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星辰寥落,夜色朦胧,晚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寒意。
等再停下来时,李锦绣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很熟悉。
这是李锦绣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他还文绉绉地给自己的小院子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作傲雪寒梅,简称梅窝。
燕雨真听说后,还皱眉说不好,梅音同霉,说住久了会倒霉的,李锦绣当时还不信呢,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挺倒霉的。
不等李锦绣开口,容成宣便道:“这里是我小师弟曾经住过的地方,在他死后,这里就被师尊施法设下了结界,任何人都无法擅闯。”
“这里还跟从前一样,院子里有一张石桌,周围摆着三座乌龟形状的石凳,院角种了一棵梅花树,树上挂了很多彩带,上面都是小师弟从小到大的涂鸦,以及一些愿望。”
“他每年都会在生辰那天,许三个愿望。”
“每一年的愿望都是,一愿师尊寒症得解,二愿三师兄双腿恢复正常,三愿自己长命百岁。”
可一直到李锦绣死为止,师尊的寒症都没解,容成宣也没能站起来,而他自己也英年早逝了。
李锦绣倒是不记得这事了,闻听此言心里依旧生起了几分萧索。
不过好在如今都拨开云雾见日明了,李锦绣佯装镇定,刚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岂料眼前一晃,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竟蓦然倒了下来。
李锦绣下意识伸手去接,这才发现绑住自己的绳索,不知何时松开了。
三师兄就这么水灵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哪怕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师兄身上的滚|烫,连低喘出的气流也灼热至极,烫得李锦绣想立马撒手,可又怕摔伤师兄,正僵持不定之时,忽感觉头顶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目光,下意识仰头望去。
头顶云层散开,皎洁月光一泻千里。
洋洋洒洒落在师尊的身上,似披着一件月华编织成的衣裳,整个人璀璨夺目,耀眼至极。
可与之相反的是,师尊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宛如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立在茫茫夜色之中,空白得像无字碑。
即便师尊什么都没有说,李锦绣还是心脏猛然一跳,下意识触电般缩回了手,可几乎同一时刻,他的肩胛就被容成宣牢牢扣住了。
两人姿势亲密又暧|昧。
加上容成宣中了春|药,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唇色油光水滑,绯红丰盈,像是才被人狠狠疼爱过。
任何人看了都会误会的。
李锦绣的心脏,伴随着师尊转身就走的动作,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再也管不了容成宣了,快速将人从身上撕了下来,大步流星跑着去追师尊。
他得告诉师尊,自己和师兄之间清清白白!
师尊不要不理我!
第62章 师尊再也不会笑了
可李锦绣还没跑几步,身后骤然一阵滚|烫热浪扑了过来,他本能地侧闪躲避,容成宣踉跄不稳的身影,就再一次落在眼底。
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李锦绣顾念着多年同门之情,又一次伸手将人接住。
也是这会儿他才瞧清容成宣的唇角不知何时溢出了血来。
李锦绣瞳孔骤缩。
突然之间陷入了两难,哦不,应该是三难境地。
师尊误会,负气而走,寒症或将发作。
两个师兄身中春|药,正饱受欲|火|焚身之苦。
李锦绣此刻无疑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左右为难,望着容成宣布满隐忍和痛苦的俊脸片刻,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忽而将人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往和师尊相反的方向行去。
容成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李锦绣风风火火将人扛回了容成宣的房里,随后将人放在床上,刚准备离开,衣袖就被人从后拽住了。
“帮,帮我!”
容成宣气喘吁吁,满脸潮|红的样子,显得格外娇艳,竟比平日里还要美上几分。
“帮你找小师妹来?”
李锦绣问,心道,小师妹和林姑娘住在一起,俩人都年轻气盛的,还都开过荤了,纯睡素觉是不可能的,这个时辰指不定还腻在一块儿。
“不,不能让她知道!”
容成宣紧抓李锦绣的衣袖不放,看样子已经忍耐到了极致,额头上的血管都夸张地暴了出来。
冷汗直流,顺着清秀的眉骨缓慢滑落下来,沾湿|了过分浓密纤长的眼睫,声音听起来沙哑至极,还隐隐有几分魅惑天成的风情。
“那不喊她来,难不成你,你要我帮你?”
李锦绣大吃一惊,下意识缩回了衣袖,可容成宣抓得很紧,还在他试图挣扎抽离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犹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住了。
李锦绣不由嘶嘶倒抽冷气,心道,三师兄残废多年,汤药不离口,手劲儿倒是挺大的。
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留下来帮忙,三师兄能把他手腕直接撅断。
“那,那好吧!”李锦绣顺坡下驴,故作为难地道,“那我们约法三章,事后你不可以恩将仇报,更不能将此事告知他人,过了今夜之后,你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依旧是我师兄,我也依旧是你师弟,你可答应?”
容成宣微垂着头,湿漉漉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寒意。
他已经确定了,面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小师弟,李锦绣!
方才他就是故意当着师尊的面,倒在李锦绣的怀里,师尊悲愤到了极致,却又苦苦压抑本心的眼神,以及李锦绣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模样,容成宣再熟悉不过了。
退一步来讲,就算此人并非真正的李锦绣,不过是三年之后,师尊从外寻来的一个聊以慰藉的替身,既然师尊都可以享用这个小师弟的替身,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好,我答应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容成宣许诺。
李锦绣长舒口气,看样子是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还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容成宣额上的冷汗,温声细语道:“师兄,让你受苦了。”
“实则我也没什么经验,一会儿若是不小心弄疼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哦对了,你有那什么玫瑰香脂么?”
容成宣摇了摇头,要什么玫瑰香脂?
所谓痛快,就是要先痛而后快,无痛也不知道痛,那人活着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再者,他并不打算像自己许诺的那样,今夜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要让面前的小师弟谨记今夜之痛,日后不管再和谁在一起,都忘不了和师兄一夜春宵的滋味!
李锦绣心里惦记着师尊,根本就没心思去探听容成宣的心声,而且他也不屑于趁人之危。
见状便故作为难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无妨。”容成宣意味深长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今夜只当是一场梦。”
李锦绣点点头,当即更加温柔了,还轻轻回握住了容成宣的手,满脸认真地说:“师兄放心,我绝不辜负师兄的一番信任。”
“师兄在床上等我,我出去打盆水来,稍微擦一擦身。”李锦绣微微扬起修长的脖子,将细密的汗珠展示给容成宣看。
烛火摇曳,容成宣也看清了李锦绣衣服上,还有头脸上沾染的灰尘,想来是此前在山洞中,跌倒在地时不小心弄的。
容成宣有些犹豫,生怕这混账东西使诈,可下一刻他就打消了顾虑,因为李锦绣已经当着他的面,仅用一只手就脱下了外袍,随便卷了卷,就仰头在脖子上乱擦,还随手把外袍丢在了地上。
伏下身来,在容成宣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跟市井之徒般调笑道:“好师兄,你且等等,我就去打盆水,即便我不用,一会儿你也要用的。”
容成宣哪里被人这般对待过?
本就中了春|药,此刻药效又发作得厉害,被这么一口气|吹的,瞬间就酥了半边身子,耳根子都烧红了。
声音也更加沙哑了。
“嗯,你,你去吧。”
容成宣心神一乱,赶紧错开了目光,心道,这种调|情手段确实有当年小师弟的几分影子,手也慢慢松开了。
李锦绣目光四下逡巡,问他:“盆呢?”
在得到了容成宣的指示后,李锦绣坦然自若走过去拿起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师兄你也别闲着,快把衣服脱了,钻被窝里等着!”
容成宣不作声。
人也已经走到了门外,等容成宣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房门咚的一声从外关上,紧接着是木盆落地的闷响,李锦绣快速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大锁,卡擦一声把房门锁了,还唰唰唰在房门左右贴满了“禁符”。
“师兄见谅!强扭的瓜不甜!师兄已经有小师姐了,若和我在一起,那我成什么人了?”
“小山!”
“对,就是小三!”李锦绣站门边暗暗点了点头,又压低声儿道,“低声些,低声些,我当小三不光彩,师兄背着小师姐跟我偷|情,难道就光彩吗?我知师兄并非蓄意为之,而是中了药,但小师姐或许不这么认为!”
顿了顿,不等容成宣开口,李锦绣又飞快落下几句:“既然燕师兄吃了一整瓶药都不会死,想来三师兄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信得过三师兄,就此告退,回头再向师兄赔罪!”
然后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气得房里的容成宣立马起身要追,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衣服脱了,就剩条薄薄的绸裤,药效使然,裤子几乎要撑破了,实在难看。
就是这么一耽搁,脚步声已经远去。
“混账东西!”容成宣面色一沉,一掌劈碎了床头柜,恼怒道,“他先是骗了燕雨真,后又骗了我!”
“这个撒谎不眨眼的小骗子!”
眼尾余光瞥见李锦绣留在房里的外袍时,容成宣眸色一沉,隔空一把抓了过来,看着皱皱巴巴揉成一团的外袍,鬼使神差拿近轻嗅。
竟一点汗味都没有,反而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合欢花的香味。
山中没有合欢树,寻常也没见小师弟身上佩戴什么香囊,荷包之类熏染衣物的佩饰,更没听说他用香料,毕竟不是什么爱美的女儿家。
难不成小师弟竟是传闻中的纯阳之体?
想到此处,容成宣竟消了几分怒气,事情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呢。
而他口中的小骗子,此刻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脚都不沾地,在茫茫夜色中直往师尊所住的峰头冲去。
他知道在容成宣那里耽搁久了,就以师尊的速度,只怕早就回到了寝殿,说不准把门锁都换了……不不不,师尊的寝殿没有门锁,只有结界!
还没跑至半峰腰,远远就被一道儿白影挡住了去路,李锦绣放慢了脚步,定睛一看,那白影正是师尊!
此刻站在上峰唯一的小道上,束手而立,一袭白衣在茫茫夜色中,显得如风似雾,虚无缥缈,头顶乌云遮月,光线昏暗,可师尊却似有金身一般,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
夜色已深,露水沾湿|了师尊的头发,还有一片衣衫,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李锦绣分明感觉到师尊被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落寞和伤怀笼罩,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悲戚。
师尊在等他吗?
如果今晚他一直陪在容成宣的身边,师尊是不是要站在上峰唯一的通道上,等他一夜?
李锦绣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些零星的画面,画面中师尊也是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的,跟夜中的树一样沉静,看着他坐在容成宣的病床边,守了一夜又一夜。
那些错乱的画面,最终和眼前的师尊重叠了。
“啊,师,师尊!”李锦绣故作镇定,三步并两步快速冲了上前,本想拽住师尊的衣袖,好好撒撒娇糊弄一下。
可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