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冬青临走前,发了条语音,跟用对讲机的出租车司机差不多,话要重复两遍:“接到了,接到了,现在回家,现在回家。”
雨天堵车,冬青让她先休息。
车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是很好的催眠神器,叶桑榆闭着眼睛,昏沉沉地睡着了。
冬青停好车,歪头看后面的人,巴掌大的脸一半要挤进缝隙里,另一半被帽子遮住。
休闲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太宽松,好像一口能吃一个人的怪兽,冬青偷偷回身拍照发出去。
不一会,向非晚撑着伞,从里面出来。
冬青试探地推开车门,边回头看叶桑榆,生怕吵醒她。
两人完美交接,向非晚侧身靠在椅背上,歪头目不转睛盯着看。
老天垂帘她,小家伙睡了会儿,终于换了个睡姿,外套的帽子也蹭掉大半。
小脸白净,五官精致,是医美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向非晚举着手机,又是拍又是录,听见叶桑榆喃喃地说起了梦话。
可惜,窗外雨声砸在车身上聒噪,她完全听不清。
叶桑榆抬手推搡,眉头皱了皱,似乎做了噩梦。
向非晚起身,慢慢往后面挪,隐约听见她说晚晚不要。
不要什么啊?向非晚狐疑,往跟前凑近,好巧不巧脚被绊住,整个人往前扑,她下意识撑在椅上。
两人几乎零距离,她已经能闻到专属于叶桑榆的清新淡香,生怕吵醒睡着的人,她像是慢动作,撑住上半身,腿缓缓往后面挪。
叶桑榆突然动了下,她猛地往后躲,脑袋撞到车顶,咣当一声,疼得她咬牙憋气。
好不容易坐下,她揉着脑袋,疼得她无声地倒吸气。
叶桑榆又开始说梦话,她慢慢抬手,将人拢到怀里安抚。
只是没几秒,叶桑榆动作大,直接打到玻璃上,自己疼醒了。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人怀里,吓了一跳,猛地挺身,脑瓜顶直接撞上向非晚的下巴。
向非晚差点咬住舌头,下巴要被撞碎了。
叶桑榆一把推开她,嫌弃道:“你干什么?乘人之危是不是!”
她摸摸下巴,问:“你脑袋没事吧?”
叶桑榆慢半拍,捂着脑袋怒斥向非晚:“你还打我头。”
“我给你揉揉。”向非晚刚伸手,就被她擒住,反手拧在身后,将人直接摁在玻璃上,动作麻利程度,逗笑向非晚,赞许道:“宝贝,你这动作真帅。”
“瞎叫什么?”叶桑榆照着后背来一拳,“谁是你宝贝!”
“你是。”
“你再说?”她掐向非晚脖子,向非晚不怕养,不仅不躲,反而慢慢拧过身体,丝毫不管手臂被拧得生疼,人面朝着她,露出笑:“这个角度好,我能看见你。”
叶桑榆摁她喉间痣,她难受地干呕,脸都憋红了,但仍然是笑的。
那种笑,叶桑榆在影视剧里看过,女主被心上人杀死,她却因为见到意中人最后一面,笑得心满意足,再无遗憾,充满了破碎的美感。
向非晚面色潮红,眼睛微闭,呼吸困难,偏偏不肯挣扎。
叶桑榆松了手,她本能地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餍足的笑,不知为什么带着一丝邪恶。
“你舍不得杀我。”向非晚笑得恣意开心。
她暗暗咬牙,冷漠地骂道:“你真是有病。”
叶桑榆转身要下车,却被向非晚拽住,直接躺在她怀里。
向非晚抱紧她,深邃眼眸里满是她的倒影,向非晚的脸贴着她的额头,似是恶魔低语:“如果爱你是一种病,我早已病入膏肓。”
第49章
暴雨正酣, 早已不是天气预报所说的中雨。
周围灰蒙蒙的,接近暮色,其实不过是下午3点。
叶桑榆要下车, 愣是被向非晚拽住:“我把车子开进车库。”
她第一次知道, 原来车库在前面拐角, 不过现在属于公用,还没有单独售卖,她们从车库可以直接乘坐电梯上楼。
向非晚在一楼出去, 手撑着电梯门:“等我一下。”
叶桑榆不做声,她转身刚走, 电梯门关上,她一早预料, 无奈地笑。
叶桑榆回到楼上, 刚把自己丢进沙发,门铃声响了。
她猜到是向非晚, 翻了个身不搭理, 手机又响了。
铃声响了一次,她没接。
信息进来了,写着:吃的在门口,记得拿进去。
她躺了一会儿,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唯有外界呼呼的风, 裹挟着雨冲撞到落地窗, 啪啪作响。
忽然间, 隐隐响起轰隆声, 很快闷雷由远及近,在头顶上炸裂, 吓她一跳。
她忙不迭起身拉窗帘,咔嚓一声,不过4月,闪电如金蛇狂舞,照亮黑沉的乌云。
随之雷声滚滚,仿佛震得玻璃颤抖,楼下不知谁的车滴滴鸣响,她猛然想起向非晚。
叶桑榆拉完窗帘忙跑到门口,向非晚靠着墙壁而站,两手拎得满满登登。
可视屏幕里的人,面目清冷,淡漠疏离,眉眼间漫不经意散发出的,是高级的厌世感。
独自一人的向非晚,她以前见过,和现在相似,向非晚曾经开玩笑,说:“其实我是被写定程序的机器人,只有见到你,才会有喜怒哀乐,才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那时总说向非晚是在哄她,向非晚便笑着摸摸她的头,语气宠溺:“真的哦,而且我的程序是写死的,不可更改。”
向非晚在门口,她其实偷偷松了口气,外面的狂风暴雨,向非晚的车技,估计能开成飞艇。
她站了将近10分钟,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门外的向非晚拎着一堆东西,动也不动,连微表情都没有,她不知怎么想起秦始皇陵的兵马俑。
叶桑榆默默地叹口气,刚才向非晚说的那句什么病入膏肓的鬼话,被她用后脑勺给顶回去了。
她撞得脑袋有点疼,向非晚却只是笑,说:“我吃到你的头发了,是香的。”
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啊。
下一秒,叶桑榆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
早在出狱前,林映棠和她聊过,出狱后做什么。
林映棠建议她离开现在的地方,找个喜欢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她偏不,她想报复,她想看向非晚跌入深渊,她想看向非晚为此付出代价,她不甘心直接离开。
林映棠当时问她:“报复之后呢?”
她其实没细想,她在监狱里两年,所有的计划止步于毁掉向非晚,之后又该是怎样,她没想过,也没兴趣。
林映棠当时没说什么,等她出狱前一天,林映棠说:“你应该有个新的目标,否则报仇之后的空虚感,足以吞噬你。”
她笑了笑,点点头,说:“我会的。”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她根本找不到其他目标了,她曾经所有的美好设想里,都有向非晚的存在。
她在成年那一天,规划两人的余生,细致到每天的生活,每周的计划,每月必须要做的浪漫小事,甚至于每年都要去旅游的国家。
可天不遂人愿,2年前,那辆通往幸福的列车,被按下暂停键,她被迫提前下车,而向非晚决定送她入狱那刻起,也已经放弃与她同行。
叶桑榆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很多。
门外的向非晚,一动不动。
叶桑榆开灯,握住门把轻拧,门外的人像是被激活的机器人,浅笑凝眸,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
她打开门,向非晚扬起更灿烂的笑:“吃的给你,用木盒装的,应该还不凉。”
窗边传来电闪雷鸣,她吓得回头看,向非晚问:“我能进去吗?”
“我说不能呢?”
“好的,谢谢。”人直接抬腿进来了,叶桑榆嗤了一声:“那还问我干嘛?”
“这是礼貌。”
“那种东西,你没有。”叶桑榆看她放着拎袋到桌上,掌心的勒痕很深,无语道:“你就一直拎着,不会放地上?”
“地上有灰。”
也是,向非晚的洁癖,在奇奇怪怪的很多方面,她坐在桌边,打了个呵欠。
向非晚逐一摆出来,去厨房拿出碗筷,轻车熟路。
“你比我还熟。”叶桑榆懒散地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你家。”
向非晚眉眼弯着,笑意很淡,但从未消失,和刚才门外那个冷清的人截然相反:“你在我家就好了。”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雷鸣,她们坐在桌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她几次抬头,都瞥见向非晚黑亮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干嘛?”她冷着脸。
“好吃吗?”向非晚淡笑问。
“还可以。”其实口味和以往吃的不大相同,但也算不错,叶桑榆瞥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第一反应是她家换厨师了,但下一秒意识到什么,随口问:“不会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
八个菜,四荤四素,另配一个营养汤,里头放的珍贵药材,她在书上见过。
这得准备多久啊?叶桑榆是个没耐心的人,想想都倦了。
或许是向非晚在,她的注意力分散,没有留意外面的天气。
等向非晚收拾完东西去厨房,她站在窗边,才再次看见窗帘上的光影,闪电像是链式的烟花秀,漂亮但声音骇人。
向非晚在厨房里很久都没出来,水流声,碟子碰撞的声音,之后是开关冰箱门的声音。
时间渐晚,雨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