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山间寒风凛冽,风过林梢,远近山峦重叠,瘴气弥漫。
刚一落地,李锦绣的腿又软了,要不是师尊及时拉了他一把,铁定又要跌跪在地。
“谢谢,谢谢。”
少年脸上的红热,被山风吹散了几分,左膝酸酸麻麻的,站不太稳。他不好意思询问师尊,之前到底拿什么东西打了他的腿。
从潜意识里就不愿回想起刚刚发生了啥。
江寒溯示意他禁声,随即松手,阖眸略微感应,便知邪祟身藏何处了。
只不过……
他看了看龇牙咧嘴,嘶嘶抽着冷气,还站不太稳的少年,温声道:“你既腿脚不便,不如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会不会有危险?”
李锦绣这会儿倒是不缠着师尊了,左腿确实软得有点使不上劲儿。他又不是个巨婴,只要师尊平安无事,他才不会缠着师尊不放呢。
江寒溯摇头,随手在李锦绣周身设下一道结界。
一直等师尊走了,李锦绣找了个树桩坐下,才冷不丁想起什么……哎,对了,师尊之前明明可以设结界,挡住那俩人的声音啊。
竟然愣是什么都没做!
不过李锦绣很快就给师尊找了个理由——师尊做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没准就是想探知俩人有没有密谋什么。
结果那俩货全程嘿嘿哈哈地干,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呜呜咽咽,一个拈酸吃醋,一个浪|荡不堪。
或许师尊也很难为情吧,所以身体才紧绷得像根石柱。
……
石洞深处,先前那个被压在男人身下的小和尚,已然褪下了人皮,露出一具妖娆丰满的雪白身躯,五官姣好,面容妖异,头顶生了一对漆黑的触角,看似山羊角,身后拖着一条细长打卷的尾巴。
皮肤光滑如涂抹了厚厚一层油脂。
不仅如此,天生拥有男人和女人最明显的生理特征。
竟是个魅魔。
魅魔在修真界的风评可不好,常以美色侍人,所行的功法乃是一些淫|乱不堪的房中术。一向是最下等的魔族人,天生就被同族人欺辱打压,肆意玩弄。
或作玩意儿取乐,或作炉鼎修炼,也有一些体质比较好的,会被囚|禁起来作为母体,为魔族培养新的血液。
因此,魅魔的生命一般都不长。
虽在魔界随处可见,但在修真界倒是不常见。
此魅魔随手将人皮放在面前架在火堆上的铜锅里洗了洗,之后湿淋淋拿了出来,悬在一旁的木架上,等着风干。
趁此期间,就斜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吐出蛇一样湿淋淋的殷红舌头,舔舐着指间残留的人脂人膏。
时不时抓过尾巴,猫儿一样舔|弄吞|吐,在练习口技。
忽然,魅魔察觉到了什么,瞬间起身,冲着某一个方向打去,声音骤戾:“什么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更强悍的一股劲气,猛劈而来。
魅魔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又是怎么出的手,就被狠狠打了出去,身体撞翻铜锅,被里面煮沸的血水泼了一身,极其狼狈地翻滚在地。
“饶命!求尊上饶命啊!”魅魔也不傻,知道来人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立马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求饶。
江寒溯看了眼一旁风干的人皮,目光扫过魅魔时,面色如常。
果真如此。
他踏进寺庙时,就觉得庙中气息浑浊,即便有菩萨金身坐镇,还是压不住那股子腥骚之气。
他本以为会是只有点道行的狐狸精,没曾想竟是个魅魔。
倒是让江寒溯微微诧异,但不论如何,这种以色侍人,秽|乱佛门清净之地的邪祟,当杀!
那魅魔知道死到临头了,几乎把头都磕破了,百般哀求:“尊上饶命!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奴从未害过人!只是从男人们身上吸点阳元修炼!你情我愿的事,不曾有过强迫!”
江寒溯挥袖一扫,那张人皮就轻飘飘落至魅魔面前,语气平淡:“这就是你说的,从未害过人?”
“尊上有所不知!这个小和尚原先入山还不曾受戒时,就淫|荡不堪,常爱跟一些男人们寻欢作乐,终有一日死在了男人身下……奴是趁他死后才……”
可江寒溯根本不想听他辩解。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杀之甚至不配用剑,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尊上饶命!奴愿意当尊上的炉鼎,伺候尊上!”魅魔吓得一直磕头,“奴可以变成任何尊上喜欢的样子!”
哦?
有点意思。
不过太脏了。
江寒溯有洁癖,身心都有,不过……他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你可听说过,纯阳之体么?”
“纯,纯阳之体?”魅魔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面露贪婪,“那可是传闻中最上等的炉鼎之体啊……哪怕是我族最漂亮,身段最好的魅魔都比不上分毫!”
江寒溯:“此刻,外面就有一个纯阳之体的少年。”
魅魔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赶紧磕头表忠心:“奴愿为尊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夜风嗖嗖地刮。
李锦绣已经从坐,逐渐变成了躺。
枕着自己的胳膊。一腿曲着,一腿翘起,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草,饶有趣味咬着嫩嫩的草|茎,淡淡的苦涩在嘴里蔓延。
师尊去了也忒久了吧?
感觉都有一盏茶时间了。
通常只要师尊出手,铁定快准狠,没理由磨蹭那么久啊。
该不会寒症又复发了吧?
万一打着打着,寒症复发了,师尊灵力溃散,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么一想,李锦绣“呸”地吐出狗尾草,立马翻坐起来。
刚伸手拍拍身后的灰,就骤闻远处传来分枝踏叶声,李锦绣神情一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背在身后的右手捏决。
眼前一恍,一道玄青色身影从夜色中挤了出来。
燕雨真才一落地,脸色就唰的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还不等李锦绣找借口,迎面一掌径直打了过来,李锦绣一时间只觉被打中的左肩剧痛,脚下踉跄,竟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嘶嘶抽着冷气,李锦绣委屈又恼火地抬头问:“你打我干嘛?”
“你不听话,难道不该打么?”
“你凭什么打我?”李锦绣有点生气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师尊救了你,为你拔尸毒的时候,你疼得乱动,还是我帮忙按住的。这一路上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住店的钱都是我出的,还有你身上披的羽衣,也是我不要了的……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许你乱跑,你听话了吗?”
燕雨真冷笑一声,将李锦绣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
难不成是自己太敏|感了,此人似乎不通术法,瞧着跟嫩瓜秧子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令人生厌!
“我……!”李锦绣竟一时语塞。
行吧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也不是外人打的,自家师兄弟打两下也没啥,矫情什么?再说了,燕师兄的本事他知道,真要是存心打他,就刚刚那一下,绝对能打碎他的骨头。
李锦绣龇牙咧嘴,坐地上活动活动肩胛。
“还起得来么?”燕雨真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半点伸手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李锦绣气呼呼:“起不来啦!”
“起不来就继续趴着,趴到你什么时候能起来了,你再起。”燕雨真收回目光,再次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这么个废物,怎么可能是小师弟?
小师弟早就死了,死在了三年前。
李锦绣突然想到了什么。
才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刚要跟燕雨真说师尊的事,哪知下一刻,燕雨真望向掌心处的罗盘,神情骤变,竟猛一把抓住李锦绣的手臂,跟对待什么玩意儿似的,往身后一甩!
“啊啊啊啊……”李锦绣发出了惨叫。
要死不死的,燕师兄抓住的是他的左臂!
前脚才被一掌打中左肩,后脚就被抓着手臂猛甩,当他是麻袋吗,那么用力甩?
“闭嘴!”
燕雨真呵斥一声,将人护在身后,再次低头望向掌心的罗盘,瞧着上面的红点极速闪动,这也意味着周围有邪祟出没,而且……很近!
李锦绣“唔”了一声,懂事地抿起了唇。
因为站在燕雨真身后,他很自然地踮起脚尖,下巴抵在燕雨真肩上,瞅着罗盘,故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是用来抓邪祟的吗?”
“闭嘴!”
“哇!”李锦绣不仅不闭嘴,反而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叽叽喳喳的,“上面有个红点,一直在跳哎……又跳了!”
燕雨真嫌他吵,刚想施下一道闭口禅,封住李锦绣的嘴,哪知下一刻,就听见少年拔高声音,“在那!”
同时抬起没受伤的手臂,伸手指。
可所指方向,却跟罗盘所示方向有所偏差。
燕雨真又是一声冷笑,微一收指,罗盘就嗖的收回宽袖中,与此同时一条通体漆黑,流窜青电的长鞭幻化而出,嗖的一声,精准无比朝向某一处虚空狠狠抽去。
啪——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黑影从夜色中滚落出来,李锦绣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那黑影就又消失了。
“别让他逃了!”李锦绣喊,光看却不能出手,心里跟猫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