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熠星被这浓厚的氛围感染,从男人的衣服里爬了出来,坐在他的手心处,跟着人群一起大声喊着。
零点的钟声刚响,远处，绚烂的烟花准时在江边绽放。
烟花的倒影落在小人偶那双玻璃般透亮的瞳孔上,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他默默许着愿，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声呢喃道：“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和傅瑾铭一起过。”
当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烟花的时候，只有傅瑾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小人偶的身上。小家伙乖乖巧巧的坐在他的手心里，专注地看着烟花，嘴里仿佛在说些什么。
但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了，他听不清，只能用双眼认真分辨，当小家伙说完最后一个字，傅瑾铭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俯下身子，在小人偶的耳边轻声落下一句话。
倏地，小家伙转过头，睁圆的双眼紧紧看着他，似是有些震惊，但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刚刚傅瑾铭说：“你的愿望我收到了。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傅熠星从口袋里伸出手，握成拳，举到面前，对着男人说道：“来盖章。”
傅瑾铭轻笑着，和小家伙碰了碰拳。
天地作证，烟花相伴，誓言在此刻成立。
——
傅瑾铭是开车来的，密集的人群将他的车堵得水泄不通，直到最后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开车回到了家里。
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大头都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看到回来的人，用它哀怨嘶哑的声音，“喵喵喵”叫个不停。你们去哪里玩了，又不带猫。
傅熠星扑上去，rua了两下，安慰道：“我们去看烟花了，见你睡得正香，就没打扰你。”
大头被突如其来的香味包裹，幸福地蹭了蹭两脚兽，声音再度变得甜美动听，“喵喵喵。”好吧，那我就先原谅你了。
先？那看来还是没rua够。小人偶的胜负欲瞬间暴起，他嘿嘿笑了两声，伸出罪恶的小手，朝猫猫袭去。他的手法越发娴熟，在他的攻势下猫猫的眼神清澈涣散，很快就摊成了一张猫饼。
“别玩了，该睡觉了。”一双从天而降的大手，打断了傅熠星继续吸猫的动作。
小人偶还没玩够，试图撒娇，争取再和大头玩一会儿。
傅瑾铭只好用出杀手锏，“那你玩吧，我一个人去洗澡了。”
本来还趴在猫猫身上不肯起来的小人偶，双眼倏地一亮，“我和你一起去洗澡吧，都这么晚了，确实该睡觉了。”傅熠星义正言辞地抱紧了男人的手，他的语气一变，催促道：“快点，一会儿水该冷了。”
傅瑾铭：“……”不得不说这一招可真好使，几乎百试百灵。
浴室里，小人偶围着浴缸狗刨式转圈圈，突然他“诶呦”一声，扒到岸边，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傅瑾铭留意到他的动作，伸手抱他到胸前，低头查看小家伙的眼睛。
“唔，没事了。”傅熠星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疑惑地说道：“我刚刚好像感觉我的右眼在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不会要倒霉了吧。”
“不要乱想，估计是你没休息好。一会儿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傅瑾铭没好气地朝他泼了泼水，“玩去吧，别乱说。”
第二天一早，傅熠星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闷闷不乐地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里还带着丝困倦，问道：“谁啊，怎么一大早就打电话。”
傅瑾铭的脸色不太好，冷冷道：“傅鸿远，他说一会儿要过来。”
随即语气一转，温柔地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是不是还没睡饱，继续睡一会儿吧。”
小人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傅鸿远是谁，瞬间睡意全无，愤愤道：“他来干什么啊。”仅有的几次见面，这个人都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
“别生气。”傅瑾铭戳戳他的脸颊，“估计过来送点东西吧。”刚刚在电话里他都拒绝了，但那人好像听不懂似的，非要过来。
“那等他来了，你就抱我去我的‘大别墅’里吧。”小人偶讨厌那个男人，一点不想见他。
门铃响了，傅瑾铭打开门。
傅鸿远没想到他开门这么快，手还悬在空中，保持着摁门铃的动作。就这么与他那双冷淡的眼睛对视上了。
“新年快乐！”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傅瑾铭低头看去，傅安馨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小女孩脸上红彤彤的，说话间还有白气呼出。
他微微蹙起眉，本想在门口应付两句，但没成想傅鸿远带着小孩来了，外面温度这么低，让小朋友站在门外也不太好，他只能错开身子，对着门外的人冷冷道：“进来吧。”
傅安馨跟在爸爸身后换好了鞋子，乖巧地坐在了沙发上。
“孩子大了，也不回家过年了。”傅鸿远看了儿子一眼，语气里带着丝感慨，“馨儿说想你了，这不，非要我带着她来找你。”
闻言，旁边的小女孩依偎在爸爸怀里，害羞地看了一眼帅气的哥哥。
傅瑾铭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我们打算这几天去D市爬山，你和我们一块去吧，趁开学前陪你妹妹玩几天，培养培养感情。等我们老了，就得你们兄妹两个相互扶持。”傅鸿远颇为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随意地说道。不似邀请，更像是命令。
“不去。”他拒绝的干净利落。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还是傅安馨小声开了口，“爸爸，我想上厕所。”
傅鸿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哥哥带你去，你自己可以吗？”
“我是大孩子了，我能自己上厕所。”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傅瑾铭带她找到厕所，这才返回客厅。刚刚有小孩子在，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趁现在他想把话说清楚，“你带来的东西我都不需要，一会儿都拿走。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傅鸿远闻言，手上的水杯重重拍到茶几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爸，不是你的仇人！我好心来邀请你一起去度假，你看看你都说得是什么？越长大越没礼貌了，不给馨儿做个好榜样。亏她那么喜欢你！”
傅瑾铭冷笑一声，“邀请？你那是邀请的语气？你估计早就知道我不会去，所以在你那宝贝女儿面前装装好父亲的样子吧？”
“要是真心想邀请我就不会在出发当天冒昧的上门了。”他上下打量着傅鸿远身上的运动装，嘲讽地说道。
似乎被他说中了。面前的中年人指向他，胸膛起伏不定，“你！你……”显然被他气的不轻，脸都涨红了。
“想要带你去度假，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我如果说我想去呢？”傅瑾铭眼眸里一片冰冷。
傅鸿远闻言有些怔楞，“那就一起走呗。”
“但我不想去爬山，我想去海边。你们改个目的地吧。”
“这个……”傅鸿远支支吾吾，“地方都是提前决定好的，还有我公司里的几位下属一起跟着去，临时改地址不太方便……”他讪讪地说道，眼神有些闪躲。
“呵。”傅瑾铭冷笑，“你心里怎么想得你最清楚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发白，朝身后看去。小女孩上厕所这么久了都还没回来，他刚才明明都听到马桶抽水声了。
傅瑾铭的瞳孔骤然猛缩，自己卧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是谁进去了不言而喻。他几乎是飞奔着朝卧室跑去，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也毫不在意。
推开门，只见傅安馨踩在椅子上，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尖。一手扒着桌子的边缘，而她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正是小人偶。
傅瑾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不敢惊扰到傅安馨，生怕她松手把小人偶给摔了。
他屏住呼吸，试图走到她身后，将小人偶从她手里夺回来。
“馨儿，你怎么能乱动哥哥东西呢！”突然，身后一道略带严厉的声音响起。
傅安馨听到爸爸的训斥，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身形不稳，踮起的脚尖终于撑不住了，往前一趔趄，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女孩受到了惊吓，小人偶被她紧紧抓住，就这么跟着一起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
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事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傅瑾铭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宝贝落到了地上。曾经小家伙和他吐槽卧室又大又空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但现在，他只觉得这点距离走过去竟是那么的漫长。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他看到小家伙躺在地上，微微张开的唇瓣，他说：“别担心。”
“宝宝。”傅瑾铭跪在小人偶的身边，颤抖着手轻轻抱起小家伙。“你没事吧。”
往日活泼的傅熠星，此时和一个真正的人偶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别和我开玩笑了，宝宝，我被你吓到了。”傅瑾铭的声音在颤抖。但小人偶依旧没有说话。
“哇哇哇~”
“馨儿，你没事吧。”
耳边是小女孩的哭声和傅鸿远的安慰声。但傅瑾铭根本听不到，他的脑海里被尖锐的耳鸣充斥。
“滚出去。”他对着身后那对还在吵闹个不停地父女喊道，“从我家滚出去。”
第52章 哀伤
傅鸿远没想到竟然能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一时有些惊讶，都顾不得继续哄傅安馨了。
就这么愣怔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他松开抱着女儿的手,像是一只愤怒的雄狮，对着傅瑾铭吼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傅瑾铭没心思和他吵架,指着门外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立刻，马上，从我家离开。听清楚了吗？”
傅鸿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血压一点一点上升，“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你以为你现在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都是怎么得来的？”
“那是因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姓氏赋予的。你还有脸让我滚？”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脖颈间的青筋暴起,像一只被挑战了权威的狮王。
傅瑾铭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最终站到了他的面前。
傅鸿远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抬着头和他对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孩子已经比他长得还要高了,掌权者的气质从他身上已经能初见端倪,他仿佛看到了傅老爷子的影子。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傅安馨躲在后面,甚至都不敢放声哭,嘴里小声喊着,“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爸爸哥哥不要吵架。”
但傅鸿远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到他的女儿此刻在害怕,对着面前的儿子说：“傅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尊老爱幼的吗？他知道你这么目无尊长吗？那看来傅氏集团离完蛋也没多远了，迟早都要败在你手上。”
傅瑾铭慢慢逼近，“看来你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啊。”他嘲讽道，“还以为你多高尚，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爷爷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了，你是不是很不服？你只是觉得我做不好，到时候为了不糟蹋爷爷的心血，最后会把傅氏集团双手奉上对吗？”
傅鸿远确实是这么想的，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当傅氏的掌舵人。最后他能求助的，只有自己这个与他最“亲近”的父亲。
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感觉自己的气势瞬间低了一截，但傅鸿远又怎会甘愿落到下风，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真是魔怔了，为了一个破玩具就这么气你父亲，你看看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他指着傅瑾铭怀里毫无生机的人偶，满满都是不屑一顾，“不就是摔坏你一个破玩意儿吗？随后了我让秘书多给你送来几个行了吧。”
“你现在和我认个错，我就当你今天没和我说过那些话。你还小，迟早都需要我帮忙。”
突然提到小人偶，傅瑾铭的内心猛地刺痛了一下，愤怒的情绪反而渐渐消散，他重新冷静下来，对着面前的傅鸿远道：“你放心吧，傅氏集团现在在我手上很好，未来还会更好，不需要你帮忙。”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驳了面子，傅鸿远的愤怒终于到达了极点，他拽起女儿的胳膊，就要往外扯，“走，傅安馨你看到了吧，人家可不认你这个妹妹，以后少赶着贴冷屁股，人家不稀罕。”
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他对着傅瑾铭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千万不要有来求我的一天。”
外面的防盗门被重重甩上，公寓里恢复了安静。
傅瑾铭低头吻了吻小人偶的额头，柔声道：“宝宝，醒醒，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