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第40章

窗外暴雨不减,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花雅身上,倒将冷清性子的少年显得几分温暖。

江旋眼神看着花雅,从眉毛到唇瓣,从脖颈到手指,一笔一画映在他的脑海里,少年男生女相,长得非常漂亮。

也难怪.....他爸会喜欢。

又是一声雷响。

江旋的心再一次跟着响。

花雅的嗓子好听,唱的歌也好听,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花雅玩儿电吉他的水平不像是草草自学学会的,倒像是玩过几年的状态。

修车,酿酒,音乐,学神。

花雅堪称六边形战士,感觉就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你呢?”江旋问,“你是不是之前接触过乐队,或者说是玩过乐队?”

花雅笑了笑。

江旋注意到,少年嘴角的笑容有几分勉强,而后听见了让他心潮澎湃的话,“跟我妈妈学的,她玩过乐队。”

江旋腾地站了起来,惊动了面前的架子鼓。

“怎么了?”花雅被江旋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没怎么......”江旋滚了滚喉结,沙哑地回,“就听到你说你妈妈的事儿。”

“嗯,激动了?”花雅问。

是的,激动,这也让江旋感觉离花雅近了许多,这种更近一步的改变让他燃起一种诡异的兴奋。

“那你妈妈,”江旋掩饰性地扒拉下自己的头,“很酷。”

跟你一样。

他是说花雅身上怎么自带一种酷劲儿,合着有一个很酷的母亲。

“走了,回去上课,”花雅显然不想再急需深入这个话题了,“把架子鼓往后移一下。”

“行。”江旋看出来花雅的戛然而止,没有继续深问,他想,总有一天小蜗牛会主动伸出触角。

也可能不会。

第34章

运动会开幕式的表演,南中历来跟五四一样重视,这一学期花雅看着寥寥无几的两个人两眼一黑,压力有点儿大。

他本来想,如果实在招不到人,就向学校上面上报,这次运动会的开幕式表演他们不参演直接取消,但是有时候运气使然,就莫名其妙的招够人了。

但最莫名其妙的还是江旋,突然加入校乐队不说,在他没想出来排练什么曲子时,少爷忒霸道地给了他一张歌谱。

“春风十里?”花雅接过看了眼,“怎么选了这首曲子,我们之前演唱过。”

“演唱过就不能再唱了么?”江旋不以为然地说,“正好可以节省你的时间,总不可能读报课去排练吧,你读报课不是要刷题吗?”

仔细想想,江旋说得也在理儿,重新选个新曲子那肯定只能认真排练了,毕竟新组建的校乐队,各方面都需要磨合。

“行吧,”花雅说,“下午我给他俩说一下。”

“春风十里啊,高一文艺学姐和你们唱过啊,”陈佳佳说,“运动会再来一遍合适吗?”

“对啊,会不会太敷衍了?”另一位电子琴手高一学弟推推眼镜说。

“一天上课十多个小时,”花雅说,“你认为他们还能记得上上学期的事儿?”

“记得。”陈佳佳举手说,“那次文艺汇演我就记得你和文艺学姐演奏的这首曲子。”

花雅:“.....”

“最近时间不够,”江旋看向陈佳佳,嗓音淡淡,“就是个开幕式表演,又不是什么大节目,怕什么?”

“好吧,这么想队长时间是挺不够的哈,”学弟挠挠头说,“你还有校篮呢。”

“排练的话就不用天天排了,”花雅说,“下周抽个时间合一下旋律就行。”

商量重唱之前唱过的曲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临近运动会,总是会有心神不宁的躁动,巴不得日子过快点儿,这学期南中运动会的时间定的也比较人性化,开完之后就是国庆。

不过国庆来了就要月考......

“国庆想去哪儿玩?”江彧问。

这周放的半天假,花雅依旧留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去贝湾,只不过平静的心态较比还没被江旋发现前,有了略微的改变,似乎跳动得更快了些。

他一直没正眼看江旋,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十七岁的年纪,面对这样复杂的关系他能怎么维持,怎么处理?

什么也不懂。

少爷终究是少爷,鞍城终究是鞍城,两人的身份悬殊分明,当听见江旋冒出“小妈”这个词儿时,他内心的震惊波涛汹涌,这是他十七年人生中未曾接触过的词儿,然后他想,原来在江旋眼中,自己居然是这种身份吗?

“没时间去玩儿。”花雅回答说。

“七天呢,”江彧看着他说,“七天都没时间么?”

“嗯,”花雅说了一连串自己要干的事儿,“作业,修车,给外婆做饭,还要跟一个朋友去阳西办个事儿。”

当然,也有可能接个单子去打架。

“作业不至于每天都要写,修车就算了,不准去,”江彧缓缓地说,“给外婆做饭我不信你外婆不会放你出去玩儿,跟朋友去阳西办事一天时间绰绰有余,七天你最起码六天都有时间。”

花雅没说话,安静地喝着汤,他感觉到父子俩都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见状,江彧只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好放松一下不行吗?学习就够辛苦的了,放假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小旋中考那年他爷爷给他找了十个家教放假也照常去疯去玩儿呢,嗯?”

江旋默默地看着他爸轻言细语地哄花雅,差点儿就把“我求求你”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这画面跟他妈男人哄老婆的场面有什么区别?

调羹儿一丢,江旋烦躁地起身,腿后的椅子在瓷砖上呲啦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声,迈腿走向了厨房。

他不想看饭桌上的画面,也不想听到老爸哄人的语调,这无不在提醒他,在学校是班长的花雅,学神的花雅,他的同学,他的下床,是他老爸的小情儿。

郁闷,堵塞,江旋双手撑在橱窗柜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调理好心态,他又走了出去,坐在花雅的对面,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再看看吧。”花雅给了个男人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能回鞍城吗?”江旋生硬地插进两人的对话。

“回鞍城?”江彧眉头一皱,“你爷爷暂时没这个指令。”

“国庆,举国同庆的日子,”江旋说,“他不让我回大院看升国旗啊?”

“你要回也行,”江彧说,“别惹你爷爷生气,服软的态度,明白?”

“哦,”江旋看了眼花雅,“可以带哥去鞍城玩儿啊,反正离桐县只有三百多公里,开几个小时的车就到了。”

“不行!”江彧嗓音沉了下来,近乎是低吼,把在场的两个少年都吓了一跳。

其实花雅正想拒绝江旋提出的话,可他没想到江彧的反应那么大。

“鞍城没什么好玩儿的,”江彧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收敛了神色说,“江旋快把碗给收拾了,我送你们去学校。”

-于佳阔:好好好,你又提前去学校是吧,都不等我和苗姐一下。

-于佳阔:吃不吃李记锅盔,阳子他要吃,我这会儿在运管所帮他带。

花雅头靠在车窗,手机上弹来两条于佳阔的消息。

他思绪涌动,这学期从开学,他就没怎么和于佳阔他俩同路去学校,照这样下去,他跟江旋这层无以言说的关系迟早会被发现。

他不想让他身边的任何人知道真相。

-花雅:抱歉,忘了给你俩说了,不吃哦,不用带我的。

-于佳阔:【好的】

熄灭手机屏,花雅又望向车窗外,猛然间,他沉钝的思绪顷刻清醒,双手紧扣着车窗弦,喃喃说,“停车.....”

“怎么了?”江彧从后视镜看出少年的反常,心里一紧,前几次的突发意外让他猜测,难道是又看到那个“不存在”的人了吗?

“停车!”花雅急切地大吼。

江彧一脚急刹猛地将车停靠在路边,甚至还没停稳花雅开了车门就跳了下去,由于惯性,他膝盖跪地踉跄了一下,又疯狂地往前面那个方向跑。

在花雅跳下车的那一秒,江旋几乎是立即跟了上去,虽然他不清楚花雅看到了什么,但吼的那一嗓子让他心本能地慌乱起来。

花雅气喘地跑进弄堂,穿插着找,他背后冷汗直流,额前的发丝凌乱不堪,长发发梢黏湿在他颈项。

他四处张望,眼神搜索,那个穿着兜帽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哥,”江旋气儿都没匀地跟来,“你找谁?”

江旋的嗓音瞬间拉回花雅焦急的状态,他清了清嗓子说,“一个穿着藏蓝色兜帽的男生,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壮一点儿,他还背了个包,我看见他进来了,帮我找一下,帮我找一下。”

江旋垂眸看着花雅失神的模样,轻拍了下他的头,“别急,我帮你找。”

他转身,和同样跟上前的江彧撞了个满怀,男人皱眉问,“看见了什么?”

江旋把情况给江彧说了一遍,三个人对着狭长逼仄的弄堂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一通乱找。

前几次花雅看到的都是女人,这回看到的却是个男生?

江彧疑虑,在想要不要调查花雅这些年所处的人际关系,他的十七年人生中又发生了什么。

在提出包养前,江彧就很想这么做,他要调查一个人很容易,但花雅对他说过,我不希望你将我十七年的人生探索彻底,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尊重。

所以江彧放弃了,他守住少年的自尊。

但现在花雅这种情况,他想越过那道线,曾经有人对他交待,帮我去桐县探望一下故人,可故人早已经离去,只留下如墨竹一样顽强生长的少年。

“没找到。”江旋走出来看见他爸正颓散地站在巷口抽烟,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衬托着男人深刻的五官,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嗯,”江彧沉淡地应了声,“等小椰出来。”

江旋看着他爸,男人满脸惆怅,还有眉眼间化散不开的纠结。

父子俩在巷口等了几分钟,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少年从巷子里的阴影出来,影子越拉越长,花雅表情阴郁。

“小椰?”江彧不放心地轻喊了声儿,“没找到你所说的那个男生。”

“应该是我......”花雅扯出一抹笑,“看错了。”

“走吧,”江彧揽过少年的肩,“先回学校。”

三年前,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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