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第83章

“你很聪明。”戚长昀道。

“只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沧玄阁想必也早知内情,可即便如此,却还要让宁倾衡与他结为道侣,两人这百年间,却无一点情意……师尊可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戚长昀:“我说过,我向来不会去理会宗门之事。”

“当真?”

“何必骗你。”

确认戚长昀与此事无关,薛应挽反倒松一口气。

他不希望自己的师尊被涉入到任何一淌污水之中,害怕看到心中一直敬仰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更害怕……从前世开始,师尊都参与其中。

好在,戚长昀还是那个戚长昀。

从前薛应挽并非没有与戚长昀如此亲近过,可到了这世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心中生出巨石落地的松懈与贪恋来,不自觉地便想更紧地去依赖。

似乎唯独在师尊怀里,才能有一分别于尘世外的安全感。

腰上掌心只隔着亵衣传来冰凉,两人的发丝早就在拥抱与话语间纠缠在一处,绵密的乌黑中绞着细碎的银,像是阒夜中划下的一道道流星白练。

戚长昀嘴唇贴在薛应挽耳侧,声音饱含一股难以言明的欲沉:“挽挽,方才,萧继还对你做了什么?”

第72章 既明(二)

“师尊问这个做什么?”

“你入宗以来, 倒是招惹了不少人,”戚长昀今日竟生了心思,与他一个个数来, “杭白,越辞, 萧远潮,黄争衡……还有谁, 那个好帮忙的小弟子蔓菁,和你的师兄魏以舟, 顾扬关系也十分近。”

戚长昀往日说话能简则简, 少有一口气讲这样多的时候, 薛应挽落下一件心事,掀起眼, 盈盈望他:“师尊难道还管着我交朋友么?”

“没有, ”腰间手掌将人揽得更紧了些,戚长昀冰凉气息落在他耳廓,“我很开心,你能在宗门有朋友。”

薛应挽其实更习惯与师尊这般相处, 倒让他想起前世二人还未关系冷僵, 日日被师尊抱在怀中的日子。

不由出言打趣:“师尊在外人面前像座融不化的冰块,私下待我却是热忱得很……魏师兄他们知道师尊还有,这样一面吗?”

戚长昀轻笑一声:“他们也不知道, 你会被我抱到床上来, ”许是知道自己身上冰寒,又问, “抱我这么久,还不冷?”

“不冷。”

“初见你时, 还有些惶恐,见谁都战战兢兢,弄了个拙劣的易容,想防着谁?”

薛应挽从褥中伸出一只手,去绞几绺戚长昀的头发,银白发丝雪一般从指缝倾泻,细细凉凉。

“那现在呢?”

戚长昀侧下一点脑袋,任他更方便把玩。

“胆子大起来了,敢做这些……大不敬之事。”

薛应挽也自觉,自百年后重走这一遭,虽还是习惯性待人与善,不忍看欺凌侮。辱之事,心性却不知何时开阔许多。又有师兄疼爱,同门敬重,连与人言话,都带了几分纵。

“师尊觉得,我这样好是不好?”

“再骄纵一些也无妨。”

薛应挽也笑,轻轻巧巧地去贴戚长昀胸膛,犹记得小时足足十年间,每日这样抱戚长昀,晚上总睡得特别香。

戚长昀道:“还没回答我,萧继……方才都对你做了什么?”

“师尊来救我,不都什么都看见了么?”他抬起手,两只润白清瘦的手臂揽住戚长昀脖颈,有些委屈后悸,“再晚来一步,就不好了。”

戚长昀抱他顺势在榻上倒下,掌心从始至终也没离开过腰间,被褥被薛应挽体温捂出一点暖意,半遮盖在两人胸口。

从戚长昀角度,恰好能见他颈间锁骨被吮吻出的红痕,在大片皙白中极为醒目。

腕上留下的绳痕同样显眼,戚长昀指腹摩挲那处痕迹,问道:“疼不疼?”

“师尊握着,就不疼。”

戚长昀捧着他纤细的腕子,托到嘴边,很轻地吻过,带着一丝寒凉。

薛应挽身体凑入他怀中,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师尊……离我而去,我在世上没了亲人,此后如何后悔,都再找不到师尊了。”

戚长昀道:“我不会离开你。”

薛应挽抱得很紧,似乎当真怕会有一日再次失去他,身上软香漾在空气中,二人交颈厮磨,乱发再一次缠在一处。

他很久没这样亲近地去闻师尊身上的乌木檀香,没睡好过一个觉了。

*

第二日晨起,萧远潮身上竟有魔气之事已然传遍了朝华宗,他昨夜被戚长昀断了手脚筋后便被赶来的戒律堂弟子带走,关在三重紧锁的地牢之内。

与他预想的不错,朝华宗很快向外散发出消息,公开当初《山河则》未全的后半本,阐明预言之事并非故意隐瞒,而是想要亲自找出,以免祸乱。

其次,便是宣告,于十日之后,当众处刑魔种。

依照古籍而言,魔本不叫做魔。它们最初生于世间混沌,曾与清气共存,是最古老的构世之气,而后堕于下界,经千万年世上重重恶陋,污浊催灌,这才滋生了最初的“魔物。”

魔物吃人间恶意滋养,生出灵智,虽有超乎寻常的天赋与灵力,所到之处却往往带来灾厄,在万年前人魔一战中被驱赶至域外,并设下结界以防再度侵袭。

可一万年过去,当初的大能早已飞升仙人,结界逐渐不稳固,加之万年前曾有魔物与妖,人曾混血潜伏世间,所有人都在担心,魔物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而魔种,便是引诱魔物大量复苏的关键。

界碑在百年前就出现预言,魔种即将现世,只是这些年来各宗门严阵以待,却迟迟没有动静,不少人都逐渐放松了警惕。

直至€€€€朝华宗宣称,魔种正是宗主疼爱的大弟子,萧远潮。

这般大义灭亲,不仅没有遭到众门派因魔种现世之事抵制,反倒夸赞朝华宗深谋远虑,更是毫不包庇,其心可赞。

薛应挽听弟子讲述,一一点头称是。

来到戒律堂时,正逢午后。

因着着重看管,地牢前派了不下十数名弟子,牢牢把守着里外三层牢门。薛应挽带着昨夜与戚长昀亲近时偷偷取走的长老令牌,向询问弟子应道:“是,本就是在凌霄峰出的事,我是奉霁尘真人之命前来问询一二的,只说几句话便走。”

而后穿过通向地下的三层楼道,走入近乎迷宫一般的弯道,至最里处,唯一一间单独的石门也早被长老设下最严密的灵力结界。

弟子嘱咐:“戚师弟,你得快些,虽说是霁尘真人指示……可我们也不总不好违抗天同长老,别让我们难做。”

薛应挽应道:“放心,说一刻钟,便是一刻钟。”

石门缓缓合上,薛应挽一步步往水牢中心踏去。

本就挑断筋脉的双手被锁链分开吊在半空,又被被锁链穿过琵琶骨,衣物上满是血迹,披散的头发凌乱不堪,几乎辨认不出原本尚且算得上清正的面庞。

他垂着头,双眼紧闭,薛应挽停步在没过他腰部的牢笼面前,低声唤道:“萧远潮。”

数声过去,萧远潮指尖微动,显然却没有力气抬起来。

薛应挽蹲下身子,往萧远潮口中塞去一枚药丸。

很快,男人微弱的喘息逐渐变得明显。他慢慢掀起眼皮,在看到来人是薛应挽时有些惊讶,想要讲话,喉中一哽,兀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阿,挽……”嗓音像是被烈火烧灼过一般枯涩干哑,听不出一点原来声线。似是想靠近薛应挽,身体略微前倾,勾起大片哗啦水声与锁链哐当。

“阿挽,对不起,”他不顾身上痛楚,睁大双眼,语无伦次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对你,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你那天的状态……很不对,”薛应挽柔软的掌心捂上他双眼,让他在黑暗中稍作平复,随后告知了宗门对他的惩治,“只有十日了,十日之后,你会被带上行刑台。”

萧远潮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轻颤,薛应挽撤开手,问道:“萧师兄,你是……那个魔种吗?”

“我不知道,”他有些迷茫,“我真的不知道……”

薛应挽继续问道:“师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宁倾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萧远潮眉头紧缩,双唇抿起,薛应挽叹了口气,逼道:“师兄,我时间不多,如果你再不说……等我离开,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二人对视良久,萧远潮终于松了口,他闭上眼,将这二百年间发生之事一一讲出。

“宁倾衡,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若说很早以前,我天赋尚可,在宗门内崭露头角之时,对我有意还能理解。可那时我分明已然灵根尽毁,再不能修行,宁倾衡却主动提出要与落魄的我……结为道侣。”

薛应挽最不能理解的,其实就在这里,宁倾衡修为天赋都算上乘,又是三大宗门之一的沧玄阁阁主独子,家世钱途样貌样样不缺,想找道侣更是整个鼎云大陆大半宗门随意挑选。无数天子骄子等着送上门,这样的条件,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一个堪称废物的萧远潮?

萧远潮话语挺动片刻,再出声时,嗓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发颤。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也一直忍让,想着哪怕相敬如宾也可以,直到有一日,我听到宁倾衡与他父亲讨论时,提到了我母亲的名字。”

“宁天河竟管我的母亲叫做……妹妹。”

此言落下,薛应挽方而顿悟,心中惊诧不已。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萧远潮跟宁倾衡竟是表亲,怪不得他二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而萧远潮母亲自魔域返回后留在萧府将他生下,想必自那时起,宁天河就已经与朝华宗达成了共识。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萧远潮的出生不平凡,让宁倾衡与他结契,只是为了更好的将人掌控在视线之下,甚至萧远潮当初杀了文昌真人,都在他们意料之中。

朝华宗宗主吕志更是为了包庇萧远潮,而选择隐瞒文昌真人真正逝世的原因。

从头到尾,他们早就知道萧远潮可能是那个魔种,却偏偏都在利用萧远潮。

萧远潮显然已经不在乎将家中丑事说出,只垂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他们留着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现在再想,也都不重要了。”

薛应挽想起上一世朝华宗的覆灭,定然是吕志与宁天河之中有什么契约破裂,沧玄阁才会在最后反咬朝华宗一口。

两世之间……有什么是不同的呢?

很快,他便知晓了。

今世的魔气,竟过了足足一百年仍未扩散。

薛应挽起身,道:“辛苦师兄再熬上几日,我会想办法来救你。”

萧远潮不解,望着他:“倘若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魔种……为什么,还要救我。”

薛应挽道:“因为有人要害你,我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我要救你。”

萧远潮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薛应挽就离去的背影,恍然间觉得,好像二人曾经真的在梦中相遇过百遍。他也曾这样远离自己,只是那时的背影萧索单薄,堪堪最后一眼,也满是不舍与失落。

第73章 既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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