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丢到后面,叶桑榆缩进被子,睡意迟迟不来。
她翻身摸到手机,重新点进向非晚的对话框,新年快乐被她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删除了。
翌日,是忙碌的一天。
天气依旧昏沉,GEU的大楼,耸入云端。
灰色玻璃反射的光,也是灰蒙蒙的,叶桑榆看着压抑,只顾看脚下的路。
宣讲会,叶桑榆担任翻译,整体过程,比她预想的顺利。
当然,这离不开向非晚的精彩表现。
她生来仿佛就是一束光,无论站在哪,都会熠熠生辉。
叶桑榆不愿承认,但自信张扬,处变不惊的向非晚,确实足够迷人,她侃侃而谈,任何难题,她都游刃有余。
GEU高层对她满意,但部分成员企业有意为难,毕竟加入一个新的成员,意味着利益也被瓜分。
秦熙盛通过视频参加的会议,他作为国内唯一的成员企业,对向非晚没有给与支持,全程高高在上。
他们有过几次短暂的眼神交汇,秦熙盛眼神冰冷。
她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回以讥笑和嘲讽,秦熙盛脸色顿时黑了。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成员企业的投票将通过线上匿名进行。
让人没想到的,除掉弃权的,反对和赞成票数一致,所以GEU的负责人查理表示,还需要向上级请示。
据说GEU的初始创始人是一位亚洲人,后来入了美国的国籍,是一个谜一样的神秘人物,大家都称呼他X先生。
“如果X先生需要考核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向非晚以此结束今天的会议,冬青开车,载她们回去。
路上,向非晚接到秦熙盛的电话。
叶桑榆坐旁边,隐约听见他说,投了赞成票,提醒向非晚兑现承诺。
向非晚偏头看她一眼,她佯装不知,向非晚说:“放心,我会兑现的。”
今天是新年,冬青和半夏去酒店过节了。
她们留在这里,度过异国他乡的第一个新年。
向非晚精力旺盛,回家剁馅、揉面,叶桑榆在旁边打下手,两人难得地有片刻的安宁。
董正廷的电话这时候打过来,不是打给向非晚,而是打给叶桑榆。
她瞟了一眼忙碌的身影,走到旁边接通。
他此刻也在美国,明天就要回去了,回去之前希望能见她一面:“主要是有点事想和你说。”
“董先生,电话里说吧。”
“嗯……”董正廷压低声,“你和晚晚在一起的话,可能不大方便。”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重要的事,与晚晚有关,也与你有关。”
叶桑榆确定地点,低声说:“董先生,那我可能会晚点。”
“叫我正廷好了,”董正廷淡笑道:“我叫你桑榆,可以吧?”
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回身吓了一跳。
向非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拎着一把刀,厨房灯光从侧面照过来,表情阴郁凝重。
叶桑榆绕过她,擦身时,向非晚缓缓道:“你要出去?”
“与你无关。”
向非晚回到厨房,握着刀柄的手渐渐用力,手背青筋凸起,骨节苍白。
叶桑榆回卧室翻出外套,经过厨房时状似无意瞥了一眼。
向非晚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上一滩血迹惊得她心直跳。
她冲进去夺走向非晚手里的刀,血还在滴答往下掉,像是砸在她的心上,硬生生的疼。
叶桑榆喉咙干涩,咬牙一字一顿道:“到底怎么弄的?”
向非晚盯着血淋淋的手,半晌抬眸,笑意苍白:“小叶,有点疼。”
第25章
夜幕降临,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她摁着医药箱,站在窗前,回想起出狱前一天的暴风雪, 进而又想到进去那天的大雪。
狂风呼啸扑面, 一阵凉意, 让她打了个冷战,她真讨厌雪。
叶桑榆推上窗,拎着药箱出来, 没好脸色叫向非晚过来。
伤口横亘掌心,她说是切水果切到的, 叶桑榆不信:“你要怎么切,能切整个掌心, 还切得这么深?”
向非晚抬手示范, 她握住芒果,刀正对着果肉切下去, 无奈叹道:“都是刀子太锋利了。”
叶桑榆恨恨瞪她一眼, 她抿抿唇,说:“轻点。”
“现在知道轻点了,切水果时想什么了?”她板着脸,向非晚眨眨眼,盯着她认真道:“想你来着。”
“你在怪我?”叶桑榆消毒的动作用劲儿,疼得向非晚往后躲, 她黑着脸, 反问:“你再躲?”
“疼。”
“活该。”
向非晚不配合, 一会儿疼, 一会儿要她给吹吹,一会儿又说歇口气, 她疼得受不了。
“刚才不是还很勇猛,站在那看自己流血玩呢。”叶桑榆说起来就生气,向非晚低头说那时还没感觉到疼,叶桑榆嘶了一声:“还敢顶嘴?”
向非晚黑亮眼睛里浮起笑,乖顺道:“不敢了。”
伤口处理半个多小时,最后缠纱布,她非要个漂亮的蝴蝶结,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不然就弄得太紧有点疼,要不然就是纱布太松不舒服。
叶桑榆啪的一声,拍她手臂:“再啰嗦?”
不过到底是依了她重新系了几次,向非晚晃了晃蝴蝶结,噙着笑道:“上次系蝴蝶结还是我被人偷袭那次呢。”
叶桑榆心里翻腾,抬眼看见明亮的笑,无语道:“请问,你受伤了,是在开心吗?”
向非晚摇摇头,正色道:“你给我包扎伤口,包扎得好看,我开心。”
真是病得不轻,叶桑榆懒得吐槽,收拾完垃圾丢掉,拎医药箱回到房间放到桌上,瞥见窗外厚厚的积雪。
路灯照着,雪片被狂风卷着打旋儿,路上不见人影,亦是完全没有新年的滋味。
她的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董正廷打来电话,叶桑榆恍然记起这茬儿,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半。
“我……”
“小叶。”向非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捂着听筒:“干嘛?”
“我要喝水。”
“等下。”她刚要对着话筒说话,向非晚又叫她:“小叶。”
“又干嘛?”
“我饿了。”
“知道了!”叶桑榆只能歉意道:“董先生,今天太晚了,而且还是新年,咱们回国再见吧,祝你……”
“小叶。”
“来了!”她火大地冲到厨房,向非晚正在单手搅拌饺馅,“你看,我可以单手做饺馅儿。”
“……”
叶桑榆最终没出去,董正廷发来信息说新年快乐,她想起来,她那句新年快乐都没来得及说完。
向非晚受伤了,事事都叫她,离了她仿佛不能活。
说好的向非晚负责这顿饺子,叶桑榆只能亲自上阵:“看在你弄来酸菜猪肉的馅儿,我伺候你一回。”
监狱2年,叶桑榆过年总想吃酸菜馅儿的饺子,可惜监狱的饺子,始终不如在家吃的。
以前是父母包饺子,后来是向非晚包饺子,她每次都帮着打下手。
这次,她成主力了,向非晚身残志坚,一只手包饺子,虽然慢,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愣是包出比她还饱满漂亮的元宝饺子。
“你去把电视打开。”叶桑榆头也不抬地吩咐,向非晚麻利地起身,调到央视春晚,此刻正是小品时间,她调整电视机位,回身问:“这个角度可以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智能地旋转,对着她的方向微调整:“可以。”
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年,两人还是在一起过了。
叶桑榆做梦都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异国他乡过年。
向非晚低头认真包饺子,脸上和发丝上沾了白面,像是淘气小孩子捣乱之后的结果。
灯光一晃,向非晚发根的白色面积更大了,叶桑榆擀着面皮,随口说:“你都有白头发了。”
向非晚身子一僵,低着头说:“嗯。”
“嗯?”她挑眉,向非晚低头继续包饺子,声音低了些:“不小心撞伤头部,那里就开始有白头发了。”
这是实话,冬青提过,只不过还不够全面,叶桑榆:“撞伤的?”
“嗯。”
“你再嗯一个?”她拄着擀面杖,居高临下。
“喝多了,撞的。”向非晚说得小心翼翼,叶桑榆冷嗤,“没看出来啊,你还酗酒。”
她认识的向非晚,人间清醒,内敛克制,用向非晚的话说:“除了对你上瘾这件事没法控制,其他的我都可以。”
“没办法。”向非晚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送她进去,向非晚也说过没办法,似乎不止一次,叶桑榆冷漠道:“没办法就可以心安理得那样做了?”
说的不知是送她进去这件事,还是说喝酒这件事。
向非晚深吸口气,嗯了一声:“其实也不是心安理得,那时还不够厉害,不能与之抗衡。”
向非晚说得也模棱两可,叶桑榆擀面皮动作一顿:“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那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