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谁先动手也不那么重要。”段沅冉含糊道，“反正我们都会吸取教训，回去找个时间说开，没什么大事——不会记仇的，你放心。”
“不是我放不放心……”
黎星嘉有点无语，想到什么，也不禁有些伤感。
成员是否彼此之间心有芥蒂，确实是团里的大事，如果是他一直在团里，以自己的性格，确实会习惯主导去解决。
但。
如果他不在团里了，他们以后还吵不吵架，会不会一语不合，如何处理alpha们之间的纷争，这些就和他全无关系了。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没有这个责任去费心思了。
以后的事……
只是，就算天平已经无限坠向了那段，七年的时光在心中，依然沉甸甸的一块，想到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将来种种，却与自己再无瓜葛，黎星嘉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但再怎么难以置信，黎星嘉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些不得已的，不愿接受的，也已经该尽信了吧。
你已经试过了，努力过了，不欠自己什么了。
黎星嘉沉默不响，刚刚又颇有些话不投机，段沅冉自己也心虚不想继续这话题。
于是气氛变得更加讪讪，直到飞机起飞，黎星嘉开始犯困、打盹、睡了过去，段沅冉也没找到机会再开口问约谈的事。
回了南城，总有机会问的吧。
段沅冉如是想。
林浅放下了书，也拿出颈枕，打算睡觉。
后座，这次破天荒第一次也被安排了单独坐在一边的罗越鸣，则认真地拒绝了几个跟机粉丝的合影请求。
放在以前，他们问都问不到罗越鸣这里来：一是他混在哥哥们中间，便不起眼了。二是这些事有黎星嘉在，黎星嘉会管、会处理、会交涉。
别看自己、段沅冉在团里表现一直很活跃，但和外人交流，他们都不擅长。
他觉得段沅冉是不喜欢，而他自己，是真的不擅长。
但，即使不擅长，他也很快从拒绝第一个人时的窘迫，到木然，到相对从容。
黎哥哥，罗越鸣在心里悄悄道，看，我也是有进步的。
赵枭之那厮也分化成alpha了，林浅也是站黎哥哥这边的，段沅冉从那次anti事件后也该吸取教训了，自己也长大了——黎哥哥，这个暑假结束我们就真正成团出道了，夙愿会实现，大家也成长起来了，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压力。
他也睡着了，在飞机上做了一个Petrichor登顶，五个人拿着奖杯，笑得极其灿烂的美梦。
……
夜间，抵达南城。
接机的粉丝太多，直接走vip坐上公司的车。
走的时候两辆车，回来的时候直接四辆，而且车也升级成了加长豪车，连带着司机、保镖、乃至帮他们拿行李的助理的数量和等级都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罗越鸣新奇不已，连连赞叹，段沅冉也觉得舒心，而林浅却是看向黎星嘉。
黎星嘉微笑着，淡淡想，这已经不是普通出道团的待遇了，网上那些关于佳艺传媒巨额投资的传闻，多半是真的吧。
公司已经迫不及待了，市场也已经迫不及待了，要看到这个4A团横空出世，石破天惊，震碎已经无聊了很久的娱乐圈。
他的，Petrichor。
不再是他的，Petrichor。
“黎星嘉……”送其他人的车都直接送回了家，只有他这辆停在了公司停车场。之后，一个不熟悉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低声说了几句。
黎星嘉点头：“我知道了。”
夜晚的写字楼只有很少人还在加班，电梯畅通无阻。
五分钟后，黎星嘉站在了李副总办公室门口，敲响了门。
第41章
第二次来这间办公室，心境却是大不一样了。最大的差别就是，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了。
李副总并不是一人身在办公室，那坐在他对面，正和他严肃沟通的，正是——
“爸，妈！”黎星嘉禁不住喊出声。
他知道妈妈会来，但完全没想到爸爸也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今年暑假可能都没有空回家的吗。
李副总身边还有一位助理、一位律师，听到黎星嘉的声音，这三人立时和黎父黎母一块儿抬起头来。
“星嘉，快坐。”李副总态度比平常客气许多，这次不但亲手为他拉开椅子，还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
黎星嘉淡淡笑笑。
察觉他态度冷淡，李副总也面不改色，始终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黎父是一位军人，常年在国外执行任务，他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一句话也没说，就能给对面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黎星嘉坐下，有些好奇地看向半年不见的老爸，老爸也淡然看他一眼，家中的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地彼此打量了一遍，各自满意/赞许地想：
“我爸/我儿看起来十分健康，身子骨硬朗着/又长高了点，看来这半年过得还不错/应该没真叫人欺负了去。”
彼此都十分欣慰，原本压在心里的一些事，忽而就轻盈盈地消散了不少。
“星嘉啊，你来之前你的父母已经跟我们谈过了，他们代你向公司主动提出了解约，我也向他们解释过了相关的情况，并且把我们之前聊过的内容告知了你的父母。”
“公司这边，百分百保证，如果你决定解约，不会有任何阻碍，你在练习生期间获得的所有收入，包括今年还未结清的收入，都会一次性付给你。你在练习生期间所使用过的歌曲版权，分为两个部分，有你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曲，今后如果有后续版权收入，你的那一份分红也会继续给到你。其余的，就都归属公司。”
“除此之外，关于解约，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另外——”李副总话锋一转，目光依次扫过黎星嘉父母，最后停在黎星嘉脸上，“我也和你的父母说过，之前练习生本人表现出了对于解约的犹豫，对此，我们绝对没有要将你‘赶出’公司的意图。如果你本人不愿意解约，仍然想成为艺人，公司也会给你提供solo的机会……”
“解约！必须得解约！”向来温和的母亲此刻脸上却流露出愤然的神情，不容置疑道，“你不必再说其他了李老板，我孩子被舆论攻击得太严重，都被妖魔化了，你扪心自问，我们星嘉是那样的人吗？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公司毫不作为，一味纵容粉丝，以至于练习生最后被当面攻击，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
“我孩子就算还想要做艺人，他也不一定非要选择你们公司。他是个多优秀的孩子，多少人都看在眼里的，贵司看不上他，我们做家长的肯定会帮他选一家真正对他好的公司。”
“就是这样，解约吧。”
李副总面色微变，黎母先抨击公司种种不好时，他尚且一直带着歉意的微笑，最后说到准备让黎星嘉去别家，他就不那么淡定了。
“……秦女士，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必须申明，HSY从没有‘看不上’星嘉，相反，他在音乐和表演上的能力一直深受肯定。我们并没有逼迫他退团，只是从商业上考虑，让艺人待在自己更合适的领域会表现更佳。HSY不仅有团体活动的艺人，也有个人活动的艺人，如果星嘉真的还想继续从事演艺活动，那么更熟悉的HSY当然还是最佳选择——”
“啪！”
是黎父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重重按在了桌沿，那动静介于“按”和“拍”之间，要说到拍桌子这种不礼貌的程度，也远远不至于，但还是把李副总吓了一大跳。
吓得他瞬间谦卑，看向黎父：“您……有话要说？”
似乎一直都是黎母在输出，黎父从头到尾就是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这一下子不光是李副总吓了一跳，助理、律师也在旁边吓得弹了一下，连黎星嘉和黎母都下意识侧目看他。
“狡辩。”黎父言简意赅，但这个用词可是一点都谈不上客气啊。
激得李副总立刻就想开口为自己辩护，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李副总，你很喜欢语言的艺术，可我看人不看怎么说，就看怎么做。”
“你说你们肯定黎星嘉的实力，但‘肯定’需要表彰和珍惜，而不是停留在嘴上。”
“你说你们没有逼迫他退团，那是你们不愿意背这个骂名。昨天我妻子看到新闻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打电话来要求你解约，你应该非常高兴吧，要不然也不会立刻拿出毫无阻碍的解约合同，那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
“你本来一直引导我们解约，还表示条件优厚，但一听到黎星嘉可能会签约别的公司，立刻又来挽留。”
“怎么，你们可以不要黎星嘉，但黎星嘉不能不要你们公司？他必须主动愿意被你们赶出去，而不能因为自己对你们公司产生了不信任而选择其他公司？”
李副总几次欲开口打断，都被迫吞了回去，这下终于找到机会解释，勉强笑道：“您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其实不是……”
“听我儿子说吧。”黎父大手按在黎星嘉肩上，不容置疑道，“儿，心里怎么想，直说就行，爸妈都在这呢。”
好解气啊，黎星嘉看着被爸爸说得哑然无奈的李副总，心里小声道。
李副总挂着一脸尴尬的微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黎星嘉。是啊，虽然黎星嘉父母都意外的很不好惹，但黎星嘉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他应该会想着在公司这些年的时光，不会真的转头就签约别的公司的。
那不是，在打HSY的脸吗？
就好像在说，是因为HSY对他不好所以才解约的。
李副总最想看到的情况，是黎星嘉从此就退圈做个素人。而如果黎星嘉还想继续演艺生涯，那留在公司solo也行——不就是个养老合同吗？公司养个艺人还是养得起的，再说了黎星嘉还要读书呢，他就算活动也就是个兼职，能占多少资源？
这些东西，和4A天团带来的天价收益相比，九牛一毛而已。
“以后的事情说不定，现在我们只需要解约就行，李副总。”
出乎意料的，黎星嘉十分平静的开口。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全无留恋了。李副总哑然，他试图在黎星嘉脸上找到一些黯然和犹豫，只要这孩子表现出心软的迹象，总能让他多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一点的。
至于他的父母——既然爱子心切，那么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黎星嘉手上，不是吗？
都怪你们——李副总瞟了眼律师和助理，心想怎么没早提醒我，在黎星嘉那份合同上加一条竞业协议呢？
“李副总？”黎星嘉催促，“您不是说解约合同都准备好了吗，拿来给我看看吧。”
李副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终于是有些不情愿的、慢慢移开了压在解约合同上的手，将合同推了过去。
律师看出来他是不满了，但是律师也很委屈。
不是你自己让我尽量公正点，以免对方犹豫着不愿意解约吗？
怎么又不爽了呢？
啧，打工人就是难做。
“其他没什么问题了。”
黎星嘉看过合同，又知道父母已经看过、也给第三方评估过，这份合同里没有坑，便对李副总道：“那我现在就签了吧。”
李副总笑吟吟地给他递笔，并有些意有所指地说：“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留在公司？”
“个人运营那边，虽然冷清了点，但是也不是不能壮大的，以你的才能，如果留下来，也许能有更好的发展呢。”
他循循善诱。
黎星嘉只是笑笑，完全没再停顿一秒地拧开笔盖，在合同上一页页地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