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液体从脸上淌过,一阵湿热,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指尖红得似血。
“小叶。”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她真切地听见,松散的意识聚拢,听见向非晚在叫冬青。
在之后,叶桑榆醒来,周围一片白色,像是暴风雪那晚,也像是阴森的太平间。
“这里是医院。”有人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叶桑榆偏头看见向非晚,她穿着黑色长绒收腰的大衣,脸色苍白,眉间是担心。
“晚晚。”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意识,率先叫出亲昵称呼。
向非晚明显愣了下,叶桑榆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她像是睡梦中感觉到自己要抽搐叫出声,但分明却又无法制止。
人清醒得不像话,尴尬和窘迫让她选择假装昏迷,叫完那一声,人又歪着头慢慢闭上眼睛。
冬青一直注意向非晚,一路严肃凛然的向总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她想起向非晚练书法静心时,曾经无数次写过冯唐那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那个“你”,曾经是叶桑榆,现在看来也是叶桑榆,未来……冬青不敢擅自揣测,她不明白为什么深爱的人,会走到今天。
**
假寐比真睡累多了。
叶桑榆装昏迷,不知多久,听见脚步往门口的声音。
咔哒关门声,叶桑榆放松时才意识到,她身体一直僵着。
只是刚睁开眼,叶桑榆对上向非晚黝黑深邃的眼眸。
向非晚站在床边,和她“昏睡”前一个姿势,淡声道:“冬青去买吃的了。”
叶桑榆坐起身下床,刚站起来,向非晚走过来,她们几乎贴着彼此。
她拧眉嘶了一声,向非晚微垂的眼睛盯着她,跟堵墙似地挡在前面。
叶桑榆绕了一步,向非晚跟着挡住。
她火了,伸手推开向非晚就走,又被拉住腕子,向非晚俯身拿起她的鞋,蹲下身握住鞋口抵到脚边。
她眉头皱得更深,俯身夺高跟鞋,声明:“我说了我不吃你这套。”
向非晚眸光流转,落在她胸口,她捂住胸口,骂了句:“变态,往哪看?”
冬青拎着吃喝正往回赶,接到向非晚的电话。
她低头看看手里一堆吃喝,向非晚亲自交代的,挑的都是叶桑榆爱吃的。
叶桑榆一袭华丽长裙,在医院一片白和灰蒙脸色间,乍眼夺目。
尤其那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又拽又狂,骨子里的嚣张和放肆都要溢出来。
“让开。”叶桑榆不笑时,有些凶。
她不爽,丝毫不掩,现在眉目凌厉,视线逼人。
“向总……”冬青为难。
“那你跟她说去,”叶桑榆冷清拒绝,“与我无关。”
冬青知道她火爆的性子,不敢跟得太近,快到门口的人突然折回来,风风火火,她站在原地不敢动。
叶桑榆突然伸出手:“手机。”
冬青不解,叶桑榆理不直气也壮:“手机!”
叶桑榆摆弄手机,左手自己的,右手冬青的,然后听见哗啦一声,微信收钱的声音。
“您这……”冬青无言,这是要划分界限吗?
“还你们向总。”叶桑榆转身走进人群,惹来打量目光,她目不斜视,拦了辆车,走了。
冬青坐上车给向非晚打电话,向非晚让她不用追了。
“向总,叶小姐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了。”冬青开车,向非晚坐在后排,想起医生的话,头部检查没有问题,建议做个全面的体检,逐个排除。
“冬青。”
“诶。”
“你跟行政总监提前沟通,今年华信集团的员工体检需要调整,让她选择最全最优的方案,下周之前给我。”向非晚抖了抖手里的拎袋,让冬青往枫林园去了。
**
叶桑榆到家,站在镜子前,额头被纱布包扎着。
她恍惚半晌,不敢相信,额头硬生生的疼,她明明记得没摔倒来着。
肚子咕咕叫,她简单洗手煮面。
冰箱里放得满满登登,都是向非晚准备的吃喝,扔掉怪可惜。
牛肉是大厨做好,再做成真空包装的,面条也是厨师和面、揉面,再到抻面……向非晚家,精心打造的中、西餐厅,厨师从国外名厨到国内五星级酒店的御用大厨,想吃天上的星星都能做出来。
她颇为感慨地叹口气,关上冰箱门。
切肉,热油,翻炒后加入水,烹煮10分钟,加面条。
加了一绺,似乎不够,她又加,还是觉得少,等锅里扁宽的面条膨胀,她知道煮多了。
乳白色的高汤,唯一的颜色差是深色牛肉。
她盯着几秒,长舒口气去冰箱里翻出一把绿叶菜洗涮丢进去,颜色顿时鲜亮不少。
门铃是这时候响起的,她不想管,盛了一碗面没放下,又盛了一碗,门铃还在响。
叶桑榆耐着性子打开门,面无表情。
扑面而来是一股食色的香,向非晚指尖勾着药袋,问:“跑腿费怎么支付?”
她没好脾气,转身往里走:“给你两巴掌要不要?”
“好啊。”
她拿起手机转账,向非晚索性关上门,把冬青也关在外面,走到厨房门口:“跑腿费不一定非得用钱支付。”
“谁让你进来的?”
向非晚双手插兜,漫步到跟前,眉眼疏离的模样,配上冷白肤色和系到顶端的衬衫扣子,禁欲又冷艳,淡声道:“两巴掌还没给。”
她无言,扬手作势挥出去,向非晚没躲开。
叶桑榆的手,距离右脸几厘米,僵在半空中。
向非晚略微歪头,微凉的脸颊贴着她滚烫的掌心,颇有一丝慵懒道:“不舍得?”
叶桑榆被刺激得挥出手去,不轻不重地拍在向非晚的脸上,啪的一声。
向非晚睫羽微颤,眉眼挑起的笑,跅弛不羁,她突然抓住叶桑榆的手,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小家伙,姐姐教你怎么打才会爽。”
第4章
啪的一声。
叶桑榆的手都麻了。
向非晚握着她的手,这巴掌扇得又狠又厉。
房子再大点,可能会有回音。
向非晚不怒反笑,问她:“爽么?”
她甩了甩麻掉的掌心,骂了句有病,转身去厨房。
向非晚刚跟几步,叶桑榆头也不回冷声:“坐那等着。”
向非晚抬手摸了摸脸,火辣肿痛,透着隐隐兴奋的眼眸满是笑。
叶桑榆出来,人已经坐在桌边,乖乖等着。
同样的牛肉面,除了嫩绿菜叶没有摆出漂亮的样子,其他如初。
向非晚先喝口汤,叶桑榆挑起一筷子面,不耐道:“吃完赶紧走。”
向非晚冷白皮,一点点的红,就跟刻进骨子里似的。
那巴掌打得狠,叶桑榆低头,不想瞧见那抹碍眼的浓色。
牵一发动全身,大概就是吃碗面,拐带额头的伤口疼。
叶桑榆余光瞟着,对面的人吃相文雅,咀嚼幅度小得看不出来,一根面条一根面条地吃,强迫症好像比以前还严重。
叶桑榆脑门疼得厉害,吃了半碗放那,转身去书房了。
她虚掩门,听半天动静,最后居然听见水流声响起,她去厨房,语气不善:“谁让你洗碗了?”
向非晚偏头看她,语气稀松平常道:“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她们一直都是,一个做饭,另一个洗碗,搭配着来,这提议还是叶桑榆提出来的。
“谁跟你是我们?”叶桑榆冷脸,“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向非晚不紧不慢,冲掉碗底的沫子,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仙女似的,只在她这里下凡,这是冬青第一次看见向非晚下厨房的惊诧反应。
“说你呢。”叶桑榆要夺走她手里的碗,向非晚侧身躲开,“洗完了。”
向非晚的右脸,乍一看像是害羞,再看已经肿起来。
她却像是没感觉,反而盯着叶桑榆的额头,说:“你伤口要换药,本该下午在医院换的,你提前走了。”
“我自己换。”
向非晚淡然自若道:“你要是不好意思麻烦我,那可以给我脸上抹点药水消肿。”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叶桑榆冷嗤,“你欠我的那么多。”
“那你得学会奴役我。”
她憋了半天,只能骂出那句:“有病。”
向非晚不恼,跟在她后面,眉眼带笑,嘴角勾起弧度。
“你是爱留疤的体质,我给你拿了个药膏,等结的痂掉了,可以开始抹这个。”向非晚自顾说,叶桑榆垂眸不做声,她继续说:“掌心的疤痕也可以抹药。”
向非晚靠得近,朝着她的伤口吹气,她汗毛直立,一股酥麻跟过电似的,她憋着那口气,瓮声瓮气道:“别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