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只停在甜灰蝶停在花瓣、而血眸小心翼翼观察它的时候。
就算水下是惊悚丑陋的鱼骨,就算人鱼将其作为口粮、有利爪尖齿,在停顿的画面中,它们相处得很和谐——
人鱼为了让甜灰蝶停留不惜刺伤自己,甜灰蝶也无惧威胁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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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是什么?’虞惊棠很喜欢人鱼和小蝴蝶共存的场景,眼不眨地盯了很久。
不等副人格开口,虞惊棠说:‘人鱼寿命比蝴蝶长,只要在蝴蝶死之前吃掉它,它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副人格笑:‘结局和你说的差不多。’
虞惊棠只觉副人格越来越会讨她欢心了,笑得这么好听还说得这么好听——差不多,哼,不就是说她们心意相通么?
那不然?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彼此,姓白的是什么东西?!
好在姓白的知廉耻,在副人格表示累了之后告辞了,没有不长眼地要留下一起睡。
洗澡时,虞惊棠偏不出来,偏要副人格自己洗。
‘干嘛?我洗了这么多次你洗一次也不行吗?’虞惊棠生气道,‘这是我们的身体,我们要一起负责!你别想逃避责任,在外舒服完了就把烂摊子丢给我!’
‘……你说得有些歧义。’
‘哪里歧义?哪里不对?你就是跟别人玩得开心了让我给你擦——’
‘停。’副人格无奈了,‘拜托你别说后面的词。’
她一定是害羞了。虞惊棠耳尖红红地想,第一次抓到副人格害羞,应该多说几句的。
可是好烦啊……
同样的身体,她看了二十年了,怎么今天被副人格一占据就变得陌生又好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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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做了一夜噩梦的虞母一下楼就对上‘噩梦主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楼梯上一头栽下来。
“她,她……”
陈姨笑着解释:“白小姐昨晚跟惊棠约好要去医院看扶瑶,这不一早就来了?哎,惊棠还在睡呐,白小姐再吃些水果,我洗得干干净净绝对没有残留……”
趁陈姨在同那怪物说话,虞母强笑着转过身,忙不迭往楼上跑。
等用力关上卧室门确认那怪物没跟过来,虞母这要跳出来的心脏才安安稳稳落回去。
太吓人了,她合上眼念着阿弥陀佛,这东西太吓人了。她一定要把瑶瑶请回来把怪物待过的地方都清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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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下车前,白佳期的腕被身边人拉住了。
她眼眸微亮,快速扫了眼驾驶座,再温柔看向身边人:“怎么了,惊棠?”
“听母亲的意思,扶瑶状况不好。”楚纤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要带我来么,我不保证见到其他事不生气。”
“就是这样,惊棠才更要来呀。”
温热的指轻轻抚摸眼前人的侧脸,白佳期故意软下语调,让她无论说什么都听起来挺无害的:“不给以后留遗憾嘛。”
不留遗憾是件较难的事,有些人可能觉得每天都有遗憾。然而白佳期嘴里的‘遗憾’,却有一种警示意味。
像来见扶瑶最后一面。
“……”
“不敢见扶瑶小姐吗?”白佳期轻叹一声,眼珠蓦地往下一滑,滑到楚纤拉住自己的手上,轻轻颤动。
微张手掌,投下的光影无声覆盖这人的腕,似渔网入水前留下的阴影,下方的鱼不一定无法逃脱——
但白佳期面前的这条‘鱼’根本懒得离开,它静静搁置在原处,等人来捉。
手指一点点收紧,已经不该畏惧这人离去,却要以这种半强制的方式享受这人属于自己的过程。
“别怕。”
唇瓣慢吻上手腕内侧较敏感的地方,果然惹得这人眉心不悦地轻折,白佳期反而笑出声,柔软一点点蹭着手腕,看这人有些不适又隐忍着不推开她的样子,她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我陪你去见她,今天不会出事。”
但明天、后天……就不保证了。
她,或者她们,怎会让扶瑶死在这人面前?让这人永远记得扶瑶的凄惨死状?
“最好这样。”
得到这句承诺,楚纤十分干脆推开快要贴上来的女人,从另一侧开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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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瑶的确瘦了很多,被子一盖,床上看不出躺了个人。
门开了,两人走到床边,扶瑶这一觉都没睡醒。若是从前的她,有人站在门后她就该有所察觉,再甜的梦也会有只手把她拽回现实。
“没醒啊?那我们回……”
“我留下。”
白佳期嘴角笑意没了。
楚纤弯腰捻好被角,平静道:“你回去。”
病房一片死寂。
女人似是想起有趣的事,极其突然地嗤笑一声:“……惊棠。别告诉我你这一路又任摸又任抱的是等着这一刻呢?”
“……”
“这种程度的报复,啧,该说你手下留情了么?还是这小鬼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女人的目光绝不是让人舒服的那种,她不吝给予更多恶意在其中。
——前者是自嘲式自我安慰,这样温和的报复简直都算不上报复,更像情人间闹了小脾气找个人来气气你。既不伤害身也不伤害心,能给冷下去的感情生活加点酸涩,何乐不为?
后者倒也问题不大,楚纤不在乎扶瑶这件事真有一群人表示赞同。
“不。”
女人显然忘记这人的狠,竟以为从她嘴里说不出第三个答案:“我会守到她出院。”
女人:“……”
女人:“你试试?”
“别皱眉。”
这人还敢转过身来望着这张被不祥鬼气爬满的脸,淡笑:“没有我回不去么?要我再哄哄你?”
就在女人半眯起眼,左手绷紧试图勾揽这人的腰时,她一个侧身,那手便抓了个空。
楚纤搬来椅子坐在床边,双腿放松交叠。
“……”
她听见身后人呼吸渐稳,接着阴冷语调消失了,换成另一人的柔情脉脉:“可是你身体不好,坐一晚上你也会生病。”
楚纤不为所动。
白佳期一脸担忧地慢蹲下来,掌心试探性放在她膝盖,见她不避开,嘴角轻勾,小心摩挲两下,眼神痴痴望着她:“我让人抬张床,或者搬个软椅进来好不好?你的衣服也很单薄,我回去帮你拿两件外套,你晚间可以盖着……好不好?”
她总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讨好,只有别人亏欠她的份她绝不会对不起别人的样子。
“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就,”白佳期眼尾淡红,将脸靠了过去,贴着她的腿,“我就不走了,让‘她’继续威胁你。”
闻言,这人清湛的眼看了过来,在白佳期略略期待的视线中迟疑摸上她的脸。
白佳期想也不想,非常温顺地用脸颊轻蹭她的掌心,越蹭眼眶越红,像是找到大人终于可以撒娇的小孩。
察觉到这人态度放缓,白佳期忍不住得寸进尺:“如果能陪你一起……”
“先回去。”
上一秒贴在白佳期面上的手下一秒就撤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白佳期怔了两秒,急急说:“那躺椅和外套,我……”
“不用。”这人像是不想再看她可怜样儿似的,“走。”
白佳期没动。她半跪在楚纤身边,手还搭着楚纤膝盖,只听她喃喃自语:“这样也不行吗?我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吧?这样也不行吗?”
期间,楚纤没有一次关切她的情绪,问她为什么不起来——甚至催促她快走的言语也懒得,想着她总是要走的吧?更别说什么膝盖疼不疼啊这种话。
最后,白佳期红着眼睛撑住床面一点一点站直。她的膝盖跪得痛了,却没用空闲的手去揉。反正没人关心啊,疼着就疼着吧。
“……那,我走了。”
白佳期吸吸鼻子,故作豁达说:“你不想见我,我让陈姨送外套过来。”
她看见这人的背彻底放松靠进椅子里,唇瓣开合,极为漫不经心:“我会找地方睡,不用你担心。你走就是了。”
“……哪里睡啊。”白佳期轻轻看了眼病房里唯一的床,慢慢咧开嘴笑了,“她躺的这张吗?别吧,两个人多挤呀。”
“我刚刚为你想的办法不好吗?或者我出点钱,让她换个病房,这样你也能……”
“如果你的话一直这么多,还是让‘她’出来威胁我。”
白佳期抿紧唇。能将这人惹得不耐烦,她也挺有本事的。
眼底叫嚣的虚影在某一瞬间与她的瞳仁重合,除了眸色深点以外看不出不同。
“好。”
白佳期不大利索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身后那人仍是没话要说。
病房门开了,关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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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瑶在午饭和晚饭期间分别醒了两次,她见到楚纤很惊喜,开心的表情却只让人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