领骑马的背影,再也没人会觉得马是样子货。绕着延越跑了一圈,厉拉拽缰绳折返回来,路过常念时,他大手一捞,将人抱到了身前。
常念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厉,“我,我不会骑马。”
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紧他的细腰,低声说:“别怕,我带你,去追风。”
漫天云彩,夕阳如画。常念任厉抱着,感受耳畔吹过的风,听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鸟鸣,此刻他才真真体会到什么是“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阳”。
“厉,还能再快一点吗?”
“好,坐稳了!”
第57章
远山如黛,暮色微凉,两人骑马出了部落,将身后的人影越拉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厉躬身前倾,贴着常念的耳尖问:“念,喜欢吗?”
第一次纵马驰骋,这种感觉可太好了。怕身后的人听不清,他说的很大声:“喜欢。”
一句喜欢,传了很远。
厉明知这句话不是说给他的,但依旧收紧手臂,在他耳边低喃,“我也,喜欢。”
没有带人走太远,让赤月跑了一阵子便折返回部落。大家远远的见着一个赤着上身的高大身影怀里拥着肌肤莹白的红裙少年,逆着夕阳飞驰而来。
轻勒缰绳,赤月慢慢停下步子,厉纵深下马,又揽着腰将人抱下来。
早前,芽就和一群小伙伴跑过来看热闹,见两人回来便摇着弘的胳膊说:“阿父,芽也想骑马。”
厉走上前,奖励似的拍了拍赤月的侧脸,才将马牵回马棚。
延越的战士已经来了大半,厉看了一眼众人说:“赤月的速度你们也看到了,现在部落还有七匹马,有谁想试试的吗?”说着,便带人去了部落的马棚。
刚才首领驯服赤月的过程大家都看到了,还真有一多半的战士心里打怵。想想赤月后蹬俯冲的样子,换做是自己在上面可能早被甩到地上。
首领的力量太恐怖了,之前在狩猎狼群的那次,他就徒手拧断了一只狼的脖子。
因为芽说想骑马,弘便最先出列。他虽不如厉高,但是一身肌肉虬结有力,不少战士暗暗点头。
刚刚常念以为厉要骑追风,所以没有叮嘱,不想他竟选了赤月,等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可眼见弘也想鲁莽尝试,他马上拦道:“烈吗可不是这般驯的,要讲究方法。刚才厉给大家做了错误示范,你们不要学他。”
“噗。”
下面也不知道是谁笑出声了,好在收的快,人也多,一时找不出来。
“不要觉得好笑,他就是仗着自己力气大,刚才但凡有一个动作失误,现在我都要帮他接胳膊腿了。”常念回身瞪了一眼厉,好像刚才在马上大声说喜欢的不是他一样。
他和弘说:“挑一匹马,牵过去栓到那个柱子上。”
弘选了一匹毛色棕栗色腿上有白色斑纹的一匹马,牵了出来,依言将他拴在了柱子上。
常念跑去不远处的柳树下折了一根柳条,递给弘。
弘接过柳条,疑惑道:“祭司,这个抽着没有马鞭疼,我用马鞭就行。”
常念无奈笑笑,“谁说让你抽马了,拿着。”
他转身面向族人,说:“马与其他牲畜不同,它十分通人性,所以一味责打,是很难与它建立关系的。雁,把我们准备的东西系在马背上。”
那是一个稻草人,虽然做的不好看,但捆的尤为扎实。
待稻草人系好,常念又吩咐道:“弘,你拿着柳条,轻轻拍打他的四肢,下腹和耳朵。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让它伤到你。”
弘上前,先用柳条拍打了棕色骏马的马腹。
只一下,马便显得焦躁不安。常念接着说:“四肢、马腹和耳朵,是马最不喜欢被触碰的地方。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激怒它,虽然它会焦躁,但等耗完体力后也会慢慢接受,之后驯马人要对它进行安抚,短暂的建立一种关系。如此反复试探,慢慢让它习惯,这种习惯包括底线被突破以及马背上的负重感。”
弘反复试探几次,这匹棕色骏马的耐力显然不如赤月,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没了脾气,弘上前,按照祭司说的方法安抚,果然它的情绪好了很多。之后又来回几次,见磨合的差不多了,弘才拆下草人,翻身上马。
这匹马的性子显然比赤月要好很多,弘骑上去也不见它如何反抗,便带着人围着部落绕圈。
一开始弘的动作还显得有些笨拙,两圈下来娴熟不少,等再回来的时候,也学着厉的样子捞起自家崽子。不过他也不算太粗心,还是让马放慢了脚步,小小的绕了一圈,便抱着芽下来了。
其他人见祭司的法子管用,便也跃跃欲试想上前驯马。
“我,让我试试。”
只可惜,厉没给他们机会。
“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六匹马,会赏给有功之人。但祭司说过,马是比兵器还重要的战略资源,所以即便以后你们中谁成为其主人,它们仍然是延越的战马,不私属于任何人。”
如此说,大伙儿倒也没有多遗憾,他们心里想着是不是私有没关系,只要是给骑就成。
厉扫一眼众人,话风一转道:“祭司的三匹马除外,你们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