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便换了睡衣,准备睡一会儿。
和酒店过于软陷的床比起来,姜远的床有点硬,但陈述却觉得刚刚好,他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床了,带着一股清透舒心的感觉,而被子床单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很熟悉很平淡,不像酒店,总透着一股干燥陌生的气味,
而枕头比较低,陈述猜测姜远应该喜欢低一点的枕头。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结束后,姜远睡在他旁边,半夜的时候,姜远半梦半醒中把枕头扔了,似乎觉得枕头太高不舒服。
陈述想起了姜远蹙着眉头,闭着眼睛一脸怨气地把枕头扔到一边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侧了个身,陈述又闻到枕头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但不真切,陈述便再靠近深深嗅了嗅,好像又没有了。
陈述忽然心里有点痒痒,黑夜,小巷,少年指尖缠绕的烟雾,十几年了,这个画面一直在陈述的脑海挥之不去,以至于重逢后,每次看见姜远吸烟,一股酥麻的电流都会不经意地从心脏里流过。
美好且颓废,和姜远一样矛盾的形象,陈述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现在姜远在干嘛呢?
陈述又翻了个身,然后看见了窗前那盆青葱翠绿的竹柏,养的很好,朝气蓬勃的,是姜远自己养的吗?陈述想不到姜远也会有心思养一株盆栽,他以为姜远会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像这个房间一样清寡冷淡,好像本就没什么希望,也不会有什么爱好追求。
蓦地,陈述又想起了中午看见的那一抽屉碟片。
陈述又翻身看向了天花板。
所以,在他们高中分别后,姜远是刻意保留了他们一起看碟片的习惯?是有意还是无意?若只是无聊使然,那他看碟片时会想起他们曾经度过的那些愉快的时光吗?
那姜远有没有后悔过?仅仅因为厌恶就揭露自己朋友的秘密,他当时难道没有为陈述考虑过吗?秘密暴露后,陈述该怎么面对,该怎么继续生活?这些他完全没有想过吗?
或许姜远都忘了,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他这个人,是该说他记性不好,还是没有心呢?
密密麻麻的酸涩再次袭来,恨意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殆尽,痛苦和仇恨没有那么强烈,但伤口还会疼,心里也莫名地难过失落。
如今他已然走入姜远的生活,报仇计划一点点地步入正轨,他应该是开心的。可现在陈述却只觉得悲伤苦涩。
陈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在安静的全是姜远气息的房间,陈述的心越来越乱,半个小时后,依然没有睡着。
他干脆坐起来,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继续把上午没有看完的影片看完。
天暗了下来,姜远提着几袋从超市采购的东西推开大门,院子里的灯亮着,姜远走进去看见陈述坐在一个矮凳子上,正拿着半根黄瓜喂一只小土狗。
小土狗咬着黄瓜,不停地摇着尾巴,陈述倾着身子,脸上带着笑,认真地盯着小土狗,似乎很有兴致。
“晚饭想吃什么?”
陈述头也没抬,“还不饿,先别做了。”
听到答案,姜远便把东西放到厨房门口,走了过来。
姜远一靠近,小土狗立即摇晃着尾巴朝姜远跑过来,咬着姜远的鞋,汪汪地叫。
姜远弯腰把它抱起来,伸手勾摸小土狗的下巴,小土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陈述站了起来,“你养的?”
“不是,镇上的流浪狗,很早的时候我喂过几次,它便跟着我回了家,之后便自己能摸着路跑过来,它每次来,我就给它喂点吃的。”
“怪不得,晚上的时候我听见有狗在门口叫,一开门它就跑了进来,自己在院子撒欢儿,好像在找吃的,我还以为是你养的。我四处找了,没找到能喂它的东西,便去张姨那儿借了两根黄瓜。它倒也吃的欢。”
被廊下发黄的灯光包裹着,姜远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显得柔和温暖许多,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陈述看着姜远,顿了几秒,才问道:“怎么没收养它?”
姜远很平淡地回答,“我很少待家里,何必把它困住,还不如让它自由地跑着玩儿。”
陈述也轻轻勾唇笑了笑,然后他继续拿着黄瓜递过去,小土狗又立即乖乖趴在姜远怀里,伸着脑袋咬黄瓜吃。
“那它叫什么名字?”
“没起名字。”
陈述本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远的确不像是给流浪狗起名字的性格,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不会做这种决定。陈述觉得,姜远是那种没有强烈占有欲的人,总之,陈述还没有见过姜远对什么东西有极大兴趣和欲望的样子。
“那起一个吧。”陈述随口说着,“就叫……小乖吧。怎么样?”
陈述抬眸看着姜远,眼里带着隐隐的笑意。
姜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述还记得,更没想到陈述拿这个来打趣。
小乖,姜远的小名,是他奶奶起的,也只有他奶奶爱这样喊他。奶奶说,他希望姜远乖乖长大,做个乖小孩儿,后来奶奶说,这个小名的确很有用,因为姜远的确成为了同龄小孩儿里最听话懂事的一个。
姜远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了,便没有人再这样喊他了。
姜远记得,高中的时候,陈述好像问过他的小名,他就随口说了,但陈述却对这个小名很感兴趣,之后经常挂在嘴边,姜远隐约记得,陈述总是故意叫的很腻歪,语调拉得很长,靠的很近,却又笑得一脸灿烂。
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述就忽然不这样胡闹了。
这么久的事情,姜远以为陈述都忘了,但没想到他还记得。
陈述好像对自己的任何事情都记得很清楚。是记性好,还是像陈述所说的那样,他从来不曾忘记过自己,因为在意,所以一直记得?
姜远心里隐隐冒了个泡,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过,拿别人的小名给小狗起名,怎么看都是故意挑衅。
“不好。”姜远冷漠评价。
陈述轻轻挑了下眉,似乎毫不在意,“这得听小狗的意见。小狗狗,小乖这个名字喜欢吗?喜欢就喊两声。”
小土狗配合地汪了两声,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真喜欢这个名字。
“你看。”陈述得意地炫耀。
但小狗哪懂那么多,吃了东西就开心,也就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好人。
姜远不想和陈述争辩那么多,反正陈述迟早会走,而一个小狗的名字对自己来说也无关痛痒。
姜远不说话,陈述开心地喊着“小乖”,一声两声,夹着嗓子,甜腻的不像话。
姜远只当没有听见。
小乖吃完了那小半根黄瓜,汪汪了两声,姜远把它放了下来,它绕着姜远和陈述跑了几圈,晃着尾巴,兴奋地叫着,又一溜烟往大门口跑去了。
“这就走了?”陈述盯着大门看了一眼。
姜远“嗯”了一声。
陈述“啧”了一声,“吃饱了就跑,也是够潇洒的。”陈述话头一转,忽然看向姜远,“虽然无情,不过,却是个实诚的小狗。不骗人,不像某些人……”
陈述拉长着音调看向姜远,姜远不解。
而后陈述从口袋里夹出一张卡片在姜远面前晃了晃,“你不是说很忙,不会与我联系吗?那你还留着这张名片干嘛?难不成自己回了家,偷偷睹物思人呢?”
姜远脸色僵了一下,“没有,我只是忘了。”
陈述轻轻笑了一声,“又撒谎。”
手伸出去,把人揽到怀里,陈述靠近了低声道:“姜远,对一个人不舍,是可以表现出来的……”
姜远慌张地四处张望,一边试图推开陈述,“我没有……陈述,二楼能看见别人家的院子……”
陈述却不管这些,他不松手,一只手按住姜远的后脑勺去亲吻。
姜远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进去……我们……去房间。”
陈述终于放弃折磨姜远,带着人进了房间。
房间黑着,院子里的灯却开着,一丝光亮透进房间,交die的影子拉长晃动,暧昧喘xi的声音高高低低,偶尔渗出一声,颤抖的人也立即咬紧了牙关。
……
终于开了灯,但家里只有一个浴室。
陈述好心让姜远先去洗,一分钟后,陈述又说等不及,不由分说地就挤了进来。
狭小的浴室顿时显得更加拥挤,姜远被迫挤到角落,无路可退,扶不住,站不稳,再次成了一摊软化的水。
从浴室出来后,姜远精疲力尽,只想睡觉,他迈步要去隔壁房间,陈述却把人拽到床上。
“就这样睡吧,我不弄你。”
姜远挣扎了几下,却被陈述一直拽着。
太累了,而姜远也有点认床,在床上一躺,一沾枕头,姜远就彻底松懈下来,眼皮一沉,就昏睡过去了。
“姜远?”
“小乖?”
一下子就睡着了,怎么喊也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累了。
陈述却还不困,他也躺了下来,因为无聊,所以靠近了盯着姜远看。
姜远侧躺着,脑袋低低地歪着,睫毛长长的,洒下一片阴影,看着毫无防备又无辜单纯的样子,陈述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姜远的睫毛,姜远立即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又动了下脑袋,看着像即将发飙的小猫。
没什么威胁,生气了也只觉得可爱。
陈述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而后伸手把灯关了。
第46章 难伺候的客人
第二天早上。
姜远醒过来时,正被陈述从身后抱着,贴的很近,姜远甚至能感受到陈述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上,酥痒无比。
睡着时倒是没感觉,一旦清醒就格外觉得不舒服不对劲儿。
姜远准备挣脱开陈述的怀抱,刚动了一下,身后的陈述忽然抱得更紧。
“别动,再睡会儿。”
脖子一痒,姜远下意识地歪了一下脑袋躲开。
两人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躺在床上,之前每次结束后,姜远冲完澡就直接离开了,从不过夜,只有第一次,姜远实在太困太累,洗澡的时候睡着了,才因此留了下来,但两人各躺在床的一边,并未亲昵,早上醒来时,陈述也是早就起来了。
对姜远来说,做完事各自安好才是正常,不该有其他的旖旎和亲密接触。
姜远越发觉得不自在。
“我还要去镇上走访,要迟了。”姜远道。
陈述沉默了几秒,才松了手,“忘了你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