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久以前, 就想开一间女医馆, 专门招揽女医和哥儿做大夫。
普罗大众,女子和哥儿人口数目繁多, 病痛也层出不穷,但是女医和哥儿行医的却极少。
女子夫郎的病痛了,若是妇症,要么便羞于启齿,讳疾忌医。
要么想去治,可面儿薄,碍于男医不便,想寻个可靠合适的女医又难。
这是女子哥儿得了病的难处;然则女医和哥儿行医的,也有许多难处。
好些医药之家,手艺只传男子不传女子和小哥儿,能学到这手艺的女子哥儿便不多。
即使有那些开明的人家,一视同仁,传授了治病救人的手艺与女子哥儿,可女子哥儿成亲以后,教夫家管着,多又屈在内宅中相夫教子,少能出去行医的。
抛却这些阻碍,能在外头坐诊看病的女医哥儿,又多教男医瞧不起和排挤。
同在一处医馆坐堂的女医,哥儿,所享的声誉和待遇都要低男医一头。
白巧桂从小就在他外祖的医馆里头走动,对这些事情再是知晓不过。
这偌大的京都城中,人口密布,医馆药铺也云集。
但不论他是出门逛荡还是办事,也没见过一间独是女医开的医馆。
不过京都城到底比县城小地要好些,女医哥儿行医的没那般稀奇,好些医馆里也能见着一两个。
她想着若是在京都里开一间专揽女医哥儿的医馆,又专门诊治娘子夫郎,如此也不枉学医一场了。
只她心中的宏愿是好的,可要银子没银子,要资历没资历,要想把这样的医馆办起来实属是难。
但听萧元宝的提议,她又觉着事情有了些眉目。
“你说的正中我心坎儿,我依你的主意。”
白巧桂道:“只这生意不说好不好做,铺子开起来,可会有人买账?”
萧元宝道:“你不曾做过生意,我知你的担忧之处。在京都一载有余,我早考察过了,要想在京都把生意做起来,就得取巧,取新。”
“京中富贵之人再多不过,可有富贵病的也一样多。这些富贵之人衣食不愁,不似咱们要为生计烦恼,你猜他们最恼甚?”
白巧桂细眉一动:“怕什麽?”
萧元宝道:“以前阿南同我说过一个故事。”
说相传过去,有一个经营盐铁生意的富商,那可当真是富可敌国,奢靡至极。
他吃的用的皆不输进贡到宫里的物,可这些花销竟也不是他最大的用钱之处。
“你可晓得他最烧银子的是甚?”
白巧桂摇了摇头。
萧元宝道:“炼丹。他流水的银子送与那些终日里神神叨叨的炼丹道士,只因那道士说所炼出的丹药能教身子强健,延年益寿。便是一颗小小的丹药万贯之数,他也不眨眼的往外掏去。”
白巧桂笑道:“那这富商可真是够傻的。”
萧元宝道:“他哪里是傻,能经营盐铁生意,且将家业做得如此之大,若非精明人,如何能够办到。之所以愿意花费这海量的银子去买丹药,是因着心中想要活得更久。”
“这些富贵之人,日子过得坦顺奢侈,只怕活的时间不够长,身子不够康健来享这富裕日子。”
他道:“若有疗养保身的法子,他们怎会不登门不买账。”
白巧桂听此,默了默,颇觉有理,心头得出了不小的门道来。
“你怕无人会没病也吃保养身子的东西,生意做不起来,会这般想也是因咱家境寒微,觉着吃饱饭才是头一要紧事,哪里会花钱去做些多余的事情。咱先前不曾见识过这些高门人,不知他们的日子过得多富贵闲散。”
萧元宝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门道,就好似他才来京时,受鲍家那个带去吕娘子的席面儿,险些遭到戏耍。
那吕娘子的宴,吃的用的多好,他们多闲散,会靠着戏耍人来取乐,不就是因为他们富贵么,寻常的乐子也不足以教他们欢喜了。
若不是经逢变故倒台了,她会不想这样富裕的日子过得更长久么。
又再说姜汤团,他出身官宦人家,家里父兄叔伯官职算不得高,但却往上几代人都在做官,手头有银。
小时候跌进荷花池,家里重金去求了长命符来烧灰化水与他吃,求长命。
后头身子不好留了病根儿,也还听些偏方,吃荷叶上没见光的露,说是能治病。
瞧这些有点身份和家境的,不都想着长命健康么。
不说富贵之人了,寻常人谁又不想健康长寿的,只是布衣老百姓所忧所愁的事情太多,日子又捉襟见肘,不大能拿出银子来保自己健康长寿罢了。
萧元宝理了这般思路,对食疗的生意便很有信心,不怕店铺开起来以后没有生意。
但前提是研制出足够的方子来,否则走不到开铺子。
白巧桂吸了口气:“成,那我便与你一同做这食疗的生意。”
两人一拍即合,一道研制起了食疗的方子来。
夏月里头天气热,却也还得在灶上打转。
姜汤团送了一车子的冰来与萧元宝,就教两人给扣下,要他尝吃药膳,品鉴口味,酌情更改。
日里拿药材熬炖,鸡鸭鸽子甲鱼,流水一样进出。
家里头萧元宝一张嘴又吃不下,就教桂姐儿给带回去,罗听风日日下朝来都能吃上一盏子不一样的温补汤来。
没出几日,正在书房里头写字,鼻腔里就流出了血。
“你们俩劲头也忒高了,今日教我吃鸽子汤,明日又教我吃猪骨,后日还有羊鞭……这味道再是好,我这般吃也经不起折腾。”
罗听风仰着脖子,流血的鼻腔里塞了布条,他与桂姐儿道:“也是怨我,若……”
后头的话不曾说话,白巧桂便嗔瞪了他一眼:
“又要说那些话来,若你这般才学,又还家财万贯,咱俩也没缘分夫妻了。如今你在朝中任职,我也有事情做,一同经营这日子,我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了。”
罗听风见此便又闭上了嘴。
桂姐儿与他往后脖颈擦了擦些清水:“这些日子我与宝哥儿一道研制食疗方子,多都是提气血补气虚的,你这身子骨又不用补,夏月里头又热,容易上火,你不受补也寻常。”
说起夏月炎热上火,桂姐儿灵光一现。
偏头与罗听风道:“这食疗也得分时节的食疗,天冷吃暖身补气血的,夏月里头就当吃降暑、清血的食才好。不成,我得去与宝哥儿说道说道,也商量着分时节研做些食疗菜谱出来。”
说罢,人还真就匆匆去寻了萧元宝。
罗听风瞧着忙过他的白巧桂,轻摇了摇头。
他当真是想与祁北南书一封信去,教他晓得自己在京城这些时日教两人补成了甚么模样。
奈何是不知祁北南如今在何处选考。
此时在应居府的监考的祁北南,阅了上百份的试卷,不仅一双眼看得昏花,又还肚中空无。
待着应居府考选作罢,他便能动身返还京都了。
嗅着学政府中的栀子香气,不知觉竟已是七月中旬。
出来也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几个州府辗转,日子过得倒是快。
“诸位同僚,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便先到此。明日卯时再至继续批阅,诸位辛劳了。”
祁北南闻见礼部的张大人言,将手上阅览了一半的试卷,静心看完,这才徐徐停下。
将案台简易整理了一下,随着一众阅卷官出去。
“听闻应居府添香居的风腌小菜做得很是爽口,大家一同前去尝尝如何?”
“倒是听过一耳,还真不曾尝吃。”
祁北南没多想去,户部拨的出差补贴十分丰厚,自下派来,两日便出去大吃一场。
一桌子的菜食,便是最价贱的,一回也能花上十贯钱,那可真是尽数往山珍海味里吃。
吃的东西倒是好,只这些上了点年纪的官员,爱吃点酒。
几杯下肚皮,话多,爱劝酒,没个半夜散不得席。
祁北南去了几回,便不大想去了。
他前去同礼部主理事务的张大人道:“今日我有些疲乏,恐误了明日的公务,就不外出用餐先回了,诸位大人尽兴。”
张大人倒是没有勉强:“你初次前来巡考,有些吃不消也是寻常,往后多来几回就习惯了。”
又嘱咐了几句教他保重好身子,就由他回了。
祁北南往官舍去,心头嘀咕着怎也不见京城来信。
上回递信回去的时候,分明说了会来应居府这头,莫不是信又教邮驿给丢了去?
他正想着,闷头进了官舍,后脚就听见秦缰欢喜的喊着跑来。
“郎君,有信!”
祁北南面露喜意,连忙去接过:“可是京城那边的信。”
“我没瞧。”
祁北南欢喜的带着信到屋里去,人还未进屋,就先将信给开了。
瞧见信的那刻,面上的喜悦登时少了两分去。
信不是京都那头的,而是磷州那边来的。
祁北南读完了信,笑容复又起来。
赵光宗考官过了。
信上说,此次磷州考官,拢共提选十二个举子,他侥幸是其中一名,得了第五的成绩。
官职也已经做了分派,他受调,前去金陵府下的丰县任县丞。
祁北南闻此结果,很是为赵光宗高兴。
县丞虽官职不大,且还居于县公之下的一个位置。
但若是做的好,是能提做县令的。
丰县他虽不曾去过,但昔年在金陵读书的时候,却也听过这地方。
此地距离金陵不是很远,算不得富裕,与岭县差不多,也算是举子考官还不错的去处。
但丰县不温不火的,想做出政绩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能考上就是一桩好事,至于往后的前程,还得看以后的机遇。
他提笔祝贺了赵光宗,又嘱咐了一些他前去任职需得注意的事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