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位水土不服的异乡者兼乜伽神系的守火人已经饿成一片皮了。
赖安还在挎着他的脖子悄声细语:“我觉得那个姑娘对你有意思,她老来找你搭话!她记得家里好像在希德尼恩商会……”
“行了别误会,人家只是好心替我们解围的,你不要‘恩将仇报’啊。”荀听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也是……”赖安啧了一声,道:“那你能捞着个有钱的男朋友吗?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单着多可惜。”
荀听:“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赖安比正主还积极,道:“什么?是谁?”
荀听拉开他的手,冷漠道:“我想吃饭。”
“……”赖安道,“你怎么最近比我还着急吃呢你!”
荀听还要赴约,先行离开了会场,可出门便撞上了守株待兔的黑聆。
同伙拦住了荀听的去路,但鉴于荀听的近来的异常表现,没敢直接动手。
黑聆上下打量着他,笑眯眯道:“昨晚过得好吗?小溪。”
荀听若无其事地说:“挺好的,我睡眠质量不错。”
黑聆突然伸手,抚了一下荀听的脖侧,他说道:“我挺好奇,你是怎么说服老师和佣兵放过你的?你交易了什么……”
“啪”的一声,荀听用力拍开了他的手,说道:“你的手昨天碰了尸体,很晦气。”
黑聆的脸只变了一瞬,可又迅速恢复常态。他没生气,只是顺势把荀听衣领最顶的纽扣系上了。他道:“去吃午餐吗?一起?”
荀听不想看他,道:“不了,我还有其他安排。”
“好吧,”黑聆竟然没继续找事,只说道,“对了,你可以试试去‘混沌场测试比赛’,体术和技能院举办的,听说表现好的人可以获得大荒佣兵的申请资格,还有很多奖金。”
“哦,”黑聆挑眉道,“我忘记了,你已经报名了。”
荀听说:“我没听说过。”
“我给你报的。”黑聆笑得令人很不舒服,他道,“你必须参加,听明白了吗?”
“……”
原主压根不擅长这些东西,黑聆明摆想看自己乐子。荀听沉着脸盯了他一会儿。
但这次,荀听没反着他来,淡然道:“行啊。”
荀听朝他弹了响舌,对这群不怀好意的年轻人笑了笑:“多谢给我这个赚钱的机会。”
……
“混沌场测试比赛……”荀听顺路取了张海报,发现近期还真有这活动。
这是在模拟南希伯的边境关卡所设置的“混沌场”,学生进入之后要在指定时间完成任务。有老师、同学和精英佣兵全程在场围观,保证参赛者不会有生命危险。
……混沌场?
不知道神学院测试用的是哪只朽神。
荀听觉得脖子处紧绷,路过盥洗室,把黑聆手欠给他系上的那颗纽扣解开。
荀听:“……”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脖侧原来有一块显眼的红色瘀痕,是沉痛灵魂给他咬的。
这瘀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怪不得今天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荀听只好尴尬地又把扣子系回去。
塞缪尔和他见面的时候,连问都没问,去医院前先带荀听去解决了午餐问题,似乎对原主不规律的生活作息习以为常了。
乜伽晟国的医师基本是乌耳墨斯的信徒,他们进行诊断的方式和荀听认知里的有很大的差距。
他们用神赐和传统方法结合起来诊疗,蒸汽仪器起辅助作用。有神赐的加成,人工的精确度并不比机器差。这场景比起现代医学技术,更加符合荀听对“中医朋克”的想象。
屋里有一股很清香的药水味,混在淡淡的水汽里。但荀听对这股味道非常抵触,只是在其中轻轻地呼吸,肺部就会抽疼。
见荀听咳嗽不止,塞缪尔担忧道:“你最近是不是染了什么病,没有和我说?”
荀听心想,原主也总不能什么事都向副院长报告,他笑道:“我总不能老是麻烦您……”
塞缪尔叹气,说:“没事的,你也帮了我很多。”
医师为荀听检查身体,过了一会儿,医师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荀听,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荀听看着他的神色,腹诽道:“坏了,有大事。”
医师出去了一趟,和什么人交谈了很久,又过了几分钟,走进来一个图特的信徒医师。
原医师和对方商量好后,看向荀听,问塞缪尔:“你是他的监护人?”
塞缪尔刚要开口,荀听先行道:“那个,我成年了。”
“哦,这样,你看起来太年轻了。”
医师说完之后,让图特信徒点了点荀听和塞缪尔的太阳穴,连接上了他俩的意识。
瞬间,真实与幻境结合的景象出现在了荀听面前,如同戴上了VR眼镜似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正在收缩的肺部立像。
荀听登时毛骨悚然。
一片肺上长着一个人脸,正随着肺的浮动蠕动嘴巴,另一片则完全变成了畸形的人头状,它的五官开始趋近于蟋蟀之类的昆虫。
这样两片诡异的肺就横在他们的眼前。这异物像感受到了注视似的,片刻隐缩了身形,“虫脸”处变成了皱巴的一坨黑肉。眼前的场景也稍微“正常”了一点,变得像是过度摄入尼古丁而造成的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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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2【腐烂的恨与爱情】进度更新
你肺部疼痛的原因是长有“虫人”。
塞缪尔见到此景,直接怔住了。
“这是这孩子的肺。虫脸烂肺,是一种厄化现象,嗯……勉强可以算是第六阶梯朽神。”医师说,“你就算驱掉祂,这肺也够呛了,要给这孩子换器官吗?不然就只能活半年了。”
医师熟练地添了一句:“器官要自带,去心脏市场或者哪里买。这儿只收神赐移植的钱,不负责找肺源。”
第79章 两条命
塞缪尔不敢相信这病会在荀听身上出现。
医师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他又带荀听领了一些缓解类的药物,过程中他沉默不语,表情严肃。
他问荀听:“你多久之前开始肺疼的?这事……已经过了多久了?”
“应该很久了。”荀听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一直没钱来检查。”
“……”见荀听自责的神色,塞缪尔语气登时软了下来,他说,“抱歉我言重了,我只是有点……没缓过来。”
塞缪尔揉着眉心,慢慢踱步。
荀听有点奇怪,为什么塞缪尔知道自己得病的反应这么大。
塞缪尔蹲下身来,与坐着的荀听视线平齐。
“小溪,跟我去心脏市场买肺,你不用担心钱的事。”他说,“叫他们尽量帮你把朽神驱走,你先住在我家,好好休息两天。我们下周末就出发去鼓婆区,好吗?”
“可是……”荀听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好了,他说,“可是肺源很贵。”
“没关系,”塞缪尔摩挲了一下手指,说,“我和那里的一位心脏拍卖师认识,他会照顾我们。”
“谢谢您,钱我会还上的,”荀听趁机会就说了,“之后……能让我在你身边当助理吗。”
塞缪尔盯了他一会儿,眼睛里有真情实意的忧心在颤动着,让荀听霎时感受到了什么。
塞缪尔语气很柔和地说:“不要和我见外。”
荀听心想,原主和塞缪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但原主似乎对此只字未提,而且他周围的——包括他的好朋友赖安——都没觉得他和塞缪尔之间有什么特殊的。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
荀听住进了塞缪尔的家,学院里能获此殊荣的可没多少人。荀听心想,这样正好可以躲避黑聆无孔不入的侵扰。
塞缪尔的家很大,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却不冷清。他养着一只白猫和一只狼犬,后者虽然凶相,但相当温顺乖巧。
白猫似乎认识荀听,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蹭他的裤腿,荀听弯下腰来想摸它,白猫便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肩膀。
塞缪尔换完鞋子,打开供暖的壁炉门,用柴火引燃,一边划火一边说道:“你上次来过之后,牛角包就一直惦记着你,有时候我喂它东西它都不爱吃。”
说着,牛角包从荀听的左肩溜到了右肩。
壁炉的核心处有只小铁笼,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乌金。点燃之后它便会一直燃烧放热,长时间后慢慢熄灭,至50度后平稳下来,屋子里的供暖也会随之调节。
仅是这样大小的一块乌金,一直燃烧不停也能烧一个月,柴火只起到引燃作用,用院子里的杂草和树枝即可。
塞缪尔只有晚上在家,这些东西足够支撑他冬天的供暖。
塞缪尔家还有一个院子,傍晚的阳光是橘色,洒在院子里让人觉得温馨。院子里的小温室里种满了花和蔬菜,里面种有大片的雏菊。
“我弟弟喜欢花儿,但他已经不在了。”塞缪尔解开了衬衫领带,并摘下了眼镜。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系了件围裙。
他笑道:“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帮我来打理他们——我会支付报酬的——每天要照顾这么多动物和植物,我有点头疼。”
原来塞缪尔一直没招募助理或是家仆。
荀听被塞缪尔领到沙发上坐着,顺口答应了下来。
这个屋子给荀听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感到很放松,这似乎是他一直幻想的退休后的平静生活。
进门的柜桌上有许多信封,荀听的目光瞥到了上面摆着的照片,神色一顿。
他拿起那个双人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塞缪尔身边的那个人。
漂亮的金色头发,一双蓝色的眼睛。他一手举着一瓶酒,一手抱着他神色无奈的哥哥,开怀的笑容定格在蒙尘的画面上。荀听盯着那人的眼睛,一股徘徊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之后豁然开朗。
是三十七。
荀听惊讶地看向合照下面的小字。
格温乔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