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遇见了云宿。
那一刻,什么计划、什么荣华富贵通通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要他。
姬家的教育是,想要什么就拼命去夺取。
那从东海而来的美丽小龙,像是他灰暗的前半生里唯一落下的光。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那么干净的笑容,那么美丽的人。
光是在他身边,他已经能感受到那份让人热泪盈眶的温暖。
和他这样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也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可是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像是从天而降救赎他的神明。
他拼命的、如从前一样那么努力争夺资源一般,在抓住他。
当时的云宿也是个小孩模样。
十二三岁的人身,但是比花阎要高半个头。
他又漂亮又可爱,但是面对比自己小一点的花阎,会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照顾他。
花阎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
“府里的老爷说只要我跟了他,就给我饭吃。”
云宿听罢气愤不已,他知道那个老爷是个畜生,专门对小孩下手,进了他府里的小孩会在很短时间被折磨死。
云宿连忙传了音让人去收拾这个畜生,并且告诉花阎这样不可以这样,他要如何如何生活,还教了他生存技能。
可是云宿不知道花阎,当时其实已经筑基了,杀个老畜生绰绰有余,但他好喜欢云宿认真教他的样子。
他几乎给自己的人生做了个假设,他如果从小就跟在云宿身边,是不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会变成他口中品行高洁的君子,他也不必争夺什么,因为美丽善良的小龙会保护他。
他对想象中的生活无比向往,已经决心伪装成云宿以为的样子,云宿说他要去找他哥哥,花阎抛下街头几十个小伙伴陪他踏上了旅程。
两个少年就这样无畏的去了远方,仿佛路上的荆棘和陡峭都算不了什么,因为他们拥有彼此,就算浑身是血都的时候能够在狼狈中相视一笑,相互依靠又能走下去。
也许他们在历尽磨难后会变成强大的大人,会是行侠仗义的散修,会肆意的过完一生,也会一起修炼,成为他人无法企及的天尊,甚至飞升成仙。
可是这个时候姬家人找到了他。
花阎怕失去云宿,就把他带了回去,他说他很害怕,云宿化作像小蛇一样体型的小龙陪他回了姬家。
云宿当时仿佛已经充当了花阎的兄长、保护者的身份,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要陪他面对一起,一如他义无反顾陪他去找他哥哥一样。
他是回了姬家才发现花阎竟然是个男孩子,这当然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像是顷刻间日夜颠倒般的,他被最好的朋友背叛。
花阎强迫他做了契约灵兽,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残暴、多疑,又会大喊大哭的求他原谅。
他想和云宿玩,那么迫切的想要修补他们的关系,他当时只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只能偷偷摸摸做了一个小鱼缸把云宿藏在里面。
每天出去会上好几把锁,为此他学会了最牢固的结界。
每天把得到的最好吃的东西带回来给云宿吃,还去外面捞了些偏方,他花了他所有的钱买了药,那医修说那叫做“回心转意”药,他的心爱的朋友吃了就能喜欢他,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要好。
云宿说他喜欢水,于是他每天都会给他换最干净的水。
他在小小的屋子里冷得刺骨,北国的冬天太冷了,在漫长的夜里他听不见云宿的呼吸和声音,他契约依旧让他没有安全感,于是他每天晚上都去鱼缸里贴着云宿一起睡,像那时候还在外流浪的时候一样,他们是彼此的依靠。
冰冷的鱼缸仿佛比他的床还暖和,他在水里安心的入眠,也会在黑暗的夜里如同梦呓一般告诉云宿他今天学了什么本事、得到了多少夸奖,以及如何如何受了屈辱。
他希望云宿像以往一样的可以好好的保护他、可以安慰他,这样他就能有力气对抗一切。
但是云宿再也没有那样温柔的和他说过话。
他晚上泡在水里入睡,第二天皮肤都泡肿了,像一具在水里泡发的尸体一样湿漉漉的起来去和他们兄弟姐妹们竞争资源。
“宿宿,我们逃走好不好?我带你逃出姬家,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好。”
但他终究没有逃出去,因为他一个堂兄发现了云宿。
花阎实在太古怪了,他的手每天都发白肿胀,皱巴巴的像是一只邪恶的鬼,他那么强,就像在搞什么邪术。
两名败在他手下的堂兄决心去掀开他肮脏的秘密,没想到意外发现了云宿。
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物,几乎被那美丽的小龙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要抢过来。
花阎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云宿被他们用链子绑了起来,企图想办法带走。
一名堂兄甚至还玩云宿漂亮的尾巴,把他美丽鳍都弄坏了。
花阎怒得喷了一口大血,一气之下把他们都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云宿面前杀人。
他柔弱又胆小的人设彻底在云宿面前崩塌了,他露出了残暴邪恶的一面。
后来云宿金蝉脱壳,只留下一条龙骨孤零零的在鱼缸里。
当他发现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世界都崩塌了。
那时候疯了很久,他怀疑是那些兄弟姐妹弄死了云宿,于是他们都杀了。
那段时间他的眼睛都出了问题,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只有水里那条美丽的龙骨是绚丽的彩色。
他在姬家闹得翻天覆地,甚至还找到了花戏水。
他见到花戏水的第一句话就是。
“娘,快救救我的小龙,以后我就是你最听话的孩子。”
外面都说花戏水是他的母亲,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庇护他。
花戏水玩笑似的抬起他的脸,满意的说:“竟然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跟着本座可是要去合欢宗的,我不要男孩子,我先把你阉了,做个小太监,好不好?”
花阎满口答应:“好,我先在娘亲这儿做个小太监。”
花戏水哈哈大笑,将他带回了合欢宗,发现很多男修,他以为这些家伙都是太监。
他并不知道阉割的意义,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他只知道抓住花戏水这根救命稻草,她有人脉、资源还要权利,可以帮他救云宿。
花戏水不过是开个玩笑,她没有阉小孩的兴趣,就放他在宗门修炼,给了他一些小权利,没想到他竟然做得很不错。
她一眼就看出了云宿的龙身是金蝉脱壳溜走了,但是她饶有兴趣的看花阎可怜挣扎、做尽坏事,她还好心的提供了很多便利,她实在太无聊了,花阎就有趣得多。
养着养着,竟然还有了些感情,她虽然不是花阎的母亲,但可以算是他的姑姑,这次花阎来求他,又是为了云宿。
“娘,我的宿宿在鬼蜮,老头子是个畜生,他竟然把儿子的爱人占为己有,如今我连鬼蜮都进不去了,魔门都在传他不久后要成亲,大办婚礼!娘,你一定要帮我!”
花戏水掀开狭长的眼皮,漫不经心的说:“阎儿,你该长大了,别有什么事都来求我。”
“就这一次……”
花戏水说:“我会让你进入鬼蜮,至于你能不能抢到你的小龙,就看你的本事。”
花戏水驭鬼的能力比洛鬼川更强一些,轻轻松松就在鬼域开了个口子,还没让洛鬼川发现,还蛊惑了一只洛鬼川手中的大鬼跟着花阎保护他。
最近洛鬼川愈发有吞噬花阎的倾向,她到底养了花阎这么多年,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花阎再一次进入了鬼蜮,因为有大鬼的庇护,他甚至轻松进入了洛鬼川的宫殿,大鬼的气息太熟悉了,洛鬼川没有发现他。
他在巨大的宫殿里找云宿的影子,云宿被挪了好几个位置,最终是在一片美丽的大湖里找到了云宿。
他拥有大鬼的庇护,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云宿带回来,这一次没有了契约,他可以低声下气的求云宿,他可以做他的狗,什么都听他的。
洛鬼川那贱人比他坏多了,云宿一定很想从他手里逃脱吧?
他这一次去,就如及时雨一般,云宿即使厌恶他,也不会拒绝他带他逃离。
只要逃出去,他们回合欢宗,他的母亲比他聪明得多,一定会有办法教他怎么挽回云宿的心。
只是。
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见到了这样一幕——
他看见洛鬼川穿了一件华丽的红色道袍,金冠玉佩,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手中不知道拿了个什么,好像是个小孩玩具。
他在巨大的湖边安静的站着,温柔的招了招手,他俊美无暇、妖冶诡谲,像是冥界而来的贵公子,在三途河边等待他的心爱的恋人。
花阎心里冷笑,大骂这老贱人痴心妄想,云宿怎么可能理他?这么大一片湖,就等着捞一天一夜吧,云宿滑得跟泥鳅似的,一见他来就会逃走。
只是没想到,他不过轻轻一招手,那碧绿的湖面,竟然翻起一阵涟漪,不一会儿,他美丽的小龙竟然游了出来。
他是水中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慢慢的游到了洛鬼川的身边。
怎么可能?
而接下来,发生了一更让他震惊的一幕。
他看见洛鬼川略微伏身,坐在了岸边。
而云宿从水里,他像雾霭中蛊惑人心的水妖一般从水里出来了。
能看见他洁白美丽的上半身,和细腰下一截美丽的龙鳞。
他仰着头,好像在洛鬼川身上轻轻嗅什么,很亲昵很乖巧。
就在花阎以为这是自己忍耐的极限的时候,他心爱的小龙,竟突然攀上了洛鬼川的脖子。
花阎实在相隔太远了,他甚至不能清晰的看见他们在做什么,他只知道洛鬼川热烈的搂住了他,云宿伏在他肩头蹭着他的脖颈,好似在深吻。
花阎眼眸睁得大大的,他手上都是自己掐出的血,他瞳孔颤抖着,一下子三观颠倒,像是遭到了剧烈的背叛。
他怎么做都无法求得原谅的、让他回心转意的心爱的小龙。
凭什么他父亲这样邪恶的坏种可以得到!
他不知道他在那儿藏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他浑浑噩噩,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最终是半夜三更去了那面美丽的湖边。
他要问一问为什么。
为什么云宿愿意跟洛鬼川,却不愿跟他。
云宿厌恶他的卑劣残暴,可是洛鬼川呢?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宿又为何,能接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