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体虚弱,这人脚下无力,踩不出旁人的干脆利落,连裙摆摩挲鞋面的微响都比她脚步声重。
故而扶瑛看几眼就能记住她行走姿态,记得素白衣袂被肢体缓缓推开时的清冷优雅,仿佛每一片布料都被规训得服服帖帖,绝不会令她失态。
现下只听得见越来越近的声音,扶瑛低垂眼眸,身体半侧,肩背紧挨着木墙,怕自己眼睛不好挡了路。
声音戛然而止。
鼻前多出的香对扶瑛来说并不陌生,她常在进出自己房间的阿月身上闻到。
扶瑛怔了怔,一时无法肯定来人究竟是长公主还是阿月。
若阿月要捉弄她,故意咳嗽故意学长公主走路也是可能的……毕竟阿月很厉害,在应苍山中应当没什么不会。
“停在这里,是等我给你让道么。”
是长公主。
扶瑛不知眼皮猛然一跳是惊喜还是惊慌,她顿了几秒,将那阵堵到嗓子眼的难受缓下来,才小心摇头。
——她不可能挡到这人的路啊,她已经尽可能缩得很‘窄’了,走道是能容二三人并肩走过的。
扶瑛也想不出长公主找她麻烦的理由,因这人不大好的语气心中有些不安,总觉自己一定做错了别的事。
她感觉到这人停在她正前方,同样挨着木墙。正当她犹豫再三,决心往另一侧挪动几步时,她的侧颈被一只贸贸然伸过来的指尖点了点。
扶瑛:“!!”
毫不夸张,这人抬袖伸手的动作无声无息,她离得这样近都没觉察一点风声。
猝不及防的冰凉叫她浑身一缩,不受控地夹住那根手指,惹来眼前这人冷冷地嗤笑。
扶瑛急得眼睛也抬起来了,黯淡无光的黑色眼珠不受控乱转,根本不敢轻易停在一点,老感觉自己看的方向不对。
自从不能视物后,扶瑛就不喜欢与人对视,一听见谁靠近她立即将眼低下,免得自添麻烦。
她松开了那根手指,急吼吼想往后退,至少保持一个不再冒犯长公主的距离。
——然后手中骤然一空,是用来试探前路的剑鞘被人踢走,不设防的她来不及抓住,整个人狠狠一抖。
扶瑛张张嘴,似有异物卡住的嗓子不能发声,面部稍带热度的红一点点褪下,变成煞白。
唇瓣被口中急促吐出的气震得轻颤,她双手扶住墙体,再也不敢动了。
这才过几日?要让一个身手矫健、立志孤身行走江湖的侠客适应眼瞎体弱的生活,实在太为难。她仍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哪怕日日能生出对痊愈的期待,也会在一次又一次不方便的日常小事中感到挫败与绝望。
她终于后知后觉长公主对她的厌恶。否则怎会踢走剑鞘?玉玲珑是她仅有的佩剑,爱惜之情自不必说,何况此时的她完全……离不开玉玲珑。
若只想开个大点儿的玩笑,大可在看她惊惶后将剑还回来,免她受伤,而不是冷冷地站在那——继续欣赏她的狼狈。
扶瑛重新低下头,竟是个不打算再理会长公主的模样。
她又不能说话,又不能与人对视,理不理会的差别还大吗?
大概是想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吧,殊不知这种不服气的倔强表情更容易催生施.暴者心中尚未消退的恶意。
停在半空的指似拨弄檐下风铃般去拨弄一退再退的身体,风铃会晃出叮铃铃的悦耳声响,而眼前这开不了口的可怜人只能发出从喉咙里发出丁点模糊的叫声。
先前那一吻没有任何前奏地咬上去,尝到不甜也不好喝的血,一切发展得太快,导致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结束——只好在结束后不停复盘,因此研磨出更深更陌生的各种滋味。
现下这根并不打算规矩的指好似补足了那一吻的前.戏,将她快要淡忘的感觉毫不费力勾.缠起,不容她躲避。
-
小剑客的耳垂干净白软,没有耳饰,最纯真好看的样子。
这是一具与她全然不同的年轻躯壳,就算中了七日毒也依旧隐秘地散发无尽生机,仿佛唤人去不断深挖、看何时能挖到底线似的。
它青涩,单薄却有力,腰腹残存的力量感使其摸上去柔韧流畅,被一只毫无杀伤性的手抚摸得轻轻战栗。
像是生得这样健康就是为了满足谁。
第143章
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染上其他意味。
“……唔!”
游移到腰侧的手十分灵巧, 它解开了带子,顺着里面那层贴身的衣极其缓慢地滑了进去。
扶瑛睫毛颤得厉害,面皮像变薄了, 青的红的都那样明显。
若长公主用蛮力攥着她压着她左腕,她或许还能暴起狠劲挣脱。偏偏这人……长而细的指紧贴她指缝, 如几块无暇温润的玉石慢慢揉进来,无限温柔, 没给她报复还击的借口。
正如长公主其人, 她这病了多年的身子不适合勉强谁,自然也是不屑的,能让她亲自动手去处理的人或事都有些金贵的了不起。
衣内抚摸的手温和中透着一股懒劲儿, 它完成任务一般试探过许多处, 在小剑客反应强烈时多停留一会,惹来几阵颤抖, 再不疾不徐摸到其他地方。
隔了层衣, 指尖的冷并不能很好印在这具躯体上, 反而被小剑客暖热。
“别挣扎,别想逃。”
那人平静到残忍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么。”
“……”扶瑛看不到她,无神的眸静静睁着, 里面浸着一层将眼尾刺激发红的温水。
接下来, 压低的女声褪去视人如蝼蚁的自傲,有嫉恨, 有报仇的快意:“昨天天还暗的时候,就在你靠着的这间房里,你口中的阿月脱了我的衣服。”
扶瑛:“!”
长公主知道这微张的唇又想像那晚一样为‘她的友人’辩解, 什么误会,什么好人。啧。
于是作为同谋的惩罚, 尖细指尖刺入方才抚过的敏感点,扶瑛整个人一弹,挣扎更厉害了,根本没多余力气的长公主干脆压了过去,气息全喷洒在透红的耳边:“像这样对我。”
这样是哪样,没人比扶瑛清楚。咬住的气突然散了,她喘得比刚刚每一声都大,好似是受了长公主讲述的刺激。
“她的意中人明明不是我,却拉着我做了一晚上荒唐事——是啊,你的眼睛看不见。”
衣内的手终于抽出来了,带着扶瑛的体温轻轻点了点通红的眼尾。这人居然笑得出来。
“真好。你看不见我的手腕红成什么样,被她绑的。你也听不到我昨晚喊了多少次让她滚出去,你睡下了。”
若能将不堪回忆当做对付最可恨敌人的利器,哪怕这利器握在手里鲜血淋漓,她也愉悦。
“是吧?睡得还不错呢,没有一个人躺在你床上逼你亲她。”
“——其实现在也不错。”
小剑客艰难维持着最后体面,听着长公主如同邪佞低语的话音:“青天白日,在人人都能看见的二楼走道中,你被几根手指玩得站不直。”
“她如果知道你的身体这么敏感,肯定迫不及待去你的房间,我何必忍受一整夜?”
长公主盯着她唇边湿痕:“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主动跟你的朋友坦诚相对?”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么?你信她,她信你。”长公主声音轻柔,表情却逐渐阴冷,“多么好的友情。”
多么恶心的友情。
…
松开后,小剑客彻底瘫软地上。
长公主替她理好了衣衫,也捡起剑鞘放在她手边,含笑看了会她表情呆滞的样子,一边咳着,一边施施然回屋了。
只是简单告知扶瑛‘玄月对你有意’,阴差阳错怕还促成一段良缘——这蠢货心计哪里玩得过玄月?迟早被吃得渣也不剩。
现下她既说明玄月强拉她上床,巧取豪夺人品低劣,又让扶瑛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有意,有意的下场是什么。
之后扶瑛会怎样?是避着玄月,还是与玄月对峙,激怒玄月……?
无论哪种,长公主乐见其成。
而她只需要回去沐浴,洗净小剑客在她身上留的味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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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期限快到时,主系统提示:‘扶瑛的毒解了。’
楚纤:‘嗯,多谢。’
主系统:‘不谢。我可以猜到您对扶瑛那样是想逼玄月给扶瑛解毒,过程暂且不提,结果是如您所愿了。那千重呢?您没有理由放她离开。’
楚纤笑:‘大概是不想看玄月得逞?您可以这样理解。’
玄月要惩罚千重,所以她就放千重走。
至于这具身体与千重的仇怨,在千重被打断腿和被生生毒哑的过程中消散些许。
主系统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它真想化出实体亲一亲那双淡漠疏离的眼。明明自己身在其中,却又算得清清楚楚,不会沉沦某种阴暗情绪中。
主系统:‘坏消息是,她们过来了。’
主系统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敲响。
长公主躺在榻上不动。
周围静得过分了,隔着门板,外面二人交谈清晰传进来:“为何不能进去?这是我的楼。”
“……殿下或许还在睡,所以没听见声响。我们晚些再来也是一样。”
扶瑛的嗓子恢复了。
“睡?哈,初一说她没睡,靠着窗户看书呢。就是故意不给我们开门。”小祭司软着声音,放狠话听起来像撒娇,“我不管,再不让我进去我可让初一动嘴了。”
“……初一是?”
“我养的蛇,它在屋内呢。”
扶瑛:!
长公主:。
她转头,不远处的桌脚果然缠着一条黑蛇,见她望过去,嘶嘶吐信子,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说是黑蛇,其实背面金纹几乎爬满细长躯体,蛇瞳也带着一种浑浊的暗金。见这人不再看它,小黑蛇还主动下来,爬到窗沿边,支起前半身离她很近。
应苍山的蛇都生得很漂亮。长公主忍不住看了它几眼,心中想道。
在扶瑛的劝说下,玄月好歹没一脚踹开这扇不欢迎她的门、将房间主人最后一点颜面踩在地上践踏。
小祭司晃着清脆的铃铛声进门,眼睛第一时间看向曾放了花瓶的木桌。
她让人重新送进来的花瓶被换到了地上,木桌空荡荡什么也没放。
床上的枕头、床单被褥就连深色的纱帐都扯了,她听人说长公主丢了两套衣服,说是撕.碎了不能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