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诀眼底露出淡光，垂眸看了眼地上，她面前堆着到她膝盖高的厚厚信堆，最上方的日期——三日前？凤诀心中“嗯”了声，挑眉，先将信收进储物戒中，她勾勾手指，将灵心从鼓包中引出来放进玉匣中，又取出镶宝石嵌宝玉的首饰，佩戴在脖颈手腕。
换法衣，着朱袍。
粉唇咬金钗，素手盘乌发。
直到收拾妥当，周围的躁动几乎压制不住，凤诀表情仍然淡定地取出一盒胭脂。
——她瞥了眼对面吭哧吭哧吸灵气的小珠子，打开胭脂盒，手指蘸了一抹红按在唇上，红浆在雪白的指尖溢开，顺着轻柔的力度晕染。
粉色的唇瞬间染上鲜红，仿若雨后的茱果只等人采撷，可惜她期盼之人竟然三天没有来过……说起来，她与03上次交谈，似乎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凤诀垂眸，掩去眼底黯淡，俯身将指尖残留的颜色一左一右点在珠子上，满足地一笑，低声说：“这次你也陪我一起吗？”
珠子没有开口，但凤诀似乎知道她的答案似的，取下腰间金丝袋中的玉珠，将银灿灿的珠子放进去。
凤诀起身，平静地说：“走吧。”
学宫外，玄龟张开嘴巴，对着天上的雷云无声怒吼，它盘旋着落地，匍匐在大地上。
天空上，沉沉的云几乎压到人的头顶，在凤诀走出闻道秘境那刻，空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藏着天道威压与震慑的闪电光芒浓郁得发黑，雷霆万钧，像一头凶狠的野兽对着地上弱小的人类发出怒吼。
凤诀仰起头，黑色的眼眸望着蓄势待发的雷劫，她长长的黑发被风吹起，裙袍猎猎。
闻道学宫的结界在雷云出现时已经解除，闻道学宫学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远处的山上，翘首眺望。
“谁突破了？”
“看雷劫的方向，是闻道秘境，今年的考核还未开始，能入闻道秘境的除了望山峰，就是——明炎学馆的凤宫主！”
“凤宫主啊……”
众人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一人道：“明炎学馆月月考核，以武练心，说起来凤宫主在每月的考核中从未输过，次次入秘境，合该她突破！”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明炎学馆不似其他学馆授道温和，除却演武场对阵便是火焰阵演练，火焰阵闯出的头名才能进入闻道秘境修炼。
其中，演武场中的弟子俱是两场大比和先前闻道学宫夫子收留而来的天之骄子，谁都不想输，即便点到为止对阵间也带着凶性。
而火焰阵更加凶险，变化多端，机关层出不穷，若是在其中不慎失利很可能被火焰阵冲击重伤，若是留出时间休养，那么就要保证之后的对阵胜利次数在学馆前十名内，否则就会失去进入火焰阵的资格，遑论去争闻道秘境的进入资格，这种落差极其考验心态。
如此高强度的对战和生死之间的较量，一段时间下来，明炎学馆的众学子身上沾满斗气，但明炎学馆的学子心里也苦，凤诀此人强得可怕，极品火灵根的她仿佛火焰阵的宠儿，或者说她分明就是火焰的宠儿！她功法霸道，又十分爱战，真如一只浴血的凤凰，硬生生将这群天之骄子打服气。
无法从凤诀手下抢到闻道秘境的名额令其他修士心中焦急，干脆另辟蹊径，直接退出明炎学馆转投其他学馆，等待年度考核大比。
自这批新学子进入闻道学宫，学宫中渐渐又多了新的共识：明炎学馆和望山峰的闻道秘境钥匙公认的难抢。
前者有逢战必胜的凤诀，后者则是当初选学馆时因松夫子是妖修，道法不同大家不约而同放弃，现在再想为了闻道秘境的钥匙去望山峰问道，松童子也不收了。
它已经有了非常合适的弟子。
即便有夫子以火岩蛟为学子契约灵兽为由让它重新遴选弟子，但松童子就如山上磐石，不动如本体，就是不改。
如此一来，闻道学宫十枚秘境钥匙，一枚定死在火岩蛟手中，另一枚谁都抢不过火岩蛟的主人，如此实力和气运，叫人不得不服。
“凤宫主突破了！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跟她对阵了！”明炎学馆坚持至今的金丹期的修士普天同庆，恨不得潸然泪下，喜气洋洋又矜持地冲没有被派去五洲的元婴期修士拱手，“不是我们不想跟凤宫主较量，凤宫主真是一位极好的对手，我们真是羡慕几位师兄师姐，以后日日能跟这般好的对手对阵啊！”
几名元婴期修士脸色有点青，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也祝你们早日突破，大家有福同享。”
金丹期修士们：“好好好，一定一定！哈哈哈！”
“……”
薛梦桃望着“和睦有爱”的明炎学馆众人，笑起来，对思仪说：“师父，这几日前去五洲的修士陆续回学宫，双双妹妹这几日在船坞等候系前辈归来。”
思仪目不转睛地望着雷云，点了下头，心中有些遗憾：可惜系道友现在不在此处。
船坞。
秋双双站在山顶上，踮着脚看那遮天蔽日的雷云，嘴里不断吸气，“好恐怖啊……”真不愧是她师娘，连雷劫都比其他人的厉害！
天地完全黑下来，只有惊雷咆哮，雷鸣阵阵，天空变成一只凶悍的巨兽，巡视着大地，欲将推翻它统治的蝼蚁碾做灰尘。
“轰隆！”
天雷如塌陷的苍穹坠落，撼天震地的落下，被雷包围的天地间，突然出现一声清越的锵鸣，一只金红色的火凤跃然腾空，包裹着眉目坚定的女人。
长鞭呼啸，掀起千重火浪扑向雷劫，凤诀不必不让，身驭凤鸟同雷云相撞。
“轰！！”
巨大的嗡鸣掀天斡地，雷劫怒吼着，又讪讪离去。
秋双双有些腿软地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又怂又惊叹地望着空中御火的女人。
“师娘……太厉害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快看师娘的英姿！”她仗着雷声统御大地，没有遮掩地大声赞叹，这时立在她身后的水龙吟忽然化作龙身虚像，向着天空外飞去。
“欸？”秋双双惊讶地回头，看到一只大船急速飞来，船身甲板上女子迎风而立，清澈的眼眸紧紧望着远方。
“是凤诀。”03说。
“凤宫主突破了？”祝施雨说。
“嗯。”03点头，道，“劳烦你停船，我先走一步。”
“好。”祝施雨点头，望着03跃起，踩在飞来的水龙吟脑袋上，点了下，踩着它长长的身子往前跑，水龙吟扭过头来追着她飞，没想到又被踩了下脑袋。
水龙吟：？
“师父！”秋双双看到03，连忙跳起来，挥舞手臂，“凤宫主现在突破！”
看到了，很急。
03向着秋双双丢出一枚储物芥，喊道，“你娘亲让我给你带的东西。”秋双双连忙将荷包接在手中，跳起来抓住水龙吟的爪子，爬到水龙吟背上。
水龙吟载着两人呼啸着冲向山林。
“这是第几道天雷？”03问水龙吟。
水龙吟说：“第八，马上结束。”
“不，凤诀会修成大圆满，十二道天雷。”03说，“她很厉害。”
水龙吟：“哦。”
“我的持有者也突破了，打吗？”
03眼睛直勾勾盯着凤诀，说：“我在秋水阁和他们打了打，你的持有者化神后期，我打起来有点吃力。”
水龙吟说：“你输了。”
“我没赢。”03说，“我过段时间再跟你打，会打服你的。”
“我等着。”水龙吟满意地说，将03放在距离雷劫最近处的山崖上。
03落地，隔着乌黑的雷云望向凤诀。
一道雷劫刚刚散去，凤诀低头掸去衣袖上的灰痕，似有所觉地抬眸。
她站的山头早已被雷云劈平，焦黑间，唯有她是唯一的色彩。03垂眸，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短暂地对视。
“啪。”
火红的鞭子晃了晃，甩在地上，落下几朵火焰，凤诀勾起嘴角，望向依然黑沉的天空。
来吧。
与你再玩
一会儿。
“轰隆！”
十二道雷劫震云霄，承托山海的玄龟缩身在龟壳中，微微颤抖。它背上的山川湖泊也在雷云的压迫下恐惧地抖动。
雷劫之外的修士们心神震颤，看着那一道比一道恐怖的雷柱，心神颤动。
“早已听说凤宫主每逢突破便是大圆满，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大圆满雷劫的威力，真是天妒英才，好生恐怖！”有修士喃喃，身旁同伴认同地点头。
另一座山峰上站着两人，师迎月叹了口气，对同伴道，“我也要考虑其他道馆了。”先前她比凤诀高一个小等级，虽不在演武场上与她争斗，但火焰阵总是被她压制一头，如今凤诀突破元婴，还是大圆满元婴，想要从她手中抢到闻道秘境的钥匙难上加难。
“好。”红莲宗圣子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莫要执拗，放弃并不可怕。”
师迎月点头，转身离去。
十二道雷劫劈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最后一道雷劫散去时，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浴血的女子身上。
小小的人形在识海中闭眼酣睡，凤诀弯起嘴角，望了一眼远处的山，盘腿而坐。
天道降下灵露，恭贺成功突破的修士，凤诀身边被天雷劈成焦土的土地长出繁花秀草，拱卫着她，等凤诀将灵露尽数吸收，体内灵力已稳固后才睁开眼睛。她眼里露出一抹桀骜，骄傲地起身望去。
蓝天之下，高山之上，她一身红衣法袍早被天雷劈碎，金玉散落，一整只凤凰展翅的图案烧得一半金灿，一半焦黑，内里雪白的里衣染上雷与火的硝烟之气，弥散在她依然挺拔的脊梁之间。
“恭贺宫主晋升元婴！”思仪激动地喊道。进入闻道学宫以来，凤诀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怎能不为凤诀开心，只问世间这突破速度，还有谁相比！
思仪欣喜若狂，余光望到另一座山巅上的青衣女子，顿了下，笑意更深。
好吧，这个算不得。
山林各处响起恭贺之声，凤诀笑了笑，抬手向闻道学宫一众方向拱手。她足尖轻点，从繁花锦簇中飞到只站着一个人的山头，却也不看03。
她将长发挽到胸前，又理了理衣襟，用平静温柔的声音说：“你回来了。”
是凤诀的声音。
03
心跳如擂鼓，盯着凤诀看，很想冒出花花，可惜凤诀不许她在外人面前冒表情包，03遗憾地挥出一道灵力，让灵力虚像拼成花花，环绕在凤诀身边。
凤诀嗤笑，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白色花朵图案，轻声问：“此次入世，感觉如何？”
感觉？
03望着凤诀的脸庞，她嘴角残留着红痕，不知是血痕还是残留的胭脂，03很想伸手替她擦去。
明明每个夜晚都会回到数据球球中看一眼凤诀，可她们真的很久没有说话了，03望着凤诀生动的眉眼，神情一动，笑着说，“见到了很多人。”
凤诀点头，顿了下，偏头看向03，“嗯。”
“和许多人说过话。”
“看到这个世界许多景色。”
03慢慢地说：“天高日远，烟云清明；星月皎洁，明河在天；人间星移斗转，美景繁盛，不管这个世界还是其他世界，我看过很多，也喜欢看；看到的人也是，人类总是被悲欢喜怒包裹，跟我所知的一样，也有些不一样。”
凤诀挑了挑眉，正想问03哪里不一样时，却见她忽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束花，很大的一束，姹紫嫣红，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花儿都被她采来一朵，包裹在锦绣绸缎中，花枝用缎带扎紧，打了一个十分03的蝴蝶结。
03将花束捧给凤诀，笑着说：“不过，这些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凤诀被繁花包围，抬手捧住其中一朵淡粉色的花儿低头轻嗅，听到03的话口中发出疑惑的声音，未曾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