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选结束，各门派又进了新人，收了一笔不菲的束脩，正高兴着呢，就得知一个噩耗。
长老大惊失色：“什么，你说太玄门上门来要账了！不对啊，去年雇佣他们修士进秘境护法的灵石不是付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跑腿修士难为情道：“不是这个，是……宗门大选提供补给的灵石费用。”
长老：？？？
他纳闷了：“宗门大选还有补给？咳，再说了太玄门自己资源都不够用，还能给其他修士提供补给？”
跑腿修士解释完来龙去脉，总结道：“反正就是大选时卖补给的修士，最终入了太玄门中。太玄门便代他来要账了，价格翻了……五倍。”
长老五官扭曲了一秒，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这群不要脸的野蛮家伙！赶紧给他们，把他们打发走，不然这群家伙可是敢堵山门的。”
跑腿修士耸了耸肩，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在他准备离开时，长老又叫住了他道：“那个大选卖补给的修士是不是叫宋爱田？”
一听八卦，跑腿修士来劲了：“长老，你也知道他呀。”
长老捻弄着胡子得意道：“我怎会不知。听说他长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晃了心神，在大选上便令玄微真人、万剑真人，童道人一见钟情，为他大打出手，真是蓝颜祸水。原来他去了太玄门，可惜可惜，要我说他该去合欢宗才是，说不得就是下一个合欢宗圣子。”
看来长老也是同道中人！跑腿修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长老，你是不是也买了易天阁新出的八卦小册子？”
长老嘿嘿一笑：“那当然，据我所知宗主都买了。看了新出的玄微真人秘史，我才知道原来玄微真人也没看上去那么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干过不少龌龊之事，比如他不少流传在外的剑法，不是本人所创，而是同门之作，冠了他的名而已。”
跑腿修士也附和道：“还有当年他封印魔窟，世人皆称赞他是真君子，匡扶济世，却不想魔窟现世本就是他无意闯出的祸事。”
长老啧啧道：“也不知是哪位修士写的秘闻，真乃勇士也！此人定然修为高深不惧玄微真人，还对他了解颇深，说不得就是他们天星宗里的哪一位呢。”
把手放到嘴边，跑腿修士低声道：“听说玄微真人看了这本秘闻气得暴跳如雷，去易天阁质问却被搪塞了回来，奈何他把仇人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是何人所为。”
……
仙客来里，来福掌柜和儿子来禄一边指挥伙计们做大扫除迎接散修盟客人的到来，一边谈论起宋爱田。
来福掌柜挺着富贵肚摸了摸茶几：“嗯，扫得还算干净。唉，也不知宋先生最后去了哪个宗门，离寻仙城远不远……”
来禄说了句大实话：“不管哪个宗门，都离寻仙城挺远的。”
来福掌柜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在表达对宋先生的思念之情！不过以宋先生的资质，定然能去最好的几个宗门，说不定我们要见他，以后就得去天星宗了。”
用抹布擦了擦茶壶，来禄挠了挠头道：“若是没有您，我说不定就追随宋先生而去了。”
他儿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来福掌柜一脸无语：……
旁边打扫的几个伙计也七嘴八舌道：“因为宋先生，我攒了不少灵石，交得起大宗门的束脩了。不知宋先生去了什么宗门，我明年也想跟去。”
“嘿，原来你小子是这么想的，其实我也是。”
“那我们约好一起去找宋先生吧？”
“好主意！”
来福掌柜无奈笑了笑：“一群傻孩子，大宗门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吗？哪有你们说得如此轻巧。追随宋先生就别想了，多考虑自己的前程，以后好好修炼，才能真的回报宋先生。不然，一群菜鸟，还想给宋先生帮忙，宋先生提携你们还差不多！”
这时，一只纸鹤飞了进来。来福掌柜心道这是散修盟的修士来了，便带着儿子一起回了住所的正堂。
再次见到熟悉的修士，来福掌柜不免有些得意，想到当初对方趾高气昂道：宗门大选后，仙客来还是这般冷清，掌柜你便回乡颐养天年吧，自有人来接替你。
现如今呢？他不由笑道：“大人，我们仙客来最近的进项可是从倒数第一逆转成了魁首，不知散修盟是否满意？”
听到这话，修士看来福掌柜的眼神莫名带上了一丝同情：“何必如此呢，掌柜你还不懂吗？你这个位置早就被人盯上了，不管仙客来进项多少，你都必须回乡了。上次那番话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
“这……”来福掌柜还真不懂，此时他才恍然大悟，气到发抖，不自觉踉跄一步将桌上的茶具撞翻在地，留下一地瓷片。
气到极点，他涨红着脸，声音变得短促而无力：“不公平，我为散修盟做事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仙客来能有现在的红火，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每次都是这几句话，他都有些烦了。修士摇摇头：“是啊，仙客来生意这般红火，更惹人眼红了。不光大管事的侄子盯上了，三管事的外甥也想分一杯羹，你这掌柜之位，更是要退位让贤了。”
眼泪情不自禁顺着来福掌柜的脸颊流下，他胡乱用手擦了擦，没有再争辩什么。管事们都是修士，他拿什么争呢？
莫名地，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情景。他出身皇商之家，年轻时本在皇城经营酒楼，机缘巧合接触到了修士，心生向往出门寻仙。
他虽无灵根，但还是毅然决然进了散修盟，为此下了军令状，接下了当时在倒灶边缘的仙客来，兢兢业业维持至今。他以为数月前的谈话，不过又是一次当年经历的复现，哪想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十年，他已对这座酒楼产生了归属感，舍不得离开了。但现在……他恐怕不得不离开了。
修士见他的情态，叹了口气道：“再有十天，新掌柜就要来走马上任了。你去盟中领一份养老钱，便回乡荣养吧。”
来福掌柜想说，自己不想要什么养老钱，只想继续经营酒楼，但最后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第24章 宗门大选第五天
巨大而华丽的飞舟停靠在云端，几天后便将要启程带着他们前往神秘的修真界。现在则是留给修士们探亲的时间，而那些无亲可探的修士们，就只能和师姐一起在飞舟里相依为命了。
“怎么这么多？”在屋里打坐的宋爱田接过钱师姐替他讨来的羊肉报酬，语气略带几分惊讶道，“都是打工人……咳，穷苦修士，我当初是平价出售的羊肉和茶水。”
钱师姐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多的部分是各宗门主动给你的。还有，你让我换一些各秘境的杂草种子，我也换好了，分门别类，全在这个储物袋里。”
宋爱田寻思，这些宗门还挺有人情味儿。
塞了一把瓜子到宋爱田手中，钱师姐低声道：“对了，你上次送我们的灵蜜还有没有？我买一点回去。”倒卖给酿灵酒的修士。
生意果然来了！宋爱田前段时间为了交好同门，给上上下下都送了一小瓶灵蜜。毕竟离开仙客来后，他正处于坐吃山空的境地，这可不行，必须广开财路。
他也不自觉压低声音：“师姐你要多少？”
钱师姐声音几不可闻：“有多少我要多少。”
额，他们又不是**接头。宋爱田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正常道：“七天后我给师姐带一批。”
待钱师姐离开，宋爱田神识扫过周围，察觉没有人后便转身进了空间。芥子空间刚到宋爱田手中时，只有一片荒芜，现在却俨然一副农家牧场的景象。
器灵龙傲天拿着宋爱田自制的喷洒装置，在草场上喷洒着灵液。草场上的聚灵草在灵液的催熟下迅速生长，很快便进入了花期。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灵蜂们在花间忙碌着采集花粉。
宋爱田到蜂房处检查发现，有吃不完的花粉和蜂蜜，蜂群又出现了几个新蜂王，在蜂房里面和外面的果树上制造违章建筑了。
作为修士，这群灵蜂根本破不了他的防，他直接残酷掰碎违章建筑，把手伸进蜂群抓出蜂王塞进蜂箱，又把旧蜂箱里满蜜的蜂巢取出来甩蜜。蜂蛹靠吃花粉和蜂蜜长大，在种群疯狂扩张的阶段，他采收蜂蜜的频率都低了不少。
龙傲天发现了宋爱田的身影，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一路火花带闪电冲了过来：“主人！”
宋爱田从它身上拽下记录实验数据的小本本，看完夸奖道：“做得不错。”
绿色的龙傲天变成了红色，羞涩道：“今天催生了两批聚灵草，只发现了一颗提升土壤灵力超出寻常的优质种，被我单独挪了出去。”
宋爱田把小本本挂回龙傲天身上，鼓励道：“继续努力！”
聚灵草目前正处于定向培育的实验中，他将提升土壤灵力最多的几株优质种互相授粉，以期望得到更优质的聚灵草。
这也是他让钱师姐帮他搜寻秘境杂草种子的原因，他想找到聚灵草的原产地，亲自去考察采集优质种子。
储物袋里的种子都详细标注了秘境出处，宋爱田根据产地分开种植，他习惯性地呼叫南流景来帮忙，却想起对方自宗门大选起就陷入了自闭状态中，每天连人影都见不到。
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年，心理健康需要重点关注。作为兄长的宋爱田把空间转了个遍，在一棵香樟树上找到了对方。
绿色巨伞一般的香樟树矗立在草场上，粗壮的枝桠在灵气的滋养下延伸得很远，南流景躺在树上一动不动，斑驳的阳光映照在他脸上更显晦暗不明，让那张精致得仿佛洋娃娃般的脸庞平添一股诡异感。
宋爱田轻松一跃跳到了他身旁，坐在树枝上认真道：“为什么心情不好？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安全了，未来一片光明。”
良久的沉默后，一片香樟树叶落在了南流景鸦羽般的眼睫上，他轻笑一声，玉白的手指捻起这片树叶说道：“曾经我拥有一只斑斓的蝴蝶，我想那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它不是一只蝴蝶，而是蜇人的蜜蜂，真是……令人失望呢。”
他缓缓握紧拳头，树叶在他手中被碾碎，五指张开一只灵蜂落在了他掌心。
“我的蝴蝶去哪了？我不停地寻找，不停地尝试，不停地挣扎，只为找回我理想中的那只蝴蝶。但是每次命运给我的只有蜜蜂……令人厌恶的蜜蜂。一次又一次，我放弃了，蜜蜂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最后……”
南流景面无表情再次握紧手掌，将手里的灵蜂捏成了烂泥。
宋爱田眨了眨眼：哦，可怜的小蜜蜂。
没什么文学细菌的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能从字面上理解了。
他绞尽脑汁想到曾经听过的故事，干巴巴道：“曾经有个小男孩想要一只蝴蝶，他用网兜一直抓一直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当他想要放弃这个念头时，蝴蝶却自己飞到了他身边。所以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早晚，你会获得你想要的蝴蝶。”
说完，他在指尖抹了点灵蜜，准备引几只蝴蝶来。他的空间里本没有蝴蝶，但不知是栽种什么树木时无意夹带进来了，现在繁殖得越来越多。
不过……先引来的是灵蜂……
宋爱田尴尬地把小蜜蜂赶走，等了几分钟才等到一只黑色的蝴蝶停驻在他的指尖。他急急忙忙把蝴蝶送到南流景手中，眼神带着几分期待地望着对方。
南流景对上宋爱田那双圆溜溜的灵动鹿眼，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没错，当你放弃的时候，蝴蝶竟然自己来了。啊，我终于获得我想要的蝴蝶了！多么美妙啊！”
“你以为我会很开心？”南流景纯真灿烂的笑容越发夸张且病态，眼神中透着深不见底的恶意，像光鲜亮丽的精致玩偶第一次褪去身上华丽的衣衫，露出残破不堪的一面。
他用极为温柔的语气道：“当然不，我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索性一起……”
南流景双手合十，将黑色蝴蝶禁锢在掌心，一点一点让蝴蝶支离破碎，与蜜蜂的融为一体，不分你我。白白绿绿的液体飞溅到他瓷一般的脸颊和宋爱田皱起的眉心上。
他探身到宋爱田面前，额头对着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肌肤上，笑道：“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想要蝴蝶的小男孩了，这也不是我当初要的那只蝴蝶。”
……
“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长歪了！”宋爱田那天确实被南流景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又消失不见了。
龙傲天在空中画八字的速度快了0.3秒，他沉默了一会小声道：“会不会他本来就有点歪？”
虽说南流景那天还真有几分天生恶童的样子，但宋爱田实在无法相信原书十六岁时积极向上、乐于助人、嫉恶如仇、一往无前的主角从根子上就歪了。
他可爱的弟弟怎么可能从根子上就歪了呢？宋爱田坚持道：“不对，肯定是有什么让他变歪了。”
宋爱田冥思苦想他和南流景在一起的经历，把蝴蝶和蜜蜂对号入座一下，得出一个让他呆滞的结论：“难不成，是被我卷歪的……他明明不喜欢种田修炼，我却总逼着他上进，不让他咸鱼躺平，于是正处于青少年期的他心理出现了问题，叛逆厌世了……”
他真是罪大恶极啊！
龙傲天：？？？
绿色的光球停下了画八字的脚步，弱弱道：“主人你是不是想多了……”
性格有些执拗的宋爱田无视了龙傲天的话，喃喃道：“看来要先想办法解决一下他的心理问题了。”
在山林田间忙碌了几天后，宋爱田再次找上了南流景，心平气和道：“我们谈谈。”
“你想谈什么？”南流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竟然还愿意接近他，而不是逃得远远的。看来他的恶意还不够深啊，或许在对方面前杀几个人是更好的选择。
宋爱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送你一个小礼物。”
“哈哈哈，蝴蝶吗？”南流景狂笑不止，这个人的心思熟悉后真是异常好猜呢。
他为什么会知道！被猜中的宋爱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僵住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储物袋打开，放出了里面近万只的蝴蝶。
红橙黄蓝绿青蓝紫，黑的白的灰的，不同颜色、不同形态的蝴蝶鱼贯而出，漫天飞舞，像蝶谷中同时蝶变的蝴蝶，异常美丽绚烂。
他一向不善于说柔软的话语，语气还是那般硬邦邦的，却带着无与伦比的真诚：“去抓你想要的蝴蝶吧。即使它们都不是你曾经想要的那只，但可以成为你未来追求的那只。未来还很长，遇到蜜蜂我们一起赶走就好，你会遇到更多美丽的蝴蝶，并拥有它，没有谁能够阻挡你。”
我们一起……南流景汇聚在指尖的灵力黯淡了下来：“蝴蝶也许会被蜜蜂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