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长公主眉心轻折,似是思忖她如何一个人解决这么多人、身上还能一点狼狈也无。接着,长公主看向这条蛇。
“你会,毒?”
玄月哼了声:“不告诉你。”
长公主不说话了。
在玄月看来,分明是她疲倦到根本睁不开嘴。瞧瞧,瞧瞧,瞳孔都涣散了,还没下毒呢就跟中毒似的,仿佛千里万里地来只为到她家门口讹她。
谁掐谁啊?谁吓谁呀?
听着这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嗅着狐裘上浮挂的一层冷香——玄月还未与人近距离接触到如此地步,她以为肢体和肢体的接触必定黏腻恶心,沾上其他人的气味更恶心。
但长公主就给人一种特别干净且好闻的感觉。
对玄月而言累赘又热的狐裘压在身上竟不觉得燥,那些清清冷冷的白毛触及到她的身体也是凉凉的,还挺舒服。
“你可千万别睡呀,”玄月咧开嘴,笑出两颗小虎牙,“我身上还没死过人呢,你别死我身上哦~”
“……”
长公主果然被她的话气到了,喘得更艰难了些,脊背也一寸寸低了下来,鼻尖几乎贴到玄月锁骨。
坠下来的墨发长而柔软,与长公主掐人的狠戾模样一点也不像。玄月偷偷摸了两下,给出评价。
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松散,玄月哼笑:“你掐稳了别松手呀,你一松手我就让蛇咬你。”
“……你,你的手在干什么……?!”
玄月无辜道:“本来想用左晕你的,这不是一抬起来不小心碰到你的腰了嘛?哎,狐裘都把你的腰给遮住了,原来这么软这么细这么好摸嘛?我就摸一下……唔,两下。”
她看见那纤长的睫毛因气恼至极抖了抖,然后——
身上一重。
这人晕过去了。
玄月愣了两秒,嗤嗤地像个神经病一样笑个不停。
“喂喂喂,你晕过去我岂不是更好摸你啦?你再不醒我就继续摸咯?”
第135章
应苍山。
刚过午时, 墨绿山体却掩在浓浓白雾中,野草丛生的僻静小路一片死寂。
由远及近的车轮声伴随断断续续的童谣响起,似无形大手突兀推开浓雾, 逐渐露出刺出一个马头、油黑健壮的马身和它身后拉着的车。
小祭司单脚踩在车前,另一腿垂在下方摇晃, 时不时侧过身去掀车帘借稀薄日光瞥视车厢内昏睡的人。
——那人枕着领口白软的毛,乱泄的长发被谁规规矩矩顺到身后, 完整露出那张浅淡漂亮的脸。
四周阴郁沉寂的雾能将世间喧闹吞没, 木轮碾碎草叶的声响取代虫鸣,好像只有活物死去才能留下动静。
这种遗失方向、遭天地抛弃的静足以摧毁理智,少女轻灵愉悦的歌谣更添几分妖异, 仿佛在召唤什么、预示什么, 叫人恐惧到极致的同时又不得不提防可能从雾中窜出来的怪物。
但奇怪的是,一旦凝视那人的眉眼, 就会不自觉跟从她微弱的呼吸声去活着, 明明她一身病骨且尚在昏迷, 却有种一切按照她的谋划发展的错觉。
她也静,她能把所有人都拉入她的静。
可她也弱得要命。不说那条毒蛇,仅仅没收她的狐裘她也会丧命。
反差极其强烈的矛盾感深深吸引着玄月, 她都开始担心玩透了这人却不舍得杀死怎么办?
不过——她知道有种吃.人血的蛊, 给人喂食后,那蛊便借着人血繁衍生长, 七日不到就能吃空皮内血肉,剩套完美无缺的皮。
最妙的是那些新长出来的虫子能将人皮撑起,除了表情动作略有僵硬以外, 外表看起来和人没什么区别。
谁也不知道皮下满满当当全是虫。
…
南族人一脸惊恐看着小祭司心情不错地驾车回来,几个眼神交换, 对车厢内的人肃然起敬。
黑马慢慢停在木楼前,小祭司半弯的眸含笑扫视一圈,那群想凑上来帮忙的青年顿时纷纷低下头,脚下不自觉后退。
玄月满意点头,随手指了个南族少女:“你去扶里面的人下来,要轻轻的。”
“……好。”
应声的少女嗓音细柔,小心翼翼爬上马车,卷好车帘,确认外面的小祭司可以看见车厢内部。
阿鹊知道祭司大人一直在盯她的动作,她跪在这人身边,轻颤的手慢慢朝这人伸去——
当她碰到质地绵软的狐裘,唇悄悄咬住,尽量遮掩眸中的新奇羡慕。她从未摸过这样软这样滑的衣服。
就在这时,这人醒了。
阿鹊的手呆呆凝在离这人很近的地方,表情空白,极度紧张与惊惧下不知作何反应。
正如这人身上淡淡的颜色一样,她睁眼的动作也是淡淡的。睁开后看见一个陌生人跪在身边要摸她,她也淡淡地没什么反应。
这人好像没有麻烦人的意思,单手撑着矮榻起身,柔顺长发顷刻间滑落身前。
令阿鹊震惊的是,这人抬眸与祭司对视,丝毫不畏惧——然后微微垂眼,将手递到了她面前,很轻地说:“扶我。”
怎么又让人扶了呢?阿鹊没有第一时间托住这只手,导致手的主人忽而收回去、抵在唇边盖住闷闷的咳嗽。
玄月祭司微凉的目光刺过来,阿鹊脸一抖,忙伸手去碰这人两肩,堪称粗鲁地推着这人下去。
睡了一觉头更晕的楚纤下车时没站稳,踉跄着朝地上摔去,就站在面前的玄月却是倒退一步,笑眯眯看长公主殿下的狐裘被泥灰弄脏。
玄月那双漂亮的布鞋抵在楚纤面前,与此同时是身边跪下的阿鹊。
她没有做好祭司安排的任务,必须领受惩罚。哪怕她的二位兄长在人群中,也是一声不敢吭的。
“摔得真狼狈。”
抬手让人拖走跪地不起的阿鹊,玄月笑嘻嘻蹲下来,戴着铃铛串的手在长公主侧脸轻拍两下:“怎么办?现在是爬进我的木楼,还是再请个人扶你进去?”
“先说好,请我的人要付出代价哦。”
清脆的铃铛声清心凝神,分明是个好东西,用在玄月手中总多两分邪性,听了后背发凉。
地上这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狐裘底下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缓缓圈住祭司的小腿、缓缓收紧。
她听见这人喘了口气,另一只手搭在她膝盖,沉甸甸的狐裘压着这人胳膊,似乎为她增添不少压力。
长公主一生也没有这样狼狈过,此刻必须屈膝半跪、双手撑扶着眼前看她笑话的外族人,以相当孱弱的身躯一点点使劲、一点点站起来。
虚汗濡湿了里衣,碎发紧紧贴在额角、脸侧,黏得呼吸都难受许多。
玄月看着个头小,但长公主将全身力气压在她曲着的腿上时,她蹲着的姿势四平八稳,连面上的笑都更深了。
——长公主没能撑起来。
从侧面看,她近乎虔诚地趴伏在祭司膝上,柔白美丽的狐裘脏污一片。
“我是不是说过别死在我身上?”玄月瘪瘪嘴,“我可不希望死在我身上的是你。”
似是听从她的话,长公主手上一泄力,整个人一下侧倒回地下,沾满血色的唇就这样露了出来。
玄月笑意凝滞。
她听见要死不活的长公主低笑几声,淡漠不屑的眼神滑过玄月满是血污的裤子,笑:“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也别想干净。”
玄月眼珠微动,看向自己被吐了好几口血的裤子,再看领口白毛一片鲜红、脏到不能看了的狐裘下摆。
她嘴角像是被什么牵着往上扬,笑容僵硬又诡异,口里发出的嘻嘻笑声尖利又阴森。
——原来这人根本不是要自己爬回去,而是故意要吐她一身血。
尚未失去理智的长公主大抵嫌她笑得难听,又或许是身体不适感加重,疲累厌恶地合上眼,像是不打算再睁开。
然而玄月怎会让她如愿?
只觉左脸颊轻微刺痛,双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强硬睁开。身体累到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精神却振奋不已,酸涩的眼一触及不知何时出来的烈阳就痛得不住流泪。
“你……”
“吐呀,来~”玄月蹲近了些,指尖玩着一只黑壳小虫,“在吐满我这身衣服前,你千万不能睡哦。”
“一身衣服不够对不对?我有办法哦。”
玄月骤然趴伏下来,微微发紫的瞳仁不正常地抖着:“我让应苍山所有的族人过来,让你一个一个吐,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她亢奋地笑着。
“别睡。”
见这人眼眸渐渐涣散,玄月嬉笑着一个巴掌扇过去:“别睡呀,继续起来陪我玩儿呀。”
——皇族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身子入黄土半截也得笑着说是阎王殿请去做客。
去过京城的玄月怎会不知?若是族人犯罪,她可以用他们畏惧的蛊虫惩戒,若是京城人士犯罪,有权的用权压,有钱的用钱砸,像皇族这种,玄月学了一招往脸打。
这还是第一次打人脸呢,第一下没控好力,躺在地上的长公主差点儿命归西天。
第二下第三下就有经验多了,残暴血腥的场景令玄月眸色也成了越来越妖媚的紫——
她实在喜欢这种亲手把人弄死的感觉,先前都是用虫子,第一次用自己的手。
痛的时候看别人更痛,像是在报复别人让自己痛的行为,快感翻倍。
快要把人打死前——长公主动了。
她直接拽住玄月的衣领想将她头拽低,玄月咧嘴一笑,嘻嘻不动:“不想让你吐我脸上,自己想办法吧~”
下一秒。
带着血腥味的唇猛地贴了上来,趁她愣怔撬开她的牙关,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蛮横乱闯进来。
…
几秒后,这人重新倒了回去,彻底晕死过去。
玄月瞳孔紧缩,摸着仍带湿意的唇,难以置信去瞪地上人事不省的长公主。
笑不出来了。
-
主系统:‘这个世界我本不该发布任务,但考虑到您目前积分较少,所以……别担心,这个任务您一定可以完成,且只有您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