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一开始只是他们的猜测,可这一刻……所有人沉默了。
何星煦望着母亲眼圈泛红,当初那件血衣……也许就是她为了救他不得不做出的最后努力。
都说母子连心,是不是当初母亲预感到不对,所以才不得不用自己的血启动阵法,送他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阵法启动后,连她自己一起被送走了。
何星煦朝霍丹姝走去,后者反而很平静,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她相信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带着她最大期待与爱意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就这么被害死?
酆渊站在柱子前,看着上面眼熟的纹路。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酆氏一族和霍恩家族并称为两大神秘家族。
只是对外都不知道两个族落为什么会神秘。
酆渊也是成为陛下后,才知道酆氏最大的秘密,以及那个神秘的禁术。
他因为兽身不稳,很少外出,更不要说来到霍恩家族的族地。
可此刻近距离瞧着这根柱子,上面繁复的纹路,其中一段,很眼熟,正是他使用禁术时出现的黑色纹路。
但他又不确定只是相似,还是同一个。
何星煦是见过酆渊使用禁术,这时候看着这些眼熟的纹路,心脏突然疯狂跳动起来,不知为何,他莫名有种预感。
酆渊同样就这么盯着这根柱子。
两人奇怪的举动让羿元帅三人疑惑看过来:“怎么了?”两人怎么突然盯着这柱子不动了?
何星煦抬起手指着柱子上其中一段:“父亲,你觉得这些眼熟吗?”
羿元帅去看,一开始没太注意,他虽然见过云纹,但当时看到的是黑色云纹,也是真实场景,完全没和这些纯白色的纹路想到一起。
毕竟云纹大多都差不多,可被阿煦这么一提醒,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陛下……”
想到只有每一任帝国陛下才能知晓的禁术秘密,羿元帅意识到为什么阿煦会这么问。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禁术,历任帝国陛下这么严防死守这个禁术,很可能……这其中牵扯到一桩很大的秘密。
足够颠覆整个帝国,才让每一任陛下都守口如瓶。
按理说陛下应该也知道的,只是老陛下当年因为帝后的死,早就处于发疯状态,后来也只在清醒的时候告诉陛下这个禁术就殉情了。
一个几乎灭族,一个不得好死。
羿元帅倒吸一口气,帝国几千年来唯二存在的古老神秘族落,竟是没有一个是好下场。
霍恩家族从不出族地,甚少踏足首星,是不是并不是不想踏足,而是两个家族当年约定好的?
五十年前霍恩家族灭族,背后的人肯定是想找到什么,最后却无功而返。
不是他们没能撬开霍恩家族的口,而是他们也不知道,不清楚他们这一族与首星酆氏陛下这一脉的牵扯。
这一刻,在场的五人望着这根柱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酆渊暗绿色的瞳仁深邃到几乎是墨色的程度:“我们需要找到两个家族守着的这个秘密。”
否则,一旦被别人提前找到,对整个帝国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危机。
他如今还是帝国陛下,那么他就要护住他的子民。
羿元帅表情同样凝重:“陛下,我们需要做什么。”陛下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想到办法。
酆渊看向此刻已经恢复平静的霍丹姝:“当年霍恩家族出事后,夫人带着胞弟前往首星,她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但出于保护霍恩的目的,霍丹姝当年即使知道一些家族被灭的原因,却也装作不知道,怕他送死。
直到何星煦出生后,她带着两人来祭祀,应该是想告诉霍恩关于家族的一些事,只是没想到,刚好遇到博林侯爵想害死他们嫁祸布斯老庄主。
不得已之下,霍丹姝只能启动自己知道的活下去的方式放手一搏。
兴许霍丹姝知道霍恩的血脉能护着他不死,所以她当时只救下何星煦,亦或者,她当时的能力只能救一人。
酆渊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在场的人表情都很凝重。
就看着酆渊抬起手摸着这根柱子:“也许,五十年前那些对霍恩家族下手的人猜错了,想要找到霍恩家族的秘密不单单只有霍恩一族,而是两个族落。”
否则,酆氏的禁术不可能会出现在霍恩家族的族地祭祀台上。
羿元帅脸色变了:“陛下,你想做什么?”
他上前将夫人和孩子拉到身后,皱眉,即使陛下说得对,可他怎么舍得刚找到他们母子就拿他们来赌?
何星煦明白羿元帅的担心,但同样的,他也理解酆渊:“父亲……”
霍丹姝也主动攥住羿元帅的手臂:“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到底我们这一族有什么秘密,能让想要抢夺的人不惜屠戮我整个霍恩家族。”
羿元帅内心天人交战,责任和感情折磨着他,最终理智终于还是让他颓败垮下肩膀。
他的确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整个帝国这么多公民陷入危险。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面对吧。
不久后,霍恩、霍丹姝、何星煦以及酆渊四个人,站在祭台柱子四个方位。
他们身后各自蔓延开一个方位的纹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旁边羿元帅看着这一幕,紧抿着唇,却最终还是没阻止。
四人做好准备,毫不迟疑抬起手掌,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流出。
四人将手掌按在柱子上。
血顺着柱子流下来,最后到了柱子最低端,随即如同有生命一般,朝四个方位蔓延开。
羿元帅站在那里,即使想过这个办法可能会成功,可下一刻,真的看到血液浇灌下去四个方位,不久后同时亮起。
最后形成一个诡异的方阵,地面竟是开始自己挪动起来。
不仅如此,那个经历过两次轰炸依然稳如泰山的柱子,上面繁复的纹路竟是如同机关般开始自行排列。
咔咔的响动,在四周响起。
在场的五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久久回不过神,直到柱子最后排列到一个方位后,开始慢慢晃动地面,竟是分成好几部分,往四个方位挪开,最终露出一个空间。
里面放着一个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箱子。
望着这个被藏得这么严的箱子,真的找到了,在场所有人却谁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只是这么一个箱子,竟是让两族守了这么多年,甚至其中一个族落几乎灭族,另外一个也差不多没了。
羿元帅不知何时走过来,心情同样复杂。
他先给夫人母子上药,这才是霍恩,最后才把药递给陛下。
酆渊平静看了羿元帅一眼,感受到对方的怨念,但显然还是给他药,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
酆渊接过来,道了谢。
羿元帅又心虚了,他是不是对陛下太过分了?可万一刚刚失败,万一再出现什么状况,他这一把老骨头是真的受不住再来三十年。
好在,结果是好的。
羿元帅对于霍恩家族的秘密丝毫没感觉,就是因为这个,害人匪浅。
偏偏这是属于夫人和小舅子全族保护着的。
羿元帅和酆渊都没动。
何星煦也没动,这是霍恩家族的东西,母亲和小舅舅等这一天应该很久了。
霍丹姝此刻望着这个箱子,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即使再不甘,可他们一族为了守护这个东西没了,那么……如今这个责任到了她和霍恩的身上。
她抬起手,只是碰触到箱子的瞬间。
箱子四周不知是不是设置了什么,几乎有金色的纹路闪了一下,却在接触到霍丹姝掌心残留的血脉时顷刻间消失。
即使如此,霍丹姝依然像是全身被震慑到,脑袋突如其来开始疼了起来。
这种几乎四肢百骸蔓延着的刻骨疼痛让她蹲下身,抱住了头。
“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羿元帅冲过去,脸刷的就白了。
何星煦他们也吓得不轻。
后悔为什么要让对方第一个去拿,可谁能想到自己族的东西对自己人还出手?
但很快霍丹姝不再痛苦,她低垂着头,等疼痛消失,她再抬起头时,眼里都是泪水,可再看向羿元帅、何星煦、霍恩的时候,带着浓烈而又复杂的感情。
这种是在不久前从未看到的,虽然霍丹姝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认可了羿元帅三个家人。
可炽烈的感情却也未曾真正存在,但这一刻……三人同时意识到不一样。
羿元帅最先发现夫人的不同,抖着手,想问出声,却又害怕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夫、夫人……”
霍恩夫人抬起手忍不住摸着羿元帅眼角的皱纹,没忍住滚落下泪水:“你怎么这么老了?”
羿元帅一直紧盯着夫人的眼下一刻迸射出惊人的光彩,喜悦来得这么快,让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一把把人搂住:“丹姝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是不是想起我了?”
霍恩夫人连连点头:“对,我都记起来了……”
羿元帅太高兴,没忍住又捧着夫人的脸,出其不意就要在脑门上激动亲一口,被下意识预感到什么的霍恩夫人一把推开,握住近在咫尺何星煦的手。
“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霍恩夫人直接起身,越过被推到在那里的羿元帅身上,上前抱住何星煦。
她记忆里这个孩子还是襁褓里的模样,会咧着嘴朝她笑,每次看到亮闪闪的金色,都会追随着,眼底亮闪闪的,如同星光落入瞳仁里。
黑溜溜的双眼瞳仁又大又黑,白嫩软乎乎的脸笑起来能让人一颗心都融化。
霍恩夫人望着这个完全像她预想中长成的模样,却又无法抑制没有陪同孩子长大。
从幼年到少年,最后长成如今挺拔如松的模样。
何星煦眼底也带着泪:“母亲……”声音哽咽,却又眸底带笑。
旁边霍恩没忍住快速抹了一把眼,仿佛过去这么多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很自然喊了声:“姐。”
霍恩夫人抬起手拍了拍霍恩的肩膀,因为改变不大,姐弟两个完全没有隔阂感。
羿元帅没想到夫人刚记起来,没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反而是一个撒手没。
他爬起来,怨念瞅着,可怜巴巴的。
霍恩夫人睨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把年纪不要脸,她还要脸。
羿元帅终于接收到夫人的警告,从善如流转移话题:“夫人,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