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似乎忘了什么事情,折返回来,他摘下了自己的月光耳坠,给却杀戴上。
这次却杀不再拦他,荀听如愿地亲吻了他。
……
哈维戈撑着小船,在永恒水岸边等他,他深深地望着自己的住所——这片他曾幻想过与伙伴一起生存的安宁之地——似乎想要把这片景色刻进眼底。柏羽与哈维戈一同守在岸边。
荀听出现时,哈维戈道:“哎,你可终于来了。”
他问:“道别了吗。”
荀听又回头望了一眼:“嗯。”
荀听看向岸边的柏羽,道:“柏羽也要一起去吗?”
“不,”柏羽摇了摇头,向荀听微笑,道,“我之后也不出去了,我会留下来。”
荀听一惊,道:“什么意思……”
“抱歉,我没有和你们说明,”柏羽把一丝发丝捋到耳后,“我原本来到蜃楼市,就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永恒平行空间中的‘过去’,没想到途中遇见了你们。”
荀听沉默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道:“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
午溪杀死黑聆,打开捷径之所,又跳入传送黑洞的事情在神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莫诺被害的真相随着黑聆的死而被揭露,受到感染的学生们在莫诺被控制“跳楼”而亡的建筑前献花,祭奠她和午溪。
柏羽也一直因此知道了这个隐姓埋名生活在黑暗里的小姑娘。
莫诺是梦貘的化身……也是曾经流落心脏市场的流浪女孩……
柏羽恍然捡起一些记忆碎片。
涅肖主教就是在鼓婆区的心脏市场捡到她的。她因热病而模糊了儿时的记忆,多年来涅肖又待她亲同家人——她差点忘了自己是被收养的。
在弥尔蓝的帮助下,柏羽挖掘了自己过去,长期治疗之后的某一天,她在一场梦中突然惊醒。
她……流浪时似乎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与她牵着手的小女孩。
女孩太小了,却懂事又听话,被人强行抱走时手里还攥着姐姐分给她的面包,忍着不哭不闹。
柏羽终于想起来了,她是有一个妹妹的。
梦貘是阿呜蒙镜子里的另外一个自己,这种关系实际上是“姐妹”的代名词,神明之间不可磨灭的联系……原来一直延续在神明的化身上。
弥尔蓝的资料让柏羽重新了解到莫诺的过去,她的遗物以及她残留的碎发,让柏羽更加确定了这个小女孩与她有血缘上的关系。
可她意识到这一切太晚了。
当自己遇到善良的涅肖,在神赐的治疗下淡忘了过去的苦难,拥有幸福的生活时,那个听话在原地等姐姐的小女孩却遭受着教会和十身蜈蚣的折磨。
柏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她承受不了接连丧失亲人的痛苦,知道了蜃楼市可以“穿梭过去”之后,便想来到蜃楼市自尽。
这片“美丽圣洁”的永恒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在与哈维戈相谈之后,柏羽开始迷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算留在永恒岸边冷静一下。
“你不能死!”荀听认真地抓住柏羽的手腕,道,“莫诺……莫诺她就算痛苦得连路都难以走下去了,却仍然在努力地爬出下水道——她想活下去。即使她死去了,灵魂和意志也和十身蜈蚣缠斗到消逝的那一刻……最后她赢了,她帮助午溪复了仇。她从来没有因为痛苦放弃过任何生的机会。”
柏羽一愣。她说:“你怎么会知道……”
“蓝老师和爻司告诉我的,还有本子,”荀听道,“祂之前是午溪的好朋友,祂分不清我和午溪,把对朋友的情感延续到了我身上,祂知道很多细节。”
“如果她知道你是她的姐姐,”荀听道,“她绝对不会怪你,她甚至会为你感到开心,她就是那样一个善良坚强的孩子。她会叫你活下去的。”
柏羽沉默了一会儿,眼前被朦胧的水雾沾湿,她慢慢地流下泪来,她道:“我……她……”
“要是你觉得外面已没有让你留恋的了,你可以不出去,在这里安静地做你想研究的事儿”哈维戈笑道,“留在这里,一直活到‘啊,事情都做完了,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的时候。”
柏羽哽咽之中不禁被哈维戈逗笑了出来。
久久过去,她拭去眼泪,说了声:“好。”
荀听拍了拍她的肩膀,柏羽在岸边挥手送他们。
荀听跟着哈维戈渡过永恒,来到了祭坛。
星辰投影在地上,哈维戈熟练地将机关移动到相应的地方,每个白色的碗里盛着相应的星光——祭坛中央缓缓打开一个黑色的洞,里面似乎还点缀着星星。
“蜃楼市的时间是紊乱的。”哈维戈道,“跳进去,这里的时空就会与你身体的时间流速暂时同步,也就是和外面的时空同步,你的队友们就可以安全地走出蜃楼市了。”
荀听慢慢地走向祭坛。
“等等……”哈维戈对走到洞边的荀听说,“你真的想好了?他同意吗。”
荀听知道哈维戈口中的他是指却杀,荀听遥望了很远的天边,却杀的脸浮现在他脑海时,他又想吻他了。
荀听道:“嗯,我只听他的。”
哈维戈静了一会儿,突兀道:“他亲口说过,他爱你吗。”
却杀给了荀听可以点头肯定的自信。荀听笑道:“嗯。”
“真好啊,”哈维戈笑了笑,像是呼出一口积年的隐疾,说,“我也爱塔微,但我们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荀听顿了顿,在河面上的那个问题在此刻有了答案。
“最开始我来蜃楼市的目的,是和那个叫柏羽的姑娘是一样的,”哈维戈向洞下望了一眼,“但我走到这一步,还是没敢死,其实我才是‘胆小鬼’。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早就想通了,正要找一个契机结束,正好你们来了。”
“那你劝柏羽留下来……”
“她留下来帮我守家,”哈维戈笑道,“我已经到了事情都做完,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的地步了。”
荀听一直没注意,哈维戈身上带了两瓶小酒,应该够七个人小酌一杯的量了,他朝荀听晃了晃,轻松地说了一句:“好了,没事的话,我找他们去了。”
哈维戈语气那样轻,就像是出门前的问候语一样,仿佛他们还能在明天见到。
他倾身的时候,荀听就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错愕地向前一步,但没有抓住。
哈维戈轻盈地替荀听跃进了洞中,好像百年前出征的点灯者一样,不望来路,不问前程。
黑洞吞没哈维戈的一瞬间,引力肆长,星辰变换,空间重组。
周围瞬息万变的幻影犹如昙花一现的梦。
作者有话说
听子是亲亲怪。
第136章 第四新神系
神之火种系列成就更新!该系列成就进度5/?
磨尔狄火种【永恒之骨】收集完成。
……乌耳墨斯为保护族人以身引开怪物,牺牲时被选中成神。蔚维达尔无法接受挚爱死去的讯息,最终选择在一座死城之中献祭自己,请朽神煞降临。
可蔚维达尔的孤注一掷成为泡沫——朽神煞能吃掉二阶以下的朽神,却无法遵照请神者的请求吞噬灾难的源头厄婴。喜怒无常的祂霸占了朝闻台,一时使得成神之路险些阻断。
无奈的乜伽元只好向朽神殉请求了一滴陨石黑血,炼成小混沌之笼,将煞封印其中。
蔚维达尔的灵魂破碎,在朝闻台的怜悯下,他流淌百里的血化作了一位“鲜红之人”,脱离皮囊的骨架则化作了一位“驭骨之人”。
乜伽元为这两位诞生自蔚维达尔尸身的人分别取名为“刹门”与“磨尔狄”。
刹门与磨尔狄是蔚维达尔的下属子神,两者继承了上神的某些特性,自诞生以来就寡言沉默。刹门拥有的是蔚维达尔的疯狂、嗜杀和反叛,而磨尔狄身上更多的是沉稳、固执与专一。
磨尔狄只有骨头,部族的孩子们喜欢在他裸露干枯的肋骨上乱涂乱画,叫他拿骨头块拼玩具,磨尔狄从来不恼,他安静地托抱着嬉戏的孩童,满足他们一切幼稚的愿望。
后来,图特在磨尔狄生日时赠予他一颗捕猎的雄鹿头,部族的男性会将它挂在帐中当做彰显战绩的装饰品。
图特慈祥地对磨尔狄说生日快乐。他说,算起来,磨尔狄也只是一个“才三岁”的小朋友。
……三岁?
图特是从蔚维达尔献祭那年开始算起的,磨尔狄诞生至此才三年的时间。
磨尔狄不太理解年岁这种东西,因为骨头是不腐的,对于永恒的东西来说,计算时间没有什么意义。
他在女神身边,兢兢业业地完成着自己的职责,看着部族的英雄们诞生、死去。过了很久,久到图特也死去,在朝闻台上成为“大脑之神”,乜伽两位女族长相继去世。磨尔狄珍藏的鹿头的血肉也烂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副骨头。
磨尔狄往好处想,至少自己有了一个很酷的、带着巨鹿双角的骨头面具。
可是,在乜伽元大姐咽气那一天,磨尔狄突然想腐烂了。
他羡慕那些拥有皮囊与血肉的人,羡慕那一颗可以为情感跳动的心脏。
孩童还是喜欢在它的骨头上乱涂乱画,后来的孩子在留下自己的作品时,会指着他的骨头,问起前人的痕迹:“咦,这些是谁画的呀?”
磨尔狄和孩子们说起,那些在他身上刻下“到此一游”的小孩们早已成为了部落的英雄,有的英勇地献祭,有的下落不明,有的精神崩溃死于朽神腹中。而他们幼稚的笔触还在磨尔狄身上留着,成为了他们存在过的永恒的证明。
磨尔狄是十四位原初人类中最后一位成神的,当他戴着鹿头面具走上朝闻台,已经成年的孩子焦急地问他:“你为什么不一直活下去呢?永恒不好吗?”
磨尔狄沉默,想不通到底好不好,他只是说:“赐、赐碑种子是……心、心脏的形状。”
成神意味着,他会拥有一颗心脏形状的种子,此后这颗种子会长成赐碑,散落到各地保佑人类。即使这颗“心脏”是假的,即使他空荡荡的肋骨空腔只能拥有这颗心脏一瞬间,他也想尝试一下。
于是他回头,走向了朝闻台。
……
荀听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死。
他躺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神,又被大雨浇得闭上了眼睛。他的旁边蹲坐着一个呆愣的人,对方见他睁眼,恍惚地叫了一声:“小听?”
荀听发现身边的正是苏醒的海伦乔。
荀听回应道:“乔叔……我们这是在哪儿?”
他们应该是被传送到蜃楼市之外了,从空间混乱的蜃楼市出来,他们传送的位置难免出现了一些偏差。
“我也不知道,”这一声“乔叔”叫得海伦乔一股酸意涌上鼻头,他竟然趴在荀听身上大哭了起来,声音淹没在大雨中:“妈的……你们去哪儿了?我从蜃楼市莫名其妙地回到了现世,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我熬到所有人都死了,都没找到你们……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海伦乔喃喃道:“五十年啊……五十年的梦。”
这是海伦乔跌入永恒的副作用,原来只是跌进去这么一小会儿,在他的认知里已经度过五十年了。
荀听和他讲述了他们进入蜃楼市第三层的事,海伦乔的神色有些恍惚失神。
不知道海伦乔在漫漫长梦里经历了什么,他比牙还尖锐的嘴皮子竟然磨顿了许多,还有些不太适应年轻的身体了。
荀听背起海伦乔找了个地方躲雨。
荀听看见系统提示“磨尔狄”的火种收集完成,恍惚间想起了哈维戈跳入洞口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