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下场是被人当做玩宠关进笼子里,扶月宁愿国师俯身到自己身上,用这具完整健康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扶月不怕死地捣毁金笼,又假借皇后金令逼走巫族祭司,与明婳一同逃了出来。
之后林国飞升了位神君,降下无数功德,扶月忽然明白她们找到国师魂魄是迟早的事,便一咬牙去领了其中几份功德,问明婳要了飞升的法子。
北岚妖气冲天、恶贯满盈,扶月接了好几道玄门悬赏,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灵石,再去兑换洗髓果、灵果之类有助修仙的东西。
贵妃关的这些女子,是悬赏之一。
她低下眼睛思索片刻,抓着脑袋抓狂片刻,长叹一口气:“没有明婳配合,我也做不到这种事。既然这位……大人有办法让她们活下来,我就不逞能了。”
说罢,她表情凝重地盯着道人:“我会回来看的。若她们死了伤了,我不会放过你和贵妃。”
——又能怎样呢?小殿下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出门得依靠女鬼才能办事。
但小殿下说后半句堪称威胁的话时并不给人高傲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真诚,仿佛拼了性命也要做到。
这大概是年轻的好处吧。
道人认真回视:“请您放心。”
“……”
扶月严肃点头,又在匆忙转过身后磕磕巴巴说:“我比你小,你,你不必用‘您’这种字眼,听了我浑身不舒服。”
“好。”
“明、明婳我们走吧!”
扶月就差双手合十求她了。
或许是不愿小殿下在人前失面,道人轻声开口:“我会记住你,明婳。你先同她走,好么?”
“……嗯。”
白衣女鬼嘴上应声,却还是静静用脸颊贴了膝盖许久,这才轻吐出一口气,慢慢起身。
“您会记住明婳,下次不会忘记了。”她重复这句话。
道人伸手碰了下她的袖子,指尖轻擦过她的手背:“去吧。”
墨色遮掩了眸底翻涌的血光,画中仙垂着脑袋,碎发盖住险些压不住凶性的眸。
一点安抚性的触摸,差点酿成补不了的大祸。
扶月临走前折身回来说了句:“她不是女鬼,是画中仙。”
“就是住在画里的仙人……画她的人虽然不是仙人,但非常厉害。”
听得出小殿下对那人的崇拜,道人拢袖,在轮椅上行了一礼:“多谢告知。”
见她如此客气,扶月面上一红,跌跌撞撞跟着画中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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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这是小殿下提到的名字。
道人捻着菩提珠,笑问系统:‘那个作画的人可真厉害,能与这么些厉害的鬼怪有牵扯。’
系统:‘不是说她不是鬼怪,是画中……’它一哽。
楚纤幽幽道:‘既然是仙,怎么害人?嗯?’
系统:‘她神通广大又不受束缚,当然想救人就救人、想害人就害人!’
楚纤哦了声,不说话了。
系统安静几秒,又小心翼翼:‘严格来说画中仙不算是纯仙,你看她身上阴气辣么重,一看就不是好仙!画她的人以血作画,跟诅咒她没区别……反正仙族不会承认有这只画中仙。’
面具宫女‘解冻’后全然忘却画中仙和小殿下的出现,只记得要将这群女子带到清微楼。
出殿时殿中那些垂着的红纱慢忽而无风自动,有数不清的红绸子自眼前飞速掠过,很快把道人与其他宫人隔开。
红绸子一晃荡,那张艳美而妖的脸骤然出现。
她离道人面颊很近,高挺的鼻子几乎要戳到道人脸上去,连带那双恶狠狠的金眸也能生出几分逼真煞气戳瞎道人的眼。
“本宫许你带她们出去了么?”
她不屑主动触摸道人,红绸子便取代了她的手,左右系紧道人的脖子。
“还有,”贵妃眯眯眼,“你方才见过了谁?”
道人轻轻蹙眉,并不言语。
原本那红绸子没有系紧,给了道人说话余地。
她一回避,这红绸子便立刻生出要将她窒息而死的力道狠狠收紧,惹得她一口气轻喘出去,握着菩提串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你替她们掩盖,是以为本宫找不到她们?”贵妃嗤笑,“一只画中仙,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公主,死不死的不就本宫一句话的事?”
道人睫羽微动,轻轻阖上了眼。
“睁开。”
贵妃冷冷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好了,兴许本宫能答应你一个要求呢。”
——一个要求。
要么带这群女子回清微楼,要么放过画中仙与小殿下,二选一。
第74章
常人都会这样想。
因这话还有潜藏的意思:若你不说或者说不好, 两个选项都得死。
要想保全两个选项,亦有两种方法:令娘娘的兴许变成双倍,自然而然能提两个要求;跳脱选择怪圈另择一条路。
系统秒答:‘好办, 你的要求是让目标再答应你两个要求!’
楚纤笑。
在有些人面前玩这种把戏是出其不意,在另外一批人眼中便是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既要她开口, 又不松了红绸子,女人自诩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这群人类的生死抉择, 金眸因亢奋而微微变形, 成了兽类的竖瞳——
这是她在道人面前第一次显形,可此人不知好歹仍闭眼闭口,令她那纤纤玉指不再客气, 霎时拉拽住红绸子, 狠狠攥紧。
“唔……”
道人并不挣扎,任由看似软滑的绸缎勒紧脖颈渗出点点叫人牙酸的轻响。
宛若结了层白色冰霜的手终究失力抓不住小小一串菩提珠。
随着它的脱落, 那片妖红衣袂却是毫不客气往前一晃, 围拢上来的艳色将轮椅垂下的一点白活生生围堵其中、逼得连喘息余地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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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看见这双眼颤抖着睁开。
正如道人双手依旧规规矩矩落在她的膝盖上、不曾逾越半分去抓女人的袖子好制止这场无声且残忍的迫害一样, 她的眸也是极其平静的。
像对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事发之时便也不必投入太多真情实感。
她的情绪淡淡,衬得眸色也淡淡——她凭什么不在意?那个人不在意是知道能有妖丹替换, 道人不在意是有什么依仗?
若说她无知才无畏又绝不可能, 她分明触到了死亡边沿,半边身子踏进去了, 却没有一个枉死之人该有的任何情绪。
兽瞳闪烁,似一头野兽对送到嘴边的肉持怀疑态度。它觉得这肉送得太轻易,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下了毒。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将自己的命给出去, 哪怕对方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四周躁动不安的纱幔渐渐沉寂下来,垂落成一幅幅缠绵暧昧的图景。
隔着层层叠叠的血色纱幔去看这一站一坐的二人——只见那红绸子仿佛也化作了某种情.趣锁链, 系在那段脖颈,拉在另一人手中。
站着的红衣女子神态倨傲,瞳色比殿中金饰还要纯粹明亮,高贵得让人看一眼都自惭形秽。
坐着的白衣女子则淡漠平和,似是纵容脖颈上的束缚、又存了那么点违逆心思要逼眼前人爆发出更猛更凶的情绪风暴。
以这样的姿态悄然入画,倒不输纱幔中其他绣作的水平。
贵妃一根手指就能弹断殿内合抱粗的金柱子,但她扯了红绸子这么久,道人那细细的脖颈还没断裂——
兽瞳死死盯着道人的眼睛不动,像是被里头某种东西吸引住了。
杀人很简单,她做过很多次。
每个人的血都大差不差,没有那种令她愉悦的气味,也不会出现惊喜的画面。
道人的血若能溅到这些红纱上,她往后用手去摸岂不是能多些乐趣?到底能比以前那些废物多点作用。
……药人。
充满暴戾的兽瞳就此找到丝丝理智,没被想见血的欲.望填塞。
道人勉强缓了两口气,嗓音略哑,字句吐得艰难:“娘娘决定要把她们杀光,何必拿我作乐呢。”
贵妃冷笑:“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她的确不打算说话算话。不论道人给不给她答复,她都会看心情取命。
要求?承诺?区区一个站也站不起来的人族,也配?
“不是么?”
道人神色自然,竟能在红绸子勒紧的缝隙中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余地:“我选与不选、说与不说,娘娘都不会放过从这里逃出去的人。与其日后逼娘娘寻我的弱点,不如主动告诉娘娘——”
她竟随身携带一把伞,此刻显现在她膝上:“没了这把去厄伞,我会在一炷香内灰飞烟灭。”
后四个字如一根不请自来的手指拨弄贵妃心中那根敏感又脆弱的心弦。
那个人便是死得一条断骨也不剩了。
贵妃面色发狠,当即一拽红绸子,逼得道人不得不前倾几分险些跌下轮椅。
“本宫让你选你就选!少在这装模作样!”
道人双手撑住扶手,十指惨白、微微发颤,已是竭尽全力保留最后一点不从轮椅上跌下去的尊严:“我、我不选。”
“那我就把她们都杀……”
贵妃话音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