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跳下台阶，忽然转身，抱住凤诀。凤诀吓了一跳，手搭在她肩上，问：“做什么？”
“请凤诀不要伤心，如果很伤心，就抱着我哭吧。”03说。
得知残魂真实身份时，凤诀情不自禁落泪，现在心情仍然黯淡，但被03安慰，她突然不想哭了。凤诀嗤笑，抬头看了眼天空，道：“自从二轮大比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双龙秘境。”
03懂了，拍了拍手，向凤诀展开。
一对金色的小鸟从她掌心飞出，啄了啄假想中的谷粒后，扇着翅膀飞起来，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组成一道金色的大门，向着尊贵的客人打开。
03抬手，热情礼貌地说：“凤诀，请进。”
凤诀好笑地拍向她的手，反拉着她一起跨入大门。
眼前景色变幻，纷纷扬扬的花雨落下，是此间主人特意为贵客准备的欢
迎仪式。
凤诀挑了下眉，发现03开门的地方是芙蓉城。
正是芙蓉开放的时节，芙蓉城如坐落在云中的城，花云似锦，来此的美人更胜花娇。凤诀温声说：“且带我去个开阔的地方吧，我想坐着休息一下。”
03点头，迅速拉开地图面板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凤诀张开手臂。
想要休息的凤诀可以不要走路，统来抱着你去吧！
凤诀挑挑眉，故意往后退后两步。03歪头，头顶冒出问号。
香喷喷，热乎乎的03，不想抱一抱吗？
“站好。”凤诀说。
03立正，手臂仍然展开，笑着看着凤诀跨步，跃起。红色的长裙如火焰般在花雨中落下，黑色的长发扬起，明亮的眼眸顷刻靠近。03接住凤诀，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个圈。
“沉不沉？”凤诀笑问。
一点也不，真是太轻松啦！
03开开心心地抱着凤诀，飞到城中最高处的望蓉亭。
凤诀落地，向外看去，只见城中秀美的楼阁近在脚下，花红柳绿错落有致，更远处绿意连绵。03从储物戒中取出煮茶的用具摆在石桌上。
“当初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亭中。”凤诀忽然道。
是的是的。
“望山亭。”03说，“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栖凰峰的正殿中。”
凤诀莞尔，在桌边坐下。
“你这个能见人的小系统。”她低声说，看着小炉中燃烧的火，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她多想与03在亭中谈风论月，说些与世无争的闲话消磨时光，可怎能。
怎能！
“咕噜。”
炉上热水滚开，凤诀盯着冒热气的茶壶，对03说：“03，你经历过许多任务，对现在发生的事应当有数，我想整理一番，你只听我说便是。”
03点头，洗耳恭听。
凤诀手掌按在桌上，理了理思绪，她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当年九天教之战，正道损失惨重，存活下来的修士，如思姨娘同样重伤在身，仙缘难续。”
“当时击杀仉烨，天道论功行赏，降下功德，西乐洲的残魂剥离那不知名的黑魂后的神魂有功德护体，认出凤凰神像，声音与景师叔一模一样，他才
是真正的景师叔！”
“被镇压在闻道学宫的三片残魂同样有功德护体，加上沦落在北疆不知去向的最后一片残魂——”凤诀一顿，眼神冰冷，冷漠道，“仉烨当年身死，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以神魂夺舍景师叔，将他的神魂打散，用魔修的魂魄掩饰寄生，声称这才是仉烨的神魂！”
03点点头，端下茶壶洗茶，泡茶。
凤诀盯着她不疾不徐的动作，继续道：“若是我今日没有发现，亲眼见到真正的景师叔死在面前……”
风从亭中过，正是初秋，凤诀却感到一阵冷意，她手指在桌上点点，竭力将思绪拉回正事上，不让自己分心。
事情不止如此。
“这件事尚有许多可疑之处，仉烨在位时，招揽魔修，放任以烧杀抢掠为乐趣的修士在五洲横行霸道，许多秘籍心法被付之一炬，以前还以为是九天教作恶多端，现在想来根本是仉烨故意为之！”
他竟是早已算准九天教会被清缴，他会死——不，凤诀瞳孔一缩，甚至怀疑仉烨当年故意送死。提前算计，步步为营，早已设计好了一切。
只是没想到他暴露的时间如此之早，世间仍有当年一战后存活的修士，记得天降功德，记得魂修之事。
“若是再晚千年……”凤诀望向西方。
不必千年，再晚几百年。
她从未听过功德之事，若他年天慧法师坐化轮回，佛子迟迟不归，这世间又有谁能辨认“仉烨”护身的金光是功德？
03抬头看着凤诀思考的脸庞，头顶冒出粉红色的泡泡，端着泡好的热茶放在凤诀面前。凤诀低声道了声谢，目光落在亭外一棵槐树上。
槐枝茂密，槐叶复叶似羽。
凤诀看着被风摇晃的槐树，轻声说：“但是他为何如此心急？”
03捧起茶杯吹吹，手指轻轻点了下杯底，原本热气腾腾的茶水瞬间变冰，浮起大块冰块。她心虚地吹了吹冰，咕咚咕咚。
冷茶也好喝。
当她放下茶杯，见凤诀视线散开，似乎出了神。03歪了下头，笑着说：“凤诀，醒醒。”
凤诀回神，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茶汤穿过喉肠落入腹中，先苦后甜，茶水中的灵气发挥妙用，叫人神清气爽，神智清明。凤诀温柔地
对03说：“真不错。”
被夸奖了。
03弯弯眼睛，说，“请凤诀继续。”
凤诀捧着03煮的茶，缓声说：“我和你进闻道学宫时，景——夺舍了师叔的仉烨说他命不久矣，如此想来，不是他命不久矣，而是师叔的身体在当年如我母亲一般重疾在身，他用师叔的身体修炼至渡劫已到尽头，再难登天，所以，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那么，他想做什么呢？”
她望向03，03温声说：“这个身体不好用，那就只能再换一个了。”
“没错。”凤诀冷笑，起身，走到亭边，低头看着芙蓉城，冷声说，“残魂攻击时雷光滔天，仉烨是雷灵根，他想要一个完美的，能够叫他掌控，且能助他飞升的身体，这个人，会是谁呢？”
03抬手，面板上浮现一本书的名字。
书皮上白衣男子指剑，对长天。
极品雷灵根。
薛不凡。
凤诀说：“裘师姐在西乐洲遇到残魂后为何没有被夺舍？因为散落五洲的残魂根本没有夺舍的能力！但被黑魂渗透的残魂跟在薛不凡身边，为他修复灵根，给他提供灵物，必要时候还能帮他充当打手，最后等他长成，再被夺舍，好一番精心策划！”
她拊掌，冷笑连连。
“难不成五洲大比，都是他为了将薛不凡带到身边培养的设计？”凤诀低声说，只觉心中尚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何魔修要将连山派追杀殆尽？想让薛不凡亲友尽失乱他心防好夺舍？
仉烨又是如何操控的魔修？
闻道学宫中，有谁是他的帮手？
或者，五洲之中，又有多少门派早已被他拿捏？
凤诀身上一阵冷意，望向03。
03弯起嘴角，说：“凤诀，你是一个厉害的凤诀，我认可你的分析。”
“虽然这里面或许还有许多我们不曾得知的事情，但并不重要，我们要记得一件事。”03说，“仉烨是我们的目标，只要杀了他，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这岂是容易的事。
凤诀走到03身边，让她举起手指，给她一根一根掰着数。
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凤诀一想，将03的左手按下去，让她看着竖起来的五
根手指。03笑眯眯地把拇指按倒，只剩下四根手指，笑着说：“凤诀已经元婴了，很快就会化神。”
她又把食指放下去，“化神有了，炼虚不是很快吗？”
凤诀生怕她说什么“炼虚很快，所以合体”这种混账话，干脆捧住她的脸，揉了揉，嘀咕道，“大敌当前，我没有跟你玩笑。之前你跟我说为什么我不想变成小系统，现在我倒是恨不得变成小系统，吞成千上百个灵心，一剑扫平魔域。”
她叹了口气。
03抬手，将凤诀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腿上，她抱着凤诀，两个人一起望向城外。
“不必担忧，凤诀。你忧心修为，仉烨也在等，他要等薛不凡成长，如今薛不凡修为比你还要低微，我们还有时间。”
凤诀向后靠在03怀中，身后人的温度透过法衣，源源不断传来，她抓着03的手，和她十指相牵，仰头盯着头顶的梁。
“嗯，所以回去闻道学宫，我们假装无事发生，一如既往地应对仉烨，我只求他未在师叔的残魂身上设下手段，提前发现不对之处。”凤诀担忧地说。
03小声地说：“那我们就撒谎。”
“没关系的凤诀，如果被他发现，那我就把你装进背包中逃跑，有我在，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凤诀忍俊不禁，回头，看了一眼03。
03露出笑容，是她过去一年思念的，相逢后日日所见的温和的，天真的，纯粹的笑容。03的眼底永远都是这般清澈，她曾望过星河灿烂，见过高山巍峨，大江东流，她有无数世界可以前往，无数世界可以离开，可她终究选择为她停留，在她希望时给她微笑，给她陪伴。
纵使前路漫漫无涯，高山巍峨难攀缘，有她一句“我在”，压在凤诀心头的乌云便轻飘飘地散去。
是啊，她有什么好怕。
不过是一个死过又活过的老不死，她还要和03一起看大江东流，看山川夏披荫冬沐雪，看星河流转，月明日灿。
去山间和灵兽嬉戏，教她写字作画，她们还有很多未曾做过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等解决了仉烨，我们就结契吧。”凤诀抵住03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03头顶冒出惊叹号，“蹬蹬蹬”响个不停，嘴唇张
了张，说：“好，好的。”
但是！
“求婚这种事，在我的计划中，是我主动的！”03惆怅地说，“我都没有准备戒指呢。”
戒指？
凤诀有些疑惑地抬起手，她的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戴着不同材质的储物戒。
“作为辅导人类的系统，我们许多习惯模仿人类，在科学世界，人类会在求婚时送出戒指，我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约定仪式。”03抓住凤诀的手指，在她无名指的指节上亲了亲，笑道，“请把这里留给我，我会为你准备结婚戒指的，戴上后，我们就属于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