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沉睡 第29章

“擦擦?”

怀里的风衣动弹了两下,季回缓缓起身,慢吞吞坐回副驾,他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景樾没再问第二遍,他抽了几张纸巾,借着昏暗的灯光,慢条斯理擦拭起手指。

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指缝中泥泞不堪,掌心张开,半个手掌都泛着水光。

擦了几下,他终于发现不对劲。

纸巾上沾着些血丝。

他看向还在缩着头装鹌鹑的季回,问:“我刚才弄疼你了吗?出血了。”

季回摇摇头,闷声闷气道:“是那天我自己弄的……”

“擦药了吗?”

季回继续摇头。

“我看看——”

“景师兄。”季回打断他的话,嗓音轻颤,“我……我先回去了。”

景樾缄默片刻,最后还是按下开锁键。

季回如释重负,他打开车门,沿着高高的车座溜了下去。

那件定制的加长款风衣还紧紧裹在身上,衣角全都拖在地面。

人逃得也快,像只兔子,三两步就跑进公寓。

这是季回自安装假肢以来头一次跑出这样的速度,如果他的复健医生看见,一定会不满地皱起眉头。

但他已经顾不上考虑假肢。

刚才那件事带给他的撼动远远超过了他的恐惧,他破天荒地没有掏出手机检查房门,就这么直接开锁进屋。

逃到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季回渐渐冷静下来,他后退一步,轻轻靠在门板上,双眼呆滞地盯着鞋尖。

其实刚开始,代素就已经完全失效,脱离了景樾的信息素压制,他很快便清醒过来,但他不敢抬头,只能任由景樾动作。

清醒状态下,每一次动作带来更清晰更强烈的感觉,景樾却说这是对他的惩罚……

棉质底裤正紧紧贴在身上,湿漉漉地十分不舒服,季回拽了拽肥大的裤腿,黏腻的触感暂时消失。

他迈动脚步,准备去浴室洗个澡,后背刚与门板分离,外面便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透过猫眼看去,是景樾。

季回想了想,将门开了条缝,把风衣从门缝里递出去。

景樾心里一梗。

不管是那笔突然蹦出来的转账,还是现在往外递衣服的举动,都让他怀疑季回现在的脑袋是不是不如以前好用了。

他一手接过风衣,一手把拎着的塑料袋塞进去。

季回没想到会有东西递进来,他没抓住,袋子“啪嗒”掉在地上。

他连忙拾起来,里头是两管药膏和一包棉签。

“需要我帮忙吗?”

门缝开得窄,景樾只露一只眼睛,像那些恐怖片里惯用的拍摄手法,从季回的角度看去阴森森地。

“不用。”季回拒绝,“我自己可以,谢谢景师兄。”

“好,今天晚上涂一次就可以,明天上午十点,楼下等你。”

景樾后退一步,“季回,今天的事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逼得紧了又要把他删掉,然后重新缩回那个壳子里。

景樾多骄傲啊,他可以主动,他也已经朝着季回走出了九十九步,但这最后一步必须要由季回迈出,他会等季回想清楚,等季回主动道歉,等季回回头求他。

这是原则问题。

他有的是办法让季回妥协,现在他愿意给季回一些时间和一个机会。

离开前,景樾又把放在门外的垃圾捎了下去。

季回锁好房门,拆开袋子看了眼。

是他之前用过的一款药膏,换了新包装,每支剂量也变得小了些。

没想到景樾还记得。

他搬了自己的塑料凳,坐在浴室等了会儿,确定景樾不会再回来敲门,才脱去衣服和假肢,打开淋浴头。

身体的疲惫在不断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与景樾的关系。

先是易感期阴差阳错的吻,紧接着是发情期的一通电话,他跟景樾之间就像拴着一条皮筋,每当他想远离时,都会被巨大的弹力拉回原地。

而就在他以为景樾要因为那个电话跟他翻脸时,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跟景樾结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五年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让他觉得是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了,就如刚才的亲密接触,景樾的吻,景樾的碰触,都是假象。

于是他很快否定自己,他更希望那只是景樾的故意捉弄,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释放欲望的玩具,或者逼他说一些话以此来嘲笑。

就该这样的,他们的关系就该止步于此才对。

但景樾的吻太温柔了,五年前的每一个吻亦是如此。

季回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让热水落在脸上。

常用的思考方式今天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从窒息感中狼狈逃出,喘着气弯下腰,双臂抱着大腿,瘦削的身子折叠着,用后背接下密集的水流。

冲了会儿,他倏地起身,拿过洗漱台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哈喽,季回!”意佩接得很快,她感叹道:“好难得啊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等会儿,你在洗澡吗?”

季回抬手把淋浴头关了,有些不好意思,“太着急,忘记了。”

“这么着急?”意佩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回又不敢说话了。

脑子一热就把电话拨了出去,其实他还没想好怎么问这件事,或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季回?”意佩在催促。

季回没法,把话题迂回到别处,向意佩打听道:“上次你说处女座跟水瓶座不合适,那处女座和狮子座合不合适?”

电话那头一顿,响起意佩的标志性尖叫,“你在想什么啊!我们都是omega啊!我以后可是要找个威猛高大alpha的!”

季回心不在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意佩声音一秒变正常:“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季回否认。

意佩哼哼两声:“不信,你肯定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对方跟我一样,也是个处女座。”

季回正踌躇着,便听见意佩那边“啪嗒啪嗒”按动圆珠笔的响动。

“说说吧,那个处女座是谁啊?八月二十七号生日那个?”

季回脑袋一懵,八月二十七是景樾的生日,但他应该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迟疑道:“我跟你说过吗”

“对呀。”意佩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你忘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想知道自己什么星座,但问了我两个日期,一个是你的生日,另一个就是八月二十七。”

季回有些诧异,怎么连这个都能猜到。

意佩语气变得臭屁:“我们处女座就是这么细节,话说,八月二十七到底是谁啊?”

在意佩口中,八月二十七俨然已经成了景樾的另一个代名词。

“一个朋友。”季回回答。

“哦~”意佩了然,“前男友是吧。”

季回:“……”

意佩开始分析:“其实两个星座还是挺搭的,狮子座的自信和热烈会吸引处女座,处女座的细致与沉稳会让狮子座产生好感,感性与理性的极致碰撞,你看,我们俩不就是好朋友嘛。”

感性与理性……景樾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但处女座性格拧巴,自我拉扯,面上不显,实则偷偷在心里推敲细节,嘴硬毒舌,不喜欢失控,一旦失控必定疯狂,疯狂的方向取决于对你的态度,没那么重要会直接丢掉,还得回头狠狠踩两脚,再吐两口唾沫,重要的话,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掌控。”

最后她给出总结:“如果有条件还是换一个吧。”

季回回忆起与景樾相处的片段,应该没有意佩说的那么不堪。

“我觉得他不像那样的人。”

意佩十分肯定:“他就是那种人,我也是处女座,我最了解。”

季回趁机问:“意佩,如果你恨一个人,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意佩理直气壮道:“把他杀了。”

直白的表达瞬间把这通电话变成了什么普法栏目。

季回只得换了一种问法:“那如果……爱一个人呢?”

“爱一个人啊。”全是纸上谈兵没有半点经验的人霎时词穷,“完蛋,我也没爱过什么人……”

季回开始焦虑起来,他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那你会跟一个恨之入骨的人亲热吗?”

意佩又是一声尖叫:“我疯了?要我跟一个我恨的人亲热,一刀捅死我算了!等会儿——”

她对细节的敏锐度又占据上风,“你跟八月二十七做什么了?”

“……”季回语气变得羞赧,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他主动亲我,还碰了我……”

意佩连呼吸都停了几秒,“你在想什么啊?你是在窃喜吗?你确定他是好人?你不会是被猥亵了吧?”

要是人在跟前,她一定往季回脑壳上狠狠敲两下,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起来走了两圈。

“你先别管他要做什么,你离他远一点,就算是前任,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亲别人碰别人吧?要是他再对你动手,你就给方老师打电话,明天你有事吗?是不是好久没去治疗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