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小聋子嫁给渣攻舅舅后 第15章

“牧峋!”

盛愿下意识喊出声,猝然间睁大了双眼。

牧峋醉得眼花,身边有什么他就随手抓起,没注意到那是舅舅送的月牙船。

象牙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接着,重重砸进墙面,破碎的巨大声响炸在耳畔,久久不散。

牧峋定神,看向门外,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盛愿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缓缓走向摔碎的月牙船,蹲在地上一片片拾起象牙碎片,把它们小心翼翼的盛在手心里。

白亮的碎片铺了满地,像打散了湖面上的月光。那些莹亮仿佛昭示着它曾经有多么美丽,赢得过多少人的欢心。

指尖阵阵发麻,抖得不成样子,让他拾起的动作变得异常困难。

林助理蹲下来,帮他一起捡,愧疚道:“抱歉,盛少爷,是我说话过激。”

牧峋定定的看着他的动作,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盛愿。”他低声唤他。

盛愿鼻尖发酸,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蹭了下眼角。

他紧紧咬住下唇,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故作镇定的问:“它都已经碎成这样了……你还要吗?”

牧峋没说话。

盛愿又问:“……我能把它带走吗?”

“随你便。”

“……谢谢。”

盛愿飞快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滴下来。

他把所有碎片小心抱进怀中,而后红着眼看向牧峋,“你明明也不喜欢被别人掌控,就没有想过,自己正在做的,也是毁掉别人人生的事吗?”

明明是问句,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牧峋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

“一周之后,我会再来……带着退婚协议一起。”

说完,他转身离开。

“盛愿€€€€”

牧峋抬脚追出去,却在望见那辆停靠在门口的车时,蓦然停住了脚步。

盛愿没有上任何人的车,而是是抱着伤痕累累的月牙船,独自走进雨中。

-

此后一周,盛愿过得并不太平。

他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头总是痛得厉害,右耳听力持续下降,终于恶化到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的程度。除此以外,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高烧。

起初,他以为是最近太忙没睡好,加上那晚淋了雨的缘故。

直到某天,他一如既往的去棚里录音,站在话筒前,猛然间发现自己无法看清剧本上的台词,连耳机里的声音也听不到。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重重摔倒在地。

最后的记忆,是向笙推门闯进来,跪在地上给他掐人中,有人在打电话,还有许多人在疯狂呼唤他的名字……

无序的声音仿佛化作了无数条扑棱棱的带子钻进他的耳中,他从未感觉世界这样吵闹过。

他不堪忍受的闭上眼,下一秒,没了意识。

从医院醒来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宋秉辰和陆听夕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盛愿出事的这十几个小时,没有任何一个家人曾联系过他。

看见盛愿睁开眼,宋秉辰立即起身去找医生。

陆听夕眼眶发红,还带着哭过的痕迹。她温声安慰盛愿没什么事,不用怕,努力勾起嘴角对他笑,没撑过两秒,又忍不住偏头偷偷擦眼泪。

盛愿十分庆幸自己能拥有这两个顶顶好的朋友,他不合时宜的想:哪怕自己就这样死了,至少也是有人为他的离开感到难过的。

不久,盛愿在医生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病。

€€€€“脑瘤,目前还需要进一步进行检查。确诊后,最好立刻投入治疗。”

第13章

盛愿过着一种卑微的生活。

不知道是谁给他灌输的思想,亦或者是这十几年寄人篱下的童年经历,在他的潜意识里种下了畸形的观念。

当他从医生口中听到“脑瘤”两个字时,第一反应不是面对生命可能会消失的恐惧,而下意识认为自己生病是错的,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生病,这是不被允许的……

从小到大,盛愿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被多少人骂过是累赘、是扫把星、是寄生在盛家的吸血虫……还有更多难听的、不堪入耳的,多么恶毒的咒骂和鞭打他都挨过,他早就习惯了。

毕竟住在别人家里,吃穿用度都要靠人家施舍,他哪里来的资格反抗呢?

他卑微到了尘埃里,想的却是,只要不被盛家扫地出门,他宁愿挨一辈子的打骂,哪怕身处夹缝他也能顽强的活着,只是辛苦一些罢了。

盛愿生活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心智几乎被催发着一夜长大。

面对来自外界的伤害他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有错,就像他心里清楚妈妈为什么抛弃他,因为自己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妈妈宁愿一个人受苦,也不要带着他一起,是他拖累了妈妈。

所以他简单的思维擅自把生病和抛弃划上了等号。

生病就意味着会被再次抛弃,他背负着噩梦苦苦撑过这么多年,不想再经历一遍那样的屈辱。

他原本可以忍受的,可偏偏病魔再次找上了他。

他又会被抛弃的。

他已经不想再做拖油瓶了。

-

暮色一点点吸走了天空的光芒,却没有留下落日的伤口,宛如一具贫血的身体在消逝,在孤独与绝望中耗光了最后一滴血。

暴雨接踵而至,铅灰色的阴霾填满了整片天空,黑夜像毯子一样盖在盛愿的身体上。

他独自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无力支撑的头垂了下来,像一只折颈的水鸟,依旧顽强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宋秉辰压低脚步声走近,在他身边轻轻放下一碗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塑料袋上卧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他默默站定片刻,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没用的,真相来得太突然,他们尚且难以接受,更需要留给盛愿独自消化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小馄饨凉了,奶白色的汤汁表面飘着几汪凝固的油花。

盛愿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确诊报告单沉重的压在他的膝盖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飘,灵魂越来越轻,牵引着他的身体飘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身体不断下沉,没过人头的淤泥塞满了他的口腔和鼻孔,柔软的夺走了他呼吸的本能。

风从窗口灌进来,卷着一股潮湿的冷意。

陆听夕远远的注视他,她蓦然发现,那个乐观又开朗的小月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病骨支离,为什么她没看出一直以来他都在强撑呢?

他静静的坐在窗下,任由夜风吹开单薄的纸张,一页页翻阅那些残酷又冰冷的文字,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

陆听夕在他身边坐下,捧起一碗早已凉透的小馄饨。

“吸溜吸溜”的动静把盛愿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揉红彤彤的眼睛,语调轻快的埋怨她:“陆听夕,你连一个病人的饭都要偷吃,真过分。”

陆听夕看着盛愿的笑,心口酸酸涨涨的不是滋味。

她把整张脸埋进碗里喝汤,飞快眨眼,压下不断涌上的汹涌的感情,舀起一个小馄饨放进嘴里,不满意的皱起眉毛:“这东西趁热吃才好吃,你都给放凉了,我不替你解决掉就是浪费粮食。”

“……我也想吃。”盛愿咬咬漂亮的唇瓣。

“你这家伙,不让别人张嘴是不是?我一吃东西你就馋。”

陆听夕舀起完整的馄饨喂给他,破的面皮留给自己吃掉,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一整碗。

“酷哥呢?”盛愿问。

“emo了。”陆听夕抹了抹嘴角亮晶晶的油光,恨铁不成钢的说:“挺大个老爷们心思细得跟针鼻似的,还没有我们小月牙心理承受能力强,是不?”

盛愿轻轻笑:“我现在都有点儿困了。”

陆听夕仰面躺倒伸了个懒腰,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面,状若不经意的提了嘴:“哎,你告没告诉你家里人?”

“……我不想告诉他们。”

“为什么呀?你还是学生,哪来那么多……”陆听夕声音一顿,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剩下半句话吞回了嗓子里。

那稍纵即逝的半秒钟里,她在听到盛愿倔强的回答后,猛然间理解了他一直以来的做法。

无论是拼命学习拿奖学金,还是连轴转做兼职,都是他在为自己日后能彻底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攒足资本,在这个金装银裹的城市体面的站稳脚跟。

小月牙长大了,想自己发光发亮了。

陆听夕语气急转而下,轻飘飘的,却又郑重其事:“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治疗费用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姐有点儿小钱。”

她搓搓手指,比划了个钞票多多的手势。

“陆总,你别太小看我,我攒了很多钱的。”盛愿不服气的说。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盛愿轻轻笑了声,偏开头,希望潮湿的夜风能一并卷走他眼中的热意。

他一直在努力挣钱,省吃俭用的攒了很多,马上他就能在云川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又变得很遥远了。

“小月牙,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家的。”

“……嗯。”

-

盛愿独自回了西江别墅,牧峋果不其然没在家,他在茶几上轻轻放下一纸退婚协议,便悄无声息的走出别墅,坐上公交车离开。

想来他一生寄人篱下,任人拿捏,这或许是他做过最大胆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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