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钱,她什么都没有,如果失去叶桑榆,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叶桑榆伸进兜里,掏出她遗落的手机,揣进她裤兜里,轻轻拍了拍,说:“第一次我请你吃火锅,去那家店。”
她扭头走了,向非晚瞅瞅手机,抬头看着远去的背影,叶桑榆突然回头,说:“看我干嘛?快点,我很饿。”
向非晚的双腿有自己的意识,慢慢跟上去,头脑闪过一丝灵光,她刚刚是不是叫的“向非晚”?
她不仅叫了全名,语气淡了,不像是在医院那般顺着她来。
叶桑榆走到公交站台,车子正好过来。
向非晚打怵地往后退两步,抬眼撞见叶桑榆回眸,她扬声道:“打车去。”
“我坐公交,你随便。”叶桑榆语气淡淡的,上车,核酸检测,扫码,往后排走去。
车门关了一半,向非晚伸手挡了下,司机吓一跳,嗔道:“诶诶?你干嘛呢?”
向非晚单手抓着扶手,医生瞅见空荡荡的袖子,有些自责,主动解释:“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要上车,你慢点哈。”
向非晚点点头,叶桑榆坐在后面的第一排,上次她追车,叶桑榆也是这个位置。
司机提醒她抓住,车子缓缓行驶,轻轻摇晃着,熟悉的晕车感也来了。
向非晚单手抓椅背的横梁,一点一点往后挪。
连日来休息不好,早上饭也没吃,再加上晕车,向非晚脸色苍白,心跳很快,人也有点恶心。
她站着休息会儿,旁边的人主动给她让坐,她摇摇头,看向后排的叶桑榆,正扭头看窗外,压根没看她。
车子加速,人也晕得厉害,她冷汗直冒,手脚开始冰凉。
明明只有几步距离,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海,她其实可以求助,像上次那样,说着小叶我晕,乖小孩会立刻冲过来抱住她,扶着她坐下,等到下一站,她们立刻就下车。
向非晚较劲,不肯吭声。
司机都看不下去,时不时看一眼她,提醒她坐下。
趁着下一站停车,上来一堆人。
向非晚连忙往后走,终于抓住后排的扶杆,车子突然出发,她身体突然向前踉跄……叶桑榆眼疾手快,蹭到边上座位,一把搂住向非晚的腰,抱得紧紧的。
汗津津的脸,苍白得好像一张纸,眼神闪躲,像是惊慌的小鹿,正如叶桑榆所料,多看向非晚一眼,她都会心软,所以再也不想放手。
下一站到达,叶桑榆不管向非晚的意愿,抱起人下了车。
林映棠和半夏的车随后停下,半夏跳下车,帮忙开了车门。
叶桑榆把人放进后座,拧开水瓶抵过去。
向非晚靠在温暖的怀里,喝了口水,头还是难受得厉害,汗珠往下淌。
叶桑榆帮她擦汗,她抬眼看着疼惜的表情,很真切。
“小叶。”她低低哼了一声。
“干嘛?”叶桑榆又心疼又难过,捏她高挺的鼻梁拧了拧,“我告诉你,向非晚,这事儿不算完。”
人啊,是没出息的贱骨头。
内心千思万想要离开,此刻缩在熟悉的怀抱里,向非晚又上了瘾,根本舍不得了。
“这辈子,你甭指望离开我了,我想要你,我就一定要得到你。”叶桑榆说得霸道又冷峻,听得向非晚脸红心跳,直往她怀里埋。
“我爱你是不假,但你有心事儿不和我说,还偷偷跑,我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叶桑榆又拧了拧她耳朵,过意凶巴巴的,“听见没?”
向非晚抱紧她,往她肩窝埋,脸颊蹭着她的脸,低低哼唧:“呜,我难受。”
“装可怜也没用,”叶桑榆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凑到耳边故意呵着气,慢条斯理道:“罚你江南里地下室三天三夜,期待吗?”
第170章
记忆中的老火锅店, 叶桑榆入狱后,向非晚再没去过。
凡是有她们共同回忆的地方,她都尽量避免。
睹物思人的滋味, 何等苦涩, 向非晚太清楚了。
如今站在熟悉的包房里, 记忆翻滚而来。
那年,叶桑榆强烈推荐这家店,一路兴冲冲, 进了店反倒有些怯。
尤其点餐时,叶桑榆在她旁边, 欲言又止。
等她翻菜单,叶桑榆低声说:“这里会不会太便宜了?”
“贵的也不一定好吃, ”她如是说, 叶桑榆连忙说,“对对, 我保证, 这家很好吃。”
她爱吃菜,叶桑榆爱吃肉。
她记得有道菜叫掌中宝,小崽子吃得嘎吱嘎吱,香得很。
她尝了尝,牙龈出血,被小崽子笑话。
她故意闹叶桑榆, 说自己要死了, 小崽子扬言要找18个老婆……气得她哟。
“坐啊。”叶桑榆落座, 在菜单上勾划, 头也不抬道,“你只能吃粥, 我就不点菜,只点肉了。”
向非晚没做声,刚坐到对面,叶桑榆抬头,嗔怪地嘶了一声:“坐那么远干嘛?我是吃肉,又不吃人肉。”
她眨眼,没动,叶桑榆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过来,过来。”
她犹豫着站起身,叶桑榆似是等不及,起身过来拽她摁到旁边座位,计较道:“以后自觉点,无论去哪都坐我旁边。”
叶桑榆戴着帽子,帽檐故意朝后面带,两鬓的头皮只有一层薄薄的发茬儿覆盖着,耳朵小巧而可爱。
这家伙,居然剃光头,上次她手术,小崽子剪了短头发,怕她生气没敢剃头,现在完全大胆起来,直接剃。
叶桑榆突然歪头,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抿抿唇,眸光欲避开,叶桑榆淡声道:“不许躲。”
她眸光闪了闪,叶桑榆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她幽幽叹口气,叶桑榆低头继续勾选菜单,随口道:“你别多想,我是自己想尝试光头,可不是为了你。”
嗯,骗鬼去吧,向非晚心里这样想,但知道不能说出口。
她有她的骄傲,叶桑榆也有高傲的自尊心。
“躲我没用,因为我会把你找到,逃也没用,我会把你抓回来,”叶桑榆勾完肉类,翻一面,勾选起蔬菜,“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还没有原谅你,你最好有点态度,要不然……”
叶桑榆扭头看她,眼神凶凶的,没有冷漠和无视,有浓烈的情感在里头,她莫名有点安心。
她是奇怪的人,不怕叶桑榆闹脾气,最怕的是叶桑榆没脾气。
叶桑榆原本的样子,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生怕小崽子过得压抑委屈,任何人都不能给叶桑榆气受,包括她自己。
叶桑榆点完,给她倒杯水,又问:“刚才说的,听见没?”
她不吭声,小崽子抓起她手指,也不管干不干净,吭哧来了一口,逼问道:“问你话呢,听见没?”
新鲜的齿痕,沾着叶桑榆的口水,舀得有点疼,但也很真切,她好像并没有完全麻木,便嗯了一声。
“大点声。”
“嗯。”
“谁让你嗯?”叶桑榆又舀了一口,小气吧啦地呛她,“要好好回答听见了,不可以敷衍我。”
这哪里是敷衍嘛……向非晚看她反戴帽子愣装社会人,白白净净的模样,心不由得一软:“听见了。”
这顿饭,叶桑榆吃得挺开心,向非晚只能吃粥。
大概见她可怜,叶桑榆最后下蔬菜,单独给她调了个清淡的蘸料,借口替她找好了,给她补充维生素。
她胃口小得很,叶桑榆把剩下的蔬菜捞出来,放到麻酱碗里沾了沾,瞥到向非晚专注的小眼神,哼道:“看什么看?我可不是爱吃蔬菜,我这是不浪费。”
总之,看见叶桑榆吃蔬菜,向非晚就会有老母亲欣慰的感觉,孩子不挑食,真好。
隔壁房间的半夏和林映棠吃得快,她们推门出来,两人已经候在门口。
车子往西子湾开,久违的归家,桌面多了一层灰,空气中也有一丝闷闷的味道。
半夏和林映棠自觉开始打扫卫生,叶桑榆去浴室放了水,向非晚一个人站在客厅,有些无措。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但似乎又少了些东西。
半夏偷偷跟她说,她们几个陪着叶桑榆搬了新家,向非晚嗯了一声,问:“冬青呢?”
“啊……”半夏眸光黯淡下去,“桑榆还没跟你说。”
向非晚早就预感到什么,只是没有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不愿相信。
“干嘛呢?”叶桑榆站在洗手间门口,半夏努力勾起笑,“没事。”
“你,”叶桑榆扬声道,“那个漂亮的花姑娘,”她朝向非晚扬了扬下巴,“就是你,过来洗澡。”
这家伙……怎么突然开始调皮了,有一瞬间,向非晚感觉回到入狱之前的状态了。
浴室关了门,湿热的温度,让向非晚也跟着热起来。
“托衣服。”叶桑榆说完,背过身去开始宽衣解带,她到底还是有些害羞的,没好意思面对面,“你快点,要不然待会我可来硬的。”
向非晚僵在原地,眸光有自己的意识,不时会瞟见白皙的肌肤。
叶桑榆脸上一阵阵的红,拿起之前准备的防水帽子,深吸口气,大大方方转过身:“过来,带上。”
头部刚拆线,确实不适合碰到水,向非晚眼睛往哪看都不是,满眼盛放的椿意,冲击着实有些大,头脑发热,心跳加速。
叶桑榆三两下就把碍事的丢到一旁,两人赤诚相见,向非晚的头埋得很低很低。
断臂、淤青、后背的弹痕……她无所适从,下意识往后躲,叶桑榆却上前抱住她。
久违的肌肤接触,向非晚呼吸一紧,浑身燥热,苏麻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桑榆静静地抱着她,手背轻抚她的身体,她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身体也开始放松。
连同泪水的闸关,也开始松卸,她眼底含着泪水,紧舀着唇不敢发出声音。
她能感觉到来自于叶桑榆的温柔,小心翼翼地触碰,于是向非晚心底生出更多的不舍。
“我要开始给你洗澡了。”叶桑榆踮脚凑到她耳边,“等会你也要帮我洗。”
温暖水流,仿佛可以洗去所有。
身体开始变得舒爽,人也变得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