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她看错了吧。
台上,拍卖师优雅落槌,倾身祝贺73号买主成为了月牙船的新主人。
台下,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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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中场休息,宾客各自散去。
牧峋脸色不悦,掀起眼皮睨了盛愿一眼,没好气的问:“干嘛去?”
盛愿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也不看他。
牧峋心中蓦地腾起火气:“啧……你又在这给我装聋作哑。”
“盛愿,回来!”
他目光追随着盛愿,眼见他对自己看也不看听也不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无辜遭牵连的拍卖牌被折成两半,断在他脚边。
好好好,现在都敢对他甩脸子了。
那破月牙船他半个眼珠子都看不上,为了谁才去争、才会得罪舅舅的?
个没良心的东西爱去哪去哪爱干嘛干嘛,他才懒得管。
牧峋扔了根烟进嘴,牙齿衔着,又下意识翻找西装口袋。
低头的一瞬间,一朵幽蓝色的火苗在眼前跃起。
白净细腻的手指按压着打火机,安静地等待他,发丝掩映下,姑娘的脸庞如好玉。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有拒绝。
“叫什么名字?”
“兰音。”
牧峋点头,将她留在了身边。
烟头燃起红光,烟雾过肺后缓缓吐出,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燥意。
他身边从不缺人,漂亮的、乖巧的,全都眼巴巴往他跟前凑,又何必要为一个聋子的离开患得患失……
燃尽的烟灰簌簌落下,只是半根烟的工夫,他却无意识朝出口望了好几眼。
那两扇白色大门始终紧闭,偶尔欠开一条窄缝,进出形形色色的人。
牧峋没听见兰音轻声软语说了什么,烟色弥漫间,他控制不住的回想刚才盛愿生气的样子。
那小家伙似乎没发觉自己冷脸时毫无震慑力,天生温软的眉目和唇,连生起气都是可爱的,嗔他一眼都像在恃宠而骄。
他垂下眸子,在烟灰缸里揿灭烟头,兀自笑了声。
“……少爷?”兰音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
牧峋从善如流的把腕表套到她的手上,百达翡丽滑过细嫩的皮肤,松松垮垮的挂在姑娘的小臂。
他递给兰音一个眼神,便风度翩翩的转身离开。
不出他所料,小聋子果然没跑远,清瘦的身影在白柱后若隐若现。
牧峋慢悠悠找过去,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哄人,视线却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盛愿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那男的……好像是舅舅身边的助理,拍卖会上一直跟他较劲的也是这人,怪不得瞅着就让人来气。
牧峋不往前走了,懒散的往罗马柱一靠,他视力好,隔着约莫二十来步的距离,看见林助理那张嘴反复开开合合,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话。
他嘴里要抽不抽的衔着根烟,跟个港片里的马仔一样盯着他们。
直到他看见林助理拿出了一个印着茨戈薇庄园logo的黑色保险箱,眼光一沉,终于是站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去。
林助理动作一滞,目光越过盛愿,看去不远处的牧峋,恭恭敬敬的开口:“牧峋少爷。”
牧峋手臂一展,将盛愿用力勾进进怀里。
“舅舅找我的未婚妻有事?”他无视了怀中人的不满,潇洒问道。
“……其实是找两位少爷,只是先生在与友人叙旧,不方便过来,就委托我来为二位送上薄礼。”
说完,林助理打开保险栓,掀起盖子€€€€
月牙船静静躺在软锦上,精巧细致的雕纹上流淌着宛如月光的波纹。
盛愿的双眸瞬间涤荡起月白色的冷光,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匣中物,甚至忘记了挣脱牧峋的手臂。
那白惨惨的冲击让牧峋太阳穴猛地一跳,他心中敲鼓,拿不准舅舅的意思:“这是……”
林助理礼数周到的说:“先生此前因工作,缺席了两位少爷的订婚宴。这是送给二人迟到的礼物,准备匆忙,不甚周全。还希望盛少爷不要在意,收下先生的一份心意。”
盛愿怔愣片刻,脚步不自觉往后挪,忐忑不安的说:“舅舅是我们的长辈……而且,这太贵重……”
“既然是舅舅的一片好意,那我们就收下了。”牧峋开口打断他,像拎猫崽一样捏了捏他的脖颈,“还请你代我们谢过舅舅,盛……我的未婚妻他很喜欢这份礼物。”
林助理应下:“我会派人将礼物送到二位家中,就不在此多打扰了。”
“辛苦了。”
临走前,牧峋又多问了他一句:“舅舅这次打算在国内待多久?我好带着盛愿去登门拜访。”
林助理答:“英国大区负责人的接洽很顺利,已经不需要先生再多费心。之后,先生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国内。”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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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咔”的一声轻响,火光一明一暗,白烟随之浮起。
牧峋犯了烟瘾,一根接一根的抽,吞云吐雾间,他侧目瞥了眼€€€€
盛愿似乎很嫌弃他身上的烟味,只是不敢开口,于是慢吞吞倒腾着小步子,一点一点往远处挪。
“用给你打个的不?”牧峋叼着烟,含糊不清的说。
“嗯?”盛愿眼神疑惑。
牧峋走过去两步,歪斜身子半倚窗,在烟雾迷蒙后注视他,目光晦暗不清。
冷飕飕的视线令人莫名有些发毛,盛愿小步往后退,惴惴不安的问:“……你是不是……又要找我的茬?”
牧峋一顿,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种形象,可他问出的话确实像在没事找事€€€€
“如果送你月牙船的人不是舅舅……是我,你也会这么高兴么?”
盛愿怔怔的抬手摸嘴角:“……我有吗?”
牧峋沉默不语。
他刚刚站在一旁,把盛愿收到月牙船时眼中小心翼翼的欢喜尽揽眼底,很漂亮,他看出了神,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所以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送礼物的人是他,盛愿是不是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明明先看中月牙船的人是他,明明第一个想送给盛愿的人也是他,明明……
舅舅做事向来虑无不周,今夜却一掷千金,也是和他怀有同样的心意,只为博人一笑吗?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开始在他的心口漫延……牧峋觉得,今晚他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盛愿轻轻抿着唇,目光没有着落的往窗外望。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在舞池疯了一晚的人开始转移场地,搬着几口巨大的烟花箱子往花园里去。
玻璃窗上斑驳的雨珠,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扭曲。
忽然,窗口闪过一道猩红的光,那片黑色的人影压了下来。
视线骤然陷入黑暗,盛愿心中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被人推搡着,磕磕绊绊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心跳擂鼓般砸在胸腔里,男人宽阔的肩膀隔绝了他眼中所有光亮,让他看不清牧峋此时的表情。
他惊魂未定的翕动嘴唇,还没发出半点声音,牧峋就不由分说的欺身压下来。
浓郁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闯进鼻腔。
盛愿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猝然间偏开头。
“别€€€€!!”
发丝扫过脸颊,柔软的唇面狠狠蹭过耳垂,含着烟气的呼吸停在他的侧颈€€€€
他听见牧峋的声音:“凭什么……”
第6章
“我们互相见过对方的家长,在婚书上签了字,凭什么我不能€€€€”牧峋的声音陡然一窒。
他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栗透过西装布料传过来,于是稍稍松开一点力气,低头去看€€€€
盛愿死死咬着下唇,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睫毛扑簌簌抖动,咬破的一点红衬得那张脸惨白如纸。
牧峋喉结上下滚了一轮,直到看见他眸中泛起水色,才放下掐在对方腰侧的手。
盛愿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尾音化开,仿佛渐渐扩散在风里的雾。
“没有凭什么,什么都没有……”他没什么力气的推开牧峋,抖着声音说,“我只是不喜欢你,就像你也不喜欢我一样……”
“我€€€€”
堪堪漏出一个字节,牧峋便迅速收回声音。
他确实亲口说过,他不喜欢盛愿,这无可否认。
牧峋也察觉了自己今晚的反常,他没来由的感到焦躁。
他松开盛愿,独自走到一边吹风。
他深深呼吸着潮湿的夜风,血液里那丁点酒精也被风打碎。他逐渐冷静下来,想起刚才的事,恨不得反手抽自己一巴掌。
他姓牧,是牧家的大少爷,背后是势力庞大的家族,那是他荣华富贵一生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