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向非晚脸色阴沉,冬青脖子一梗,拿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向总的伤,具体怎么伤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和你有关。”
“你还诬赖我?”叶桑榆挑眉,向非晚也冷声:“冬青,你找死。”
“因为我了解向总,别人把她弄成这样,她早把人家给炸了,”冬青望天,看不见向总如剑的眼神,她就不害怕了,“也只有你,能让向总吃了苦头还能毫无怨言,而且生怕你知道。”
叶桑榆冷不丁想起昨晚,路灯下耷拉着脑袋坐在草坪的人。
“是我把你弄伤的?”叶桑榆转头看向非晚,眼神凌厉,“你要是敢跟我撒谎,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
冬青眼见着饿狼眼神的向总,慢慢变成温柔的绵羊,语气也温和道:“其实是那晚撞了那一下撞的,我、我可能是缺钙了,你知道的,人老了,骨头会变脆……”
冬青一旁扶额,向总,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叶桑榆脸色沉了沉,没好气道:“你别在那摆造型了,送她去哪?”
“去医院,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冬青余光自然看见向非晚冷却的眼神,她举手投降:“向总,我会自罚的,只要你去养伤就行。”
叶桑榆把车开成火箭,但见向非晚端坐,双手紧紧扶着把手。
她想起什么,减缓车速,向非晚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偷偷瞟了她好几眼,最后小声说:“你别气,我没事的,我就是……”
“闭嘴。”
“好。”
一路到医院,医生果然在门口,没给她们任何人一个好脸色。
最后医生目光落在叶桑榆身上:“是你?”
她以前就知道向非晚和叶桑榆关系极好,横眉立目训叶桑榆:“你知不知道,她的骨头都快碎没了?你……”
向非晚挡在中间:“你不能说她。”
“我怎么不能说?”
“就是不行!”向非晚把人挡在身后,拧眉更大声地吼:“谁都不能说她!”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没大没小?”医生也凶,叶桑榆无语:“行了,都不许吵了!”
她指着向非晚:“你,跟医生回去。”
她又指着冬青:“你,把她给我看住了,再出来就告诉我!”
“还有……”她的手晃了晃,没指,毕竟是长辈,两鬓头发都白了,“还有您,不要凶了,她人不是在这里吗?吼什么?怕她肋骨碎得慢,你干脆给她一脚!”
叶桑榆说完,气鼓鼓地走了。
剩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冬青趁着两人发火,赶紧扶着向非晚往里走。
医生当然还是把两人训了一顿,让冬青把叶桑榆叫过来:“她也有份,是她把晚晚肋骨弄碎得吧?我就该想到,能让她这么没骨气的,就只有她了。”
冬青心想,您说的可真对,苦楚道:“您也知道。”
“我能不知道?”医生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有次叶桑榆被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吓到,她开直升机撒药,把家里的树都给喷药了,差点没把她爹药死。”
冬青听着想笑,向总以前真是小憨憨。
听从医生指令,她只能打给叶桑榆,意思是两人换班行不行。
虽然她恨向非晚,但是没想是这样弄伤她,万一残废更糟了。
她不想欠人情,答应晚点过来守夜,冬青因此被向非晚豁免,不用自罚了。
冬青在微信上问叶桑榆:你说的晚点是几点啊,向总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很有杀气了,你回家再过来应该挺快吧?
叶桑榆:等着吧。
叶桑榆压根没回家,直接往青檀寺去了。
她循着之前的路,又回到偏僻的小门,和小沙弥说帮向非晚取东西,小沙弥帮忙开了门。
叶桑榆拉开房门,有一股浓郁的焚香味道,暮色照进来,房间的一切被涂成暗红,威严肃穆中透着悲壮。
香几乎燃尽,只剩下点点星星在闪,她环顾四周,最直观的,是红黄两种颜色。
红色是给在世活人的延生牌位,黄色的给过去祖先的往生牌位。
叶桑榆内心有种预感,往前走看到自己名字,她的猜测被印证,再往前看是许云苓的,估计是向非晚的母亲。
她记得向非晚面上每次淡漠的反应,但内心其实还是希冀母亲活着。
再往前向秋水的,之后是半夏和冬青,之后……
叶桑榆愣在那,为什么没有向非晚自己?
她又回到红色往生牌位那边,不出意外看到向家的的祖先,以及两年前离世的向叔华。
再往前她看见叶家爷爷奶奶的名字,没有爸爸妈妈的,她愣愣站在原地半晌,给功德坊里上了一炷香。
离开之前,叶桑榆正赶上负责人要下班,她特意问了向非晚那间功德坊。
负责人念叨:“按理来说,是要保密的,但是她本人交代过,你等同于她,所以告诉你也无妨,等我来查一查。”
延生牌位,一般一年换一次,往生牌位,终身存放。
“从2016年开始供养的,”负责人眯着眼翻看着纸质记录,缓缓道:“她这边做了特殊处理,延生牌位供养30年,但是商定每年元旦会过来更换,她没来的话就由我们住持代为更换,同时也说了……”
负责人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延生牌位供养的人发生重大变故,由住持代为供养终身的往生牌位。”
至于价格,总数高达上百万,叶桑榆诧异:“这么贵吗?”
“嗯,所有的都是最好的。”
叶桑榆若有所思,又问:“那我现在想单独请一个延生牌位,可以吗?”
负责人摇摇头,现在已经没有位置了,他想起什么提醒道:“您可以直接与向非晚商量,在她请的功德坊里供养一个延生牌位。”
叶桑榆道谢出门,从青檀寺一路出来,天边只剩下隐约的一条红线。
晚霞余晖散尽,周围黑压压的,她心口也闷闷的。
从不信佛的人,在那一年选择走进寺庙,请了延生牌位。
向非晚一次性缴纳30年,也提前预设了多种可能……可是为什么不给自己请延生牌位?为什么没有她父亲和母亲的往生牌位呢?这不像是遗落,难道是车祸属于横死,不能供养吗?
叶桑榆站在树下,晚风吹得树叶哗哗响,风钻过门缝,像是谁的呜咽。
她半晌没敢眨眼睛,但泪水还是氤氲了眼眶。
向非晚在医院也不闲着,GEU的项目竞争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她已经把秦熙盛在国内可能惹上的麻烦报上去,一旦涉及到法律纠纷,GEU就会非常谨慎。
所以,秦熙盛一看GEU领导对他吞吞吐吐,他就大概猜到,是向非晚搞得鬼,毕竟国内就他们两家。
“这个机会必须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向非晚那边我会和她沟通,让她放弃的。”秦熙盛挂断电话,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叫上人开车去医院汇合。
此刻的向非晚正坐着,冬青回家帮叶桑榆拿过夜的用品,叶桑榆在洗手间投毛巾,完全整理好情绪。
擦脸时,向非晚扬起下巴,乖巧得不行。
叶桑榆被她直勾勾盯着,不大爽:“闭眼睛。”
向非晚眨眨眼,眯着眼睛糊弄她,她嘶了一声:“闭上。”
“我就想看看你嘛。”向非晚低声嘟囔,叶桑榆懒得给她好脸色,直白道:“向非晚,我留下来照顾你,仅仅是不想欠你人情债,并不是我想对你好。”
向非晚笑吟吟,也不恼,眉眼弯弯道:“都一样。”
她较真,向非晚让步:“你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但是我觉得挺好。”
叶桑榆看她睫毛颤颤,抖得厉害,她想起自己生病时被向非晚照顾,也是这样……记忆倒流,她不由得心情沉下去,每当这时,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要是当时……
可人生没有后悔药,人生也再回不到过去。
“向非晚,你用不着这样。”她说的是撞伤之后试图隐瞒的事,“我不会领你的情,我一点都不需要这样的好,我宁愿你说明白。”
就像两年前的事,到现在向非晚都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730天的牢狱之灾,不是轻描淡写就能略过的。
相信我。
给我时间。
这都是向非晚说的。
叶桑榆也想,但是做不到,她所有的忍耐和信任,早就消失殆尽。
她有时盯着漂亮的红唇,都在纳闷,这张嘴说不出她想听的话,还只知道气她,要来何用?
“我知道你恨我。”向非晚突然说。
“不恨你才不正常。”
“嗯。”向非晚慢慢睁开眼睛,“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死亡都无法改变,而时间会证明一切。”
叶桑榆冷笑:“自己感动坏了吧?”
向非晚没再说话,擦完脸,她慢慢躺下,叶桑榆去走廊的水房接热水。
走廊里有嘈杂的脚步声,她喃喃吐槽没素质,在医院走路这么大声。
紧着是咣当一声的关门,仿佛震得楼道玻璃都颤了。
她接完水出去,只看见几个黑色身影消失在拐角。
叶桑榆端着水杯,拎着暖水瓶,慢慢走回到门口,眼前的一幕让她手抖,水杯啪的一声掉地,玻璃碎得到处都是,热水洒了一地。
向非晚不见了。
第61章
京州的夜晚, 繁华喧闹,流光溢彩。
然而阴暗的角落,似乎永远蛰伏着一只怪物, 伺机而动。
罪恶, 也往往于此无声无息的发芽。
叶桑榆站在原地惊呆几秒, 她实在想不到,有人敢在医院动手。
她回过神,立刻往电梯的方向跑, 按了两下电梯,她又想起什么, 直接走楼梯。
她边跑边给冬青打电话,冬青听完也震惊, 骂骂咧咧, 让她别慌,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过去。”
叶桑榆跑了两层, 探头看了一眼窗户, 外面停着几辆黑车,打着双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