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王思源有些疑惑的目光,陈述掏出一张名片,一边推过去,一边道:“三天内,写一封详细的计划书发给我,之后我给你答复。”
陈述立即站了起来,王思源忙跟着起身,兴奋地鞠躬道谢,“谢谢陈总!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写,早点发给你!陈总慢走!”
直到陈述走出了大厅门口,王思源才松了口气,坐回了沙发上,余光看见了那张放在桌子中间的名片。
他拿过来看了看,而后目光一颤,惊讶地忘了呼吸。
陈述——万蓝风投的创始人!
……
姜远为陈述打开门,陈述坐上车,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期间,姜远一直没有与陈述对视,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自然为之。而陈述一直坐在后面,沉默又直接地观察着姜远,企图捕捉到姜远情绪的任何一丝变化。
昨晚的吻,姜远明明那么惊慌反感,怎么现在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就毫无反应了?
也许当人不主动挑逗时,姜远总能掩饰隐藏地很好。
他也许想略过这个尴尬的情节,试图遗忘,但陈述并不打算放过他。
等红绿灯时,陈述起了个话题:“姜远,你猜猜,我刚刚遇到了谁?”
姜远顿了一下,依然看着前面的方向,“在酒店吗?”
“是啊”,陈述看着他的后颈,笑了笑,“是你认识的人。”
“……周峰?”
陈述挑了下眉,抿紧了唇,“你的朋友只有周峰吗?”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为何却带着一丝不清不楚地醋意?
姜远莫名紧张了一下,“不知道。”
陈述叹了口气,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无奈,“是王思源。”
姜远惊讶了一下,“他怎么……”
问题没有问完,姜远就猜到了答案。那天王思源为了项目,对陈述很热情,今天不可能是碰巧出现,恐怕也是同样的原因。
陈述顺着姜远的话说,“因为他猜到我会住在这家酒店,便很早就到酒店大厅里等我,他很聪明,也很有耐心,所以我看了他的策划书。”
陈述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一丝欣赏的愉悦,但姜远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抱歉。”
陈述盯着姜远的嘴唇,“抱歉”两个字说的低落,莫名含着一丝委屈的意味,明明清冷淡漠,却楚楚可怜。
陈述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吻。
现在触手可及,却不能妄动。他不再是醉酒的可以被原谅的人,如果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就必须学会忍耐和克制。
这是他刚成为投资人时,就学会的道理。
只是,仍然有些空落落的意味,有些东西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变得更加贪婪上瘾。何况,他本就居心叵测。
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姜远刚刚对自己放松警惕。但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姜远成为他最厌恶的同类,甘愿俯于自己身下,届时,他会有千百种办法折磨羞辱他。
陈述已经释怀。
有欲望又如何,又不是非他不可。凌驾在欲望之上的复仇才更有趣。
他大可以把人吃干抹净,碾成碎片,然后扔掉。
车已经驶过了红绿灯,陈述笑着对前面的人道:“你抱歉什么?可能我还要感谢你,王思源带来的是个好项目。”
姜远思索了一下,“你准备投资他的项目吗?”
陈述道:“还不确定,但几率很大。不过,这个项目需要试点,如果确定的话,我应该以后会经常来鹤山出差。”
这些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突然的转折本就是强调,也或许是无心之语。
但听的人往往会下意识留意转折后的内容。
姜远想起昨天喝酒时,陈述偶然提及的话,他说他一个星期后就要离开鹤山了。
他问姜远,有没有出去的打算?
姜远直言道,他还不能出去。他有太多牵绊在这里,他的确像被困在这个小镇里了,或许像镇子里那些老人一样,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鹤山市。
而像陈述这样的人,本就不属于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桐山镇和鹤山市只是他短暂停留的地方,姜远想过,也许陈述离开后,他们便会彻底断了联系,再无交集。
尽管现在的陈述愿意主动和这样的他成为朋友。但现实和生活却预示着分道扬镳,他们注定不会产生太多牵连。
但现在,陈述的话里却好像隐含转机,好像他们还可以再见面,再次产生羁绊一样。
姜远心里莫名有些不平静,紧张又或许是期待。
而后,姜远感觉座位后的人靠近了一点,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悠然又苦恼的语调。
“姜远,今天早上起床时,我发现自己嘴唇上多了一块伤口。但昨天我醉的太厉害,完全不记得了。”
姜远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陈述故意倾身靠近,他看得更加清楚,姜远的睫毛颤了颤,眸中的湖水起了几不可察的涟漪,而后状似无意地撒谎,“哦,对,昨天我扶你回去时,没扶稳,让你磕了一下。抱歉。”
陈述靠了回去,轻轻笑着摸了摸嘴唇的伤口,“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拙劣的谎言,恐怕只有愿意相信的人才会相信。
尖牙破开嘴唇柔软的皮肉,这样留下来的伤口带着暧昧的气息,就算是喝醉忘事的人,也会明白这绝不是磕伤。
但陈述没有揭穿,因为他才是真正说谎的人。
第17章 谈恋爱很有意思的
两人在古镇下停了车,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山寺和热闹的庙会。
昨天姜远答应在陈述离开之前去看一次庙会。
这是鹤山市最大的庙会。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期,姜远以为这几天人不会太多了,但没想到依然很热闹。
成群的车辆,遍地的小摊,热烈的舞狮,紧随其后的踩高跷的队伍……节目依然不少,人们拥挤着往前看,跟着表演队伍一起往山上走。
人一多,就难免碰撞或者走散。
敲锣打鼓声震天动地,所有交流声都被吞没,陈述没有多话,只是自然地搭上姜远的肩膀,紧紧搂住,带着他一起往人群里穿梭。
姜远顺从地跟随,莫名信赖,总觉得陈述能把一切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
两人绕过了表演游街的指定道路,到了人比较少的一条山路。
阶梯至上,一路上有在阶梯旁摆摊的零碎商贩,四处古树依然青葱。
而远处传来的热闹的声音似乎已经被隔绝在另一个天地外了。
两人拾阶而上,看看美景,或驻足看看有意思的摊子。
“十几年没来过了。”陈述轻轻感叹了一句,“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小镇就是这样,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是啊,城市则瞬息万变,站不住脚,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吞没。”
那么走到如今地位,一个人从无到有,在风投行业逐渐站稳脚跟,并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一定很不容易。
“很难吧,想过回来吗?”
“没有,我想,今年如果不是我母亲的缘故,我应该永远不会回来。”
姜远停下脚步。
陈述虽没有详细提过,但陈述多次的话都表明,陈述这些年从未回来过。
“为什么不想回来?”姜远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作为朋友,也许应该多了解关心一下,姜远这样认为。
陈述微微眯了眼,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姜远,“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吗?还是说我应该知道?
姜远有些疑惑,试着去回想,但他真的没有想起答案。
“我……也许忘了。”
这次,姜远诚实的像个听话的孩子。
陈述却默默磨了磨后槽牙。
看起来姜远是真的忘了。这些年,他把陈述和那些事忘的一干二净。是时间太久了,还是他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坏人都能心安理得地忘记自己做过的恶事,而只剩下被害者长久无法忘怀?
陈述心里的恨意蠢蠢欲动,他盯着姜远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睛,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会帮你一点点回想起来。”
这话好像别有深意,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陈述不肯实话实说,故意卖关子,姜远只能再次试图去记忆里寻找答案。
而陈述直接转身迈步往上走,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厌恶这个有痛苦记忆的地方,厌恶背叛虚伪的人,所以他从未想过回来。哪怕溺死在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但现在,陈述忽然庆幸,他回来了。
这使他有机会遇到姜远,有机会好好了断一下当年的事情,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姜远。
……
一路往上,一个算命先生忽然拦住两人。
空落落的摊位,没有人光顾。
“来,两位先生算一卦吧,就当玩个乐,不准不要钱,怎么样?”
姜远没有什么兴趣,陈述本来也没什么兴趣,这种江湖郎中一看就不靠谱。
但陈述忽然有点好奇,姜远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姜远,试一试?我请你。”
第一次听有请人算命这一说,见陈述好奇,姜远便没有拒绝,很听话地报出了自己的八字。
那算命先生听了后,沉思了几秒后,忽然沉沉叹了口气,“你这个命格很不好,多灾多难,福薄运浅。且命格里显示,你今年是个大变动年,小人缠身,霉运当头,你需得擦亮眼睛,今年要是能顺顺利利走过去,那日后也能稳稳当当,还算幸福,要是逃不过,就是婚姻子孙皆无缘。”
姜远顿了一下,倒没有太大的波澜,他的命运本就不好,这是事实,婚姻子孙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不太在意。
只是对于算命先生所说的今年很重要的近乎夸张的言论,有些存疑。
陈述却微微一笑,他莫名笃定,这个小人就是在说他自己。只不过,他已经替姜远选了“逃不过”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